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周末,傍晚的庭院裏,季秋寒倚靠在鋪著柔軟羊羔毯的藤椅裏,天氣已經開始有漸漸轉暖的跡象,他穿著一件平日裏不常見的白色毛衣,領口有些低,白皙精致的鎖骨隱隱閃現(xiàn)。
他專注的盯著屏幕裏的犯罪心理學文獻,修長的手指在銀色鍵盤上敲敲打打。
又不一會,他端起一邊的茶杯,剛喝了一口,眉間頓時皺成一團。
這是什麼養(yǎng)胃茶?
確定不是熬了兩百年的藥渣子泡的?
季秋寒真是強忍住吐掉的衝動,叫人給他換了普洱。
而江湛那邊,v.k集團似乎對選擇新加入的合作夥伴異常謹慎,合作洽談了小半年,然而出麵的亞洲區(qū)總代理人mr.w,不知是自作主張,還是聽人授意,從頭到尾一直躲在幕後,隻派出他的“助手”qiniet出麵,仿佛一直在考驗江湛他們的誠意。
這次約好的商談再次遲遲不見人影,江湛也不急,隻看著摩天大廈外的好風景,指腹慢慢摩挲著茶杯邊緣,偏頭跟周域說話。
又等了一會,索性.交給周域,帶著易謙趕最後一班飛機迴來陪人吃晚飯。
江湛是傍晚到的,一進庭院,就看見藤椅上的安安靜靜的季秋寒,因為上次在車站抓捕嫌疑人的“行動失誤”,他被暫停了警隊工作,派去s大的法學院講犯罪心理的座談課。
江湛看見季秋寒抬頭看他,方才談話時身上的那股戾氣頓時消散不少。
易謙識趣的差走傭人,偌大的庭院一時靜謐。
季秋寒見江湛迴來還有些驚訝。
“怎麼迴來了?不是說事情有些棘手麼。”
“受製於人才棘手,”江湛在他身邊坐下,紮了個水果塊扔進嘴裏,似笑非笑道:
“你看你男人像是受製於人的人麼?…況且有周域在呢。”
“周域?”
季秋寒想起來之前在窗邊看見的那個男人。
“嗯,老家那邊的…”江湛思索了一下,找了一個巧妙的措辭。“老家那邊的戰(zhàn)友。”
“嘖,他可不像我這麼好脾氣…,改天介紹你們認識。”
好脾氣沒看出來。隻是怪不得氣場有幾分相似,可季秋寒又想起來江湛是什麼戰(zhàn)線培養(yǎng)出來的氣場,不由皺眉,
“……戰(zhàn)友?那他的副業(yè)也是黃賭毒?…還是別認識了,我怕我?guī)е咒D去。”
要是換一個人敢當著江湛的麵這麼說,下一秒絕對被扔進太平洋裏喂鯊魚了,可開口的季秋寒,江湛隻是笑了笑,甚至還順著他說了一句。
“什麼叫黃賭毒?黃我可沒興趣…”
確實,利潤跟後兩個比實在太小。
季秋寒沉聲道:“江湛。”
男人則一副敗給他的模樣,
“…知道知道,你不愛聽還非要問…,立江最近要在美國上市,該撤的撤,該洗的洗,隻是境外的幾條線還需要點時間…,”
江湛這話說的極妙,既點明了大方向,又言辭模糊不去觸碰季秋寒的底線。
其實他很少問江湛工作上的事,一是江湛跟他在一塊時基本不提,就算有事也沒入過他的耳朵,二是江湛有時候實在讓他覺得深不可測。
就拿他明麵上的立江集團來說,這幾年在地產業(yè)發(fā)展勢頭強勁,一批批酒店度假村的項目拿下來,提速擴張的意圖明顯。但最關鍵是,集團還上了兩次喉舌機關的日報,這其中江湛的能力可窺一斑。
季秋寒說:“注意點,公司上市要審計近三年的財務數(shù)據(jù),最重要的是,要麵臨嚴格的稅務審查。”
審計公司是國外訂好的,江湛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紮了塊火龍果喂給季秋寒,他倒顯得無所謂:“怕什麼,我還怕他們查完給我頒個納稅先進,我可能沒空過去領獎。”
季秋寒對這個人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能力真是佩服。
倒是江湛,估計不想再提這個,季秋寒敲著論文,他就喂季秋寒吃水果,有幾塊也進了自己嘴裏,直到一盤水果清盤,江湛私心想著,要是季秋寒能一直這麼“停職待業(yè)”日子該有多好。
傍晚的陽光讓綠意的庭院變暖,江湛索性閉目養(yǎng)神,過一會覺得口渴,才發(fā)現(xiàn)桌上還有兩壺茶,
其中一壺就是涼的透透的養(yǎng)胃茶,
“魏老開的方子不好喝?”
不好喝概括不了。
“…你自己嚐嚐。”
江湛還真端起他剩的那半杯嚐了一口。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難喝,虧你這幾天咽的下去。”
季秋寒這會忙著迴政局的微信消息,心不在焉道:“是不如江總厲害,我可咽不下去。”
果然,話剛出口他就反應過來,下一秒手機就被抽走了。
“所以呢?這幾天一口沒喝?”
“也不是…,”剛才不是喝了半口,但比起這個,季秋寒更在意江湛手裏他的手機,他剛才的聊天對話框還沒來得及退出。
可惜,江湛也發(fā)現(xiàn)了。
來自老鄭通知他“停職”結束歸隊的一條微信。
“炸彈的事李局幫你壓下來了,上麵的處理結果是三年內不得晉升,就你這個銜升的是該緩緩了,讓別人都眼紅到心眼子裏去了,你太年輕,緩緩對你也有好處!就是下次你要是再敢給我私自行動!衝上去不考慮後果!我就讓你去跟著新警培訓班,好好學學什麼叫服從上級命令!”
