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前，賀程站在鏡子前又調整了下領帶，“我今天可能會喝多。”
沈迪正在客廳清點要帶的東西，聽他說話轉過身，“秦俊沒找人嗎？”
“伴郎就我。”賀程說：“還有樂楊和他大學另外一個室友，室友聽說不行，樂楊酒量一般，剩下就隻有我了。”
秦俊最終敲定下來的這夥配置，說實話很不怎麼樣，比起他們秦家生意場上那些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來說，不中用的堪稱老弱病殘級別，秦爸秦媽讓他換一兩個能喝的上來，別再把同學喝傷了，也讓想鬧的能鬧個盡興。
秦俊沒同意，他這是結婚，一輩子就準備這一次了，事後迴想起來要覺得不圓滿也沒辦法再來一次，所以這幾個人一定不能換，都是見證過他這一路艱辛並在關鍵時刻撬他嘴硬喂狗糧的人，這一捧不喂迴去他睡著都能把自己嗝醒。
賀程被欽點後還算鎮定，至少在他的酒量麵前，沒把最後居然要靠他來撐場麵的那點唏噓表現出來。
“那就喝到醉為止，我帶你出來。”
賀程說樂楊酒量一般，沈迪雖然不知道這個一般具體是指多少，但印象裏他幾杯就多的樣子應該不比這一般好到哪去。
賀程不太喝酒，以前他們學校迎新或者項目慶功推不過去了他才會喝一點，每次也都能剛好把自己控製在無法正常走路但絕不會臨門一跤的地步，沈迪猜他大概是不想醉過頭好讓送他迴來的同學看到他跟這樣一個人同居在一起。不過他也說過不想這段關係公之於眾的話，賀程可能聽從了，也可能是剛好附和了他的想法。
沈迪在選擇原諒的那一刻，便決定了他不會再對兩個人之前任何的猜忌與不愉快追究下去。
他清楚自己想要什麼，比起還可以夠到彼此的現在，他更怕荒廢到哪天等無可等。
不過從賀程對一些他所認為的壞習慣修正的執著來看，不勝酒力也可能是他有意的在心裏把那些刻板的印象複述給自己聽的後果。
沈迪在他口袋裏塞了個紅包。
賀程拿起來捏了捏，感覺有些不對，“你那還有一份？”
沈迪朝他看過來，賀程拉著他兩邊衣襟把人拉近，從他內袋裏又摸出一份。
他把錢抽出來放他一起，“幹嘛分兩個人送？”
沈迪沒管他，賀程找了隻筆，在背麵寫上他們的名字，寫完重新塞迴他口袋裏，“走吧，先送你過去。”
兩人收拾妥當下樓，把幾樣禮物搬上車，原計劃賀程先把沈迪送去薑瑜那，就是之前他說要分開一段時間裏住的地方，再跟秦俊這邊一起過去迎親。
“我自己開過去吧。”沈迪沒上來，“今天你要空了，就多陪著秦俊。”
賀程轉過來看著他，關車門的手一頓，“怎麼了？”
“你見過我媽嗎？”
“見過。”
沈迪有些意外，“什麼時候見的？”
“就你受傷那次。”賀程說：“我送你去醫院，等她來了我才走的。”
沈迪點頭，確實隻有那時候，“那她沒為難你吧？”
就那幾下，薑瑜可能根本不知道他砸的是誰，但沈迪突然提起，應該是有別的原因，“她知道了？”
沈迪看著他沒說話，賀程說喜歡他不是因為虧欠，但喜歡之外，生拉硬拽著他跟他承受一樣的壓力讓他有絲壓抑著的心疼和不忍，沈迪一直都很排斥有人知道他們的關係，源於他對這類人最深的抵觸與恐懼，這些賀程都能理解。
賀程上前抱住他，把他推進汽車後麵的陰影裏，在他耳朵上輕輕蹭了蹭，“她不同意是嗎？”
薑瑜不能容忍有人把他往歧路上帶，賀程從僅有的一麵之緣上知道她是個對子女溺愛卻並不寬容的母親，何況正常人都不可能在這樣的事情上抱有寬宥之心。
“我爸也不同意。”他笑了笑，轉而壓低了聲音，“但是我想跟你在一起，這是我在這件事上唯一的態度，就算你後退我也會爭取。”
沈迪往旁邊看了看，餘光裏有人朝這邊過來取車，他推開賀程，“那從現在開始，記得多攢錢。”
賀程沒反應過來，張嘴想說什麼。
“等我哪天把股份還給她，真的去當個小會計的時候，別再讓我過那種日子了，我以前不想說……”
“一定不會讓你過了。”賀程迴答的嚴肅而認真，邊開車門邊看向他，“我保證。”
沈迪看了一會，“今天還是算了吧，你就當不認識我。”他往另一邊走，“畢竟是人家婚禮。”
薑瑜脾氣有時候比他還急，他不想因為他們的事在沈歆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裏生任何節外的枝，向磊前兩天還跟他說，他媽在向他打聽那個讓他跟著不知廉恥的人是誰，好在他自己都挺震驚他居然又和賀程在一起了，愛他媽誰誰的話說的又氣又驚還真有幾分逼真。
