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裏的甄海潮他們,實力演繹什麼叫作三臉懵逼。
前一秒他們還在跟地痞蛇頭的背心男一個待遇,掃黃打黑似的排排蹲在牆角。而那個警察同誌不過接了個電話,迴來態度竟然一百八十度螺旋大轉彎,牆角不蹲了,直接一路給他們“請”到了二樓寬敞的會議室,中央空調大沙發,居然還倒上了茶。
“臥.槽局子是這麼進的麼?我有點慌。”
幾個人有點震驚了,直到會議室的門被一個青年推開。
那個青年先是把江舟從上到下掃了一遍,隨後抬手作勢要教訓他:“你小子,迴來了也不知道跟家裏說一聲?不出事你準備瞞到什麼時候?”
江舟偏頭躲了一下,可青年根本沒落手,他悶聲問:“謙哥怎麼來了?”
江舟看到易謙是驚訝的,從小到大,他的事隻有大姐會在乎,而易謙隻對那個人的指令負責。
“我怎麼來了?大姐一晚上給哥打了多少通電話。”
聽見這句話,少年嘴角又明然地一哂。
易謙跟甄海潮他們客氣了兩句,就說善後的事由他們負責,門口有車會把他們都送迴家或者學校去。
“我跟他們一塊迴去。”
“迴去?你跟他們迴哪去?”
江湛還在樓下,易謙實在沒什麼耐心聽他別扭。“趕緊下來,別給我找事啊,哥在外麵呢。”
那輛黑車就停在門口。
江舟的腳像是木住了,石階地板上細小坑窪的摩擦力被無限放大。在江家,有一輛車代表著絕對的威嚴和難得的溫情,可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或許嫌他站的久了,車窗降下,男人的神情惱火,不耐,或許混雜著厭煩,
“滾上來。”
易謙在後麵暗自使力推他,等一上車,江湛直接扔給他一部手機。
“給大姐迴電話,說我把你領迴來了。”
少年不自覺地捏緊了手機。
仿佛迴到了那個傍晚,黑車停下,剛打完架的男孩小臉髒成了花貓,“哥”他懷著害怕被兄長責罵的小心,又希冀。可從車上下來的男人卻隻接走了那個外姓少年,自始至終,連眼光也未分給他一眼,就如現在。
“江舟,打電話。”
如寂靜的湖投下石子,前麵開車的易謙出聲“提醒”他。
跟大姐報完平安,一旁江湛把電話接過去,中間抬眼掃了江舟兩眼,不大起伏,好似那頭大姐近來最為煩惱焦心的事,在他眼裏不甚一提。
江湛顯然已經知道他為什麼從英國偷偷跑迴來。
江晚想讓江舟念金融,可江舟執意要申請克利亞學院的編曲專業進修音樂。
“我知道了姐,你放心吧。”
掛了電話,江湛不再開口,他的眼睛邊緣蒙亂著一圈紅血絲,幹澀地眨了兩下就閉上了。
江舟的手心微濕冒汗,他在害怕什麼呢?明明大哥從來不曾對他動手。
直到到了江宅。
“我給你一個月,玩夠了就給我迴去念書,別讓大姐擔心。至於你想念什麼專業,這些我不管,你把大姐說服了就行。”
沒有質問,沒有教訓,甚至懶得發火,而且聽江湛的語氣,他明顯是想要結束了。
“那我可以迴去了麼?”
客廳裏,少年陡然高起的音調像瓷器撞上流光吊燈。樓梯上的江湛轉過身,神情似乎對所聽到話不可信。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少年的脊背一緊,肩頸的肌肉僵硬地收緊,他抬起頭,黑亮的眼珠清晰無比。
“大姐交代哥的任務完成了,那我就先走了。”
說完,他背起琴盒就朝門外走。
“小舟!”易謙見形勢不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哥很累了,別在這個時候鬧!”
“讓他走。”
“…哥!都這麼晚了,你讓小舟…”
可江湛沒什麼耐性了,他直接下命令:“聽不見我說話麼?你上來,叫人送他走。”
當易謙端著一小盅精致冒熱氣的燉湯上樓的時候,敲響的是書房的門。
江湛果然沒有再迴臥室,他被吵醒後幾乎再難睡著,在寂靜的夜裏,躺在床上反而更是折磨。
“哥幹嘛跟小舟生氣?”
江湛舀了一勺,“我怎麼生氣了?你瞧瞧他怎麼跟我說話的,我連他一根手指頭都沒動,還讓他利利索索的邁出大門,也叫生氣?”
顯然…餘怒未消。
易謙無奈道:“…可哥的那句“我不管”,還有往外趕人的樣子,確實比直接動手還讓人心裏難受。其實小舟他…可能更希望哥會朝他發火吧…”
這些年,江湛對江舟的忽視與冷漠上上下下有目共睹。或者說江家的人從從來不屑於血緣的羈絆,在這一點上極為殘忍,江湛與江父可以說是一脈相承。
“哥記得,你小時候也喜歡彈琴吧?”
“啊?”易謙的思路還沒跟上來。
江湛本來沒打算趕人,可當他看見江舟背上的琴盒,突然覺得刺眼。
“那時候你為了練琴,還偷偷逃了我給你安排的課,後來那架琴被我扔了,大姐為此罵了我很久…沒想到第二天,你自己跑去射擊場了。”
江湛的話帶來久遠的迴憶,他的童年被繁重的訓練和嚴苛的責罰占據,那架鋼琴早已被擠在不知名的角落,那是幾歲的時候?好像是他剛比鋼琴略高一些。
易謙笑笑,他洋佯裝抱怨:“哥最好分清楚一點,我可不是自己要去,我是不去不行了,…那迴實在打的太狠了。”
“怎麼,你還記到現在?”
“當然了!”
眉眼柔和的青年就差義憤填膺。
“我那陣子去學校上音樂課,一看見鋼琴腿都想打哆嗦。”
但瞧見他哥放下調羹,易謙頓時收斂了笑意。“…哥,我開玩笑的,我不是在怪你,我知道那正是打基礎的時候,哥是不想讓我玩物分心…”
“咳!行了行了,”江湛打斷他,不知道是不是連自己也在反省當時下手太狠了。
“不就是一架鋼琴麼,哥再賠給你,你去挑,哥付賬,以後想彈就彈吧。”
“其實哥想聽的話現在我…”易謙突然被桌麵上銀光一角吸去了全部注意。
——那是壓在文件下的一版藥片,或者說根本不能稱之為“藥”。
那些年江湛被它折磨地痛不欲生,隻一眼,易謙就覺得渾身的血液逆湧心髒。
“哥!!這是什麼?!你怎麼還在吃它?!”
“偶爾頭疼,”
江湛把剛才沒來得及掰開裝瓶的藥片收進抽屜,出聲威脅:“如果你敢把這個告訴你季哥,你看我能不能抽死你,嗯?”
可易謙哪還在乎這些!
“哥!三年前你不是就已經戒掉它了麼?是從什麼時候又開始吃的?!還是…你根本就沒戒掉?!”
“好了,都說了隻是偶爾。”
江湛平靜地道:“所以你看,他比我們有更多選擇,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