沈迪送沈歆迴去,兩人站在門口,沈迪說:“我改天再陪你去吧,今天太晚了。”
“小迪。”沈歆欲言又止,“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再打架了。”
沈迪知道她想說什麼,隨口敷衍的應了聲,沈歆拉住他,“我說真的,你身上的處分已經(jīng)很多了,再消不掉你會畢不了業(yè)的。”
沈迪想說什麼畢不畢業(yè)的,他媽想讓他畢業(yè),那就是一句話的事,他看了眼她的手,語氣不怎麼好道,“你缺心眼嗎,讓人這麼欺負。”
沈歆捂著手腕,“和他沒關係。”
“嗬。”沈迪無語,“不是他弄的他能這麼殷勤。”
沈歆急了,“你真的別再打架了,你這樣叔叔阿姨多擔心啊。”
“提他們幹什麼,和他們有關係嗎。”沈迪從兜裏掏出一根煙,礙著沈歆在,他叼在嘴裏沒點,“那小子哪混的你告訴我。”
“他不是混的,他是我同學。”
“同學總有名字吧。”
沈歆不說。
“讀書讀傻了。”沈迪揉了揉她腦袋,“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別什麼人都忍著,有我在,你怕什麼。”
沈歆還想說什麼,沈迪揮揮手,“不說也行,幫我給他帶個話,讓他安分點,不然別怪我找他麻煩,走了。”
沈歆:“……”
沈迪走了兩步,突然笑起來,有人倒是想安啊,可惜,他不是個愛現(xiàn)世安穩(wěn)的人。
想到賀程,他又不痛快了,他想起那個早上,他在黑板上龍飛鳳舞的寫下自己的名字,被老師喋喋不休的誇獎時傲氣的像一隻孔雀,然後他和那個坐在窗邊的男生對視,旁若無人,眼神勾著對方,那樣子簡直讓他惡心透了。
他不是同性戀,卻比很多同性戀都敏感,在別人甚至都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東西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那是一種骯髒的東西,越是髒的見不得人,就越會被人用漂亮的外衣裹著。
他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賀程是,那是他藏不住的東西,剩下的百分之五十,是他將要一點一點,替他扒出來示眾的。
沈迪打電話給向磊,喊他們一塊出來吃飯,到那人都已經(jīng)到了,他一個飛步躥上去,蹲坐到椅子上,仰頭灌了半瓶啤酒。
“怎麼了,這麼晚喊我們出來。”向磊跟他一個學校,不一個班。
沈迪不說話,把外套脫了扔在一邊,這身校服不合他身,不應該穿在他身上,他束的慌。
脫完裏麵又隻剩襯衫了,天還冷著,店裏沒開空調,錢江海一邊喊老板開,一邊把自己的外套脫了,想給他披上,手還沒碰到,沈迪握著酒瓶的手就一個用力揮了過來,“別他媽碰我!”
場上連他共四個人,另外三個全愣住了,沈迪脾氣是差,但他很少這麼衝自己人,向磊算是他們幾個裏跟他時間最長的,知道他忌諱什麼,忙出來打圓場,撚了顆花生丟錢江海,“今天體育課一身臭汗,你這衣服也好意思往他身上披。”
沈迪怕髒,有輕微潔癖,無論夏天還是冬天,他總是把自己洗的很幹淨,穿在裏麵的衣服永遠是淺色的,據(jù)他說這樣顯得幹淨,不會沾了髒東西都看不出來。
向磊他們都以為他是愛幹淨,才不喜歡別人親近,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排斥什麼。
沈迪有段時間懷疑自己有病,他試著交女朋友,跟她們有深入的身體接觸,這並不讓他反感,後來他發(fā)現(xiàn),他隻是不喜歡被同性觸摸,哪怕是不經(jīng)意的,當意識到這種刻意到神經(jīng)質的排斥存在時,他對自我的厭惡感攀升到了極點。
“忘了忘了,你看我。”錢江海笑嘻嘻的把衣服收起來,坐在對麵的張燁給他倒了杯酒,“這你都能忘,還不趕緊喝了!”
錢江海一飲而盡,完了一臉苦相的吐舌頭,“你他媽給我裏麵加了什麼東西?!”
張燁指指剁椒魚頭,笑的雞賊,“一點湯而已。”
錢江海快哭了,沈迪被他們一逗,臉色稍有緩和,向磊看著他指關節(jié)上的紅印子,“你又跟誰動手了,姓廖的?”
沈迪餓了,往嘴裏丟了兩塊排骨,比起穿,他對吃真的是一點都不講究,有就行,不挑,他甩了甩手,“就一小雜碎,不用管。”
“明天周末,出去玩嗎?”錢江海擦著手道:“我他媽快被我媽給管死了,你們說像我這樣的人,高三和平時有區(qū)別嗎,非得裝的像那麼迴事。”
向磊推推沈迪,“問你呢,有什麼安排?”