賀程點頭，“那你路上當心，開慢點。”
沈迪看他上車叫住他，“賀程。”
“嗯？”
“我不需要她們對你的認可，我認可你就行了。”
“知道了。”賀程笑起來，跟他揮手，“那待會見，陌生人。”
賀程進門的時候隻看了沈迪一眼便轉開了目光，倒是樂楊，被擠到他旁邊站著後跟他說了幾句話，特別是沈迪說還記得他的時候，樂楊小聲的驚唿了聲，“你居然還記得我？！”
“我那天就隻跟兩個人說過話。”沈迪也挺意外，沒想到之前一直聽賀程提起的人居然跟他這麼有緣過。
“一個還什麼都沒聽懂是吧。”
沈迪想到當時的情形笑了笑，“那天謝謝你了。”
“謝什麼，又沒幫上忙。”樂楊說：“後來你找到了嗎，那地方？”
沈迪看著眼前的熱鬧沒說話，等秦俊敬完茶了才“嗯”了聲。
周圍鬧哄哄的都是聲音，樂楊也不知道自己聽沒聽錯，不過就算沈迪不說，他也不打算再問下去，他跟著下樓的人群往外走。
“我們家的貓挺喜歡你。”
“是嗎？”樂楊突然笑了起來。
沈迪：“……”
“曹易說的吧？”樂楊說：“我要說那貓在我們家那段時間，他連碰都沒讓我碰過你估計不信。”
“都是他在養嗎？” 還喂那麼多。
“是啊。”說到這樂楊忍不住要歎氣，“我聽秦俊說了還控製著的，到他就這隻剩下倒了，根本聽不了它叫喚，一扒褲腿他就以為它餓了，多等一秒都是虐待的那種。”
旁邊另一個人叫他，樂楊迴身衝他笑了笑，“不過你們那貓能吃是真的。”
是啊，沈迪也要歎氣，送過去前基數就已經不小了，這次迴來更是胖的肉眼可見。
沈迪上車前，看到賀程就站在樂楊旁邊，往他這看了眼，指指手機。
【一會坐我車上來。】
沈迪往外看，薑瑜剛好也在看著他們。
賀程接著又發了一條，【你媽說她晚上才過來，我聽到了。】
【下午再說吧。】
【別擔心，她看的是樂楊。】
【……】
下午兩個人避開人多的地方在一處陰涼地坐著，秦俊爸媽，和賀程提示了他幾遍都沒記住的他幾個大姨小姨在忙著招唿客人，到這會已經有些疲倦了，不過臉上的笑容始終沒落下去，沈迪看多了，總覺得下一秒他們就要感歎，這小子混了那麼多年終於有姑娘願意看上他了。
他倒不懷疑秦俊對她的真心，看他們家今天的重視程度，嫁過去應該不會受委屈。
“在想什麼？”賀程問。
沈迪把早上多的那個紅包拿出來，重新裝了點錢進去，“有個事忘了跟你說。”
“什麼？”賀程看他表情有些凝重，突然湧上來一陣不好的預感。
沈迪咳了聲，“沈歆比我小，所以我一直把她當妹妹看。”
“當？” 腦子靈活的人通常都擅長抓重點。
“……其實他爸跟我爺爺是一個輩的，我媽那天特地讓人去查了。”沈迪看著他，“她今天喊我媽喊的是姐姐你沒聽見嗎？”
“秦俊聽見了嗎？”
“靠那麼近，你覺得呢。” 沈迪把紅包給他，“改口費。”
賀程拿著，“……我今天是應該當不認識你的。”
晚上他們兩個分開坐在不同的桌，賀程和樂楊他們一起，曹易白天有事，這會才過來，和樂楊在外麵的相處又一向正常到外人看著甚至會覺得有些生疏，所以當那邊薑瑜一再的朝他們這邊，特別是樂楊這望過來的時候，他還有些莫名。
賀程今天十分爭氣，沈迪看他一連敬了好幾桌，每次都覺得他應該倒了，下一秒再看過去，他還站的挺穩當。
不過到底是不能喝，秦俊過來喊他的時候，他已經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秦俊幫著一起把人弄到車上，沈迪看他有話要說，沒急著上去。
“咱倆講和了吧。”秦俊喝了不少，不過要沒喝那麼多，他真不能這麼中二的在這跟他說這種話，“你跟他在一起少不得要見我，我跟沈歆，我也不可避免要見你。”
沈迪知道他們是在為各自在乎的人妥協，不過秦俊看他沒動，以為他不樂意，嘖了聲，“怎麼，還有意見？”
“沒有。”
“沒有就好。”秦俊看了看別處，轉過臉來，“我其實挺沒立場的，他一原諒你就徹底沒我什麼事兒了，不過我拎得清，我知道為了他好就得尊重他的選擇。”
他其實早該尊重賀程的選擇了，隻是作為小川的朋友，他得為他保留點最後的氣節。
“但願我們想的一樣。”沈迪說。
秦俊笑了聲，指指他身後。“照顧好他。”
沈迪知道，秦俊這句話不僅僅是感動賀程為了他把自己喝成這樣，而是他們各自都有要用盡一生去愛的人，“你也一樣。”
是叮囑也是托付，秦俊轉身時有些晃，嘴裏還在嘀咕，“搞的跟小學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