“明天趕緊過來上班,局裏案子都要堆成山了!”
見江湛盯著屏幕危險的瞇起了眼睛,季秋寒尷尬地掀開薄毯,幹咳了兩聲,
“那個,我去花園轉轉…”
江湛的臉色比手裏的藥茶還黑:“給我站那!先說說這個炸彈是怎麼迴事?!”
季秋寒保持了兩步距離,倒是反而一臉驚訝。
“…你還不知道麼?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不過你連炸彈的事都不知道就敢打我那麼狠?”
江湛簡直氣的嘴裏的字能咬碎了:
“…季秋寒!!”
真是天降橫禍。
被抓過去結結實實又挨了三十皮帶,還是江湛“體諒”他明天要迴警局上班刻意減半了數(shù)目,最後他被人擰著紅腫不堪的屁股被迫承諾:以後再敢瞞他就把屁股抽爛這種屈辱性誓言。
關鍵是,那條抽上身後皮帶季秋寒也有,stefano ri的春季新款,一條貴的快趕上普通家庭三個人的工資。
前幾天打人者還在沙發(fā)上摟著他,溫情款款的問這個款式怎麼樣,要不要買個情侶的。媽的,他這會隻想把那根皮帶連著那本破雜誌一把火全燒了!
三十皮帶不輕但也絕不算重,懲戒下次再敢的意味多過懲罰,季秋寒本來以為是江湛顧著他明天要上班,然而萬萬沒想到,苦的還在後麵。
季秋寒站在餐桌旁,身後還隱隱作痛,他頗為抵觸的抿著好看的薄唇,不知道是看著什麼都沒墊的椅子難受,還是看著眼前一大碗黑漆漆的湯藥難受
“…一定要喝?”他垂死掙紮。
江湛淡淡看他一眼,
“你也可以選擇站著喝,或者坐著喝。”
他倆一個坐一個站,江湛方才打人的氣勢未褪,坐在那裏徒生一股威迫,季秋寒又不想讓人覺得自己畏他,他咬咬牙,硬是拉開椅子坐下了。
腫熱的臀雖然傷的不重,但再次承壓,他就算忍著也不自覺疼的蹙眉,本來以為江湛會心疼,誰知道那邊一聲沒吭。
要按照季秋寒的脾氣,肯定是一口把中藥幹了,然後扔下碗,冷冷的等著江湛來哄,
可是現(xiàn)在…他光聞著味兒都想吐,
酸甜苦辣,他最受不了苦。
於是,優(yōu)等生的大腦一百八十邁地轉了兩圈,季秋寒終於找出一句折中的來表明他的抗拒。
“…江湛,根據(jù)《行政處罰法》第二十四條規(guī)定,一事不得二罰…”
顯然大失敗。
江湛對他這種拖延時間的招數(shù)根本懶得搭理,一會藥涼了藥效就差了,他不耐地區(qū)起指節(jié),叩叩桌麵。
“你現(xiàn)在不喝,一會我讓你坐著把法條從頭到尾都背全一遍再喝。”
“……!”
季秋寒深吸一口氣,他這麼這麼大個人了,是他情人又不是他兒子!怎麼能用這種小孩子的方式懲罰他!而且這樣腫的臀,他坐下這一會都疼的冒汗了!
但是…,季秋寒暗暗斜覷男人臉色,他確實不懷疑江湛在發(fā)火時的執(zhí)行力。
短暫而激烈的意識鬥爭結束,
季秋寒歎一口氣,他端起碗,喝藥的表情跟壯士斷腕似的。
“…讓你喝個藥跟讓你衝鋒陷陣似的,養(yǎng)胃茶你不喝,就別說這個苦,體檢報告怎麼說你的胃的,你自己沒點數(shù)?以後就按著開的方子來,一天一碗,我盯著你喝。”
說起那個前一陣的體檢,季秋寒也是一陣頭疼。
來榕臺的沒幾天,江湛就拉著他去體檢,目的明顯就是腸胃,私人醫(yī)院,一套細致的檢查下來,檢查報告拿的也是夠速度。
他出來的時候江湛正在和醫(yī)生說話,瞥見他,那要算賬的眼光差點沒給他就地劈了。
迴去啪啪啪的挨了幾巴掌,雖然說是手打的不算疼,但當時還舊傷未愈好麼!而且,那種被人摁在腿上打的羞恥,他真的不想迴憶第二遍。
他那個胃一部分是小時候那件事的後遺癥,一部分是後來案子太多太忙,飲食不規(guī)律等等,反正是多年的累積的老毛病了,又不是他跟江湛在一塊以後作的,憑什麼打他?
可偏偏又反抗不過,真季秋寒頭一次覺得…心酸又難過。
江湛不知道他心裏想什麼,隻看情人一臉苦大仇深,倒被逗笑了,伸手去捏他的臉:“怎麼跟個小孩子一樣,喝個藥還怕苦,嗯?”
季秋寒坐直了,拍開他的手:“起開,別捏小孩的臉。”
一貫冷漠的臉上這一會的表情層次極為豐富,又惱火,又敢怒不敢言,又懊悔,江湛莫名的覺得尤其可愛,當下心情大好,攬著人親親額頭就往臥室走。
“不早了,我得哄我家小孩睡覺了。”
到了臥室,關上門。
江湛改為哄他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