“睡覺。”
“不是吧。”張燁叫道。
沈迪連著打了兩個晚上的通宵,累死了,“你們去吧,費用我報銷。”
錢江海不死心 “你也不用睡兩天吧,周六給你睡,周天出去行不行。”
“不行。”
正說著,一人拎著酒瓶走了過來,到跟前了,一屁股坐下,瓶子重重的敲在桌上,“喲,這不是沈公子嗎,我說這聲音怎麼聽著這麼耳熟呢。”他掏掏耳朵,“又難聽又刺耳的。”
沈迪瞄了一眼,不鹹不淡的說:“起來。”
廖安輝笑道:“你讓我起我就起啊,那多沒麵子,我又不像他們,一個個比養(yǎng)的狗還聽你話。”
後麵那一桌人開始哄笑。
沈迪吐出根骨頭,“哐”的一下掉碟子裏,他慢慢起身,撿起手邊的酒瓶掂了掂,轉手朝那人頭上砸去,“找死。”
他開了個好頭,兩隊人馬很快打了起來,小飯店不大,這一陣動靜,客人全散了幹淨,沈迪剛好窩著一包火,下起手來沒輕沒重,一拳下去,手骨震的發(fā)疼。
等把廖安輝徹底撂倒,才發(fā)現(xiàn)手破皮了,上麵沾著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地上那小子的。
沈迪打完,一身輕鬆的被請去了警察局,一夥人烏泱泱的占了整個大廳,他被帶去做筆錄,問為什麼打架。
“看不順眼嘍。”
年輕警察喝了聲,讓他端正態(tài)度,“你們都是學生,念在你們是初犯……”
沈迪搖頭,“不是第一次,運氣好,沒被你們抓到而已。”
“……”
“也不會是最後一次,這小子是我死對頭,看他一眼我都想揍死他。”
沈迪跟廖安輝的梁子,三年前就結下了,在無數(shù)個狹路相逢的日子裏愈演愈烈,到現(xiàn)在一發(fā)不可收拾,隻要一碰麵,基本上啥都別說,直接開打,不打到一方爬不起來絕不停手。
警察聽完他的逆天陳述,本著感化為主懲戒為輔的目的,對他進行了長達幾個小時的再教育,沈迪知道他為什麼不放棄對他的治療,因為他是一中的,一中不應該有像他這樣的超綱人員。
一直等到晚上十一點多,其他人都被各自的父母接走了,沈弘沅才姍姍來遲。
辦完手續(xù)出來,兩人開車迴家,沈迪就說了一句,“我媽呢?”
“你別管你媽去哪了。”沈弘沅恨鐵不成鋼,“打架打架,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架,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那是警察局。”
沈迪最煩他這樣,“開你的車!”
“你怎麼能這麼跟我說話,我好歹是你爸,說你兩句不應該嗎。”
沈迪不買賬,“我媽呢?”
“去外地了。”沈弘沅還想繼續(xù),看他一臉的傷,又心軟了,“你也不小了,你還要這樣到什麼時候,我不可能照顧你一輩子。”
沈迪聽了個笑話,“我說了讓你照顧了嗎,有我媽在,什麼時候輪到你了。”
沈弘沅徹底噤聲了,沈迪在他麵前,永遠是一副拒絕交流的狀態(tài),兩人說話從來不會超過十句,他一直以為是自己忙,顧不到家裏,才讓他有了這樣抵觸的情緒,所以這兩年他盡量減少外出,慢慢的開始把重心往家庭放,可惜效果並不明顯。
沈迪看開的不是迴去的路,在後麵敲他椅背,“你去哪?”
“去醫(yī)院。”
“去毛的醫(yī)院,迴家!”他現(xiàn)在隻想迴去睡覺。
“你身上有傷,不處理好……”
“我說了迴家。”一點小傷去什麼醫(yī)院,“你再開,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跳下去。”
沈弘沅相信這混小子真能做到,隻能調轉了車頭。
到家他媽果然不在,保姆來開的門,一見他就大唿小叫的去找醫(yī)藥箱,沈瑞聽見聲音,跑來門口,“哥你又打架了?”
“別煩我,睡覺去!”沈迪不耐煩的拿了根棉簽,沾著碘酒消手上的毒。
沈瑞站著不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的手,“哥你跟誰打架了,疼嗎?”
“操,煩不煩!”沈迪扔了藥瓶,進了自己的房間。
洗了個澡後,他一頭倒在床上,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一點。
賀程第二天背著一書包課本去了小川家,他真的是去學習的。
小川英語不錯,物理有點弱,他準備幫他補補。
賀程在外麵敲門,心裏突然有了一絲緊張,他笑自己,都算得上是看著對方長大的了,居然還會緊張。
成映川穿著拖鞋來開門,一看見他,笑了,“來了。”
賀程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緊張了,好像無論過多少年,如果一直有這樣一個人來給他開門,他怎麼可能心平氣和的不抱有任何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