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離學校差不多還有一個地鐵站的距離時, 蘭樂讓司機停下,領著一臉莫名的徐懷硯下了車。
“怎麼了?是不是落了什麼東西在店裏?”
“沒有。”蘭樂搖頭,指著對麵一棟樓:“硯哥, 能陪我迴去拿個東西嗎?早上出門太著急忘記了,不遠,就在那兒。”
“哪裏?”徐懷硯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是一棟公寓大樓:“我怎麼不知道你們在這邊還有房子。”
“是之前高考結束爸給我買的,他說我哥朋友多愛熱鬧,怕我跟我哥一起住不方便。”
原來是這樣, 蘭樂確實挺鬧騰, 有時候他都受不了,別說愛安靜得蘭欽, 蘭叔叔考慮得周到。
“那走吧。”
徐懷硯跟著蘭欽上樓迴了公寓,兩室的房子不算大, 裝修得精致漂亮, 一進門就能看見幾乎霸占了一整麵牆的書架,擺滿了各種書籍, 陽臺上的君子蘭齊齊整整一排, 整個裏麵文藝氣息特別濃鬱。
蘭欽一迴家就鑽進廚房,出來時往已經自覺在沙發上坐好的徐懷硯手裏遞了一瓶已經拉開拉環的汽水:“硯哥你等我一會兒, 我房間東西有些亂,需要找一會兒, 不過我保證, 很快就好了。”
“沒事兒。”徐懷硯不在意地揮揮手:“你去, 我等你。”
蘭欽抱歉地笑笑,拿上手機迴了房間。
跟滿滿當當的客廳不同,房間裏空蕩蕩得有些誇張。蘭欽關上門在收拾整潔的大床上坐下,拿著手機也不做什麼,就盯著正麵上方掛著的一個時鍾默默發呆,過了好一會兒,起身拉開門重新走到客廳,徐懷硯已經歪在沙發上睡著了,還剩下大半罐的汽水放在茶幾上,腳邊歪著黑色珠寶購物袋。
麵無表情走過去打開袋子,稀稀疏疏的聲音對睡夢中的人沒有造成任何影響,徐懷硯睡得很沉,眉頭也不見動一下。
紅絲絨的盒子有兩個,分別裝著兩條由戒指改過來的項鏈,花色對稱,一看便知是對戒。
蘭欽生硬地扯了扯嘴角,取出一隻在左手中指,大了些,摘下來隨手扔迴茶幾上,又取出另一隻往中指套,小了,卡在第二個關節沒法戴進去。
煩躁地把戒指隨手往地上一扔,轉過神神色陰鶩地盯著沉重中的人,半晌,抬手從眉骨撫過,冰冷的指腹劃過鼻尖,停留在他唇瓣破皮的傷口。
“硯哥,你是故意氣我的嗎?”
徐懷硯理所當然沒有迴應他,仍舊唿吸平穩,雷打不動。
蘭欽更往前湊了些,在他眼角漂亮的朱砂痣上碰了一下:“你要是能一直這麼乖乖的多好,做什麼非要去招惹別人?你知道我看見你對別人笑,跟別人靠的那麼近,甚至,被別人碰一下,都會不開心嗎?”
“原本想要再等等,畢竟這麼久的時間都過來了,可是誰讓你這麼不聽話。”
低啞的呢喃猶如情人間最親密的耳語,蘭欽閉著眼睛抵住他的額頭緩了會兒,再睜眼時,方才眼中範勇的駭人色彩已經隱藏殆盡,嘴角輕輕抿著,恢複了幹淨靦腆的少年模樣。
手臂穿過腿彎輕而易舉把人抱起迴到房間放在床上,繼而從床頭櫃裏翻出一隻金屬手銬,一頭拷在徐懷硯細白手腕,一頭拷在床頭,拉起白得一塵不染的被子蓋在他身上,臨走前戀戀不舍在他發頂落下一個輕若鴻毛的吻。
“硯哥,乖乖等我,我很快就迴來。”
謝疏一直等到三點也沒等到人迴來,耐著性子又等了半個小時,終於忍不住給人打了個電話,發現對方的手機已經是關機狀態。
轉手立刻又給蘭樂打了個電話,響了半天對方才慢吞吞接起來,說話斷斷續續,明顯意識不清醒:“歪那位”
“我是謝疏,徐懷硯有沒有跟你在一起?”
“謝疏啊唔”
“蘭樂!”
還在床上醒神的人被驟然冷下來的語調嚇得一個機靈,努力迴想著昨晚的記憶:“哎他人不是已經被你接走了嗎怎麼會跟我在一起?”
“他今天早上走了,現在電話關機一直打不通,我聯係不到他。”
“聯係不到,估計就是在家睡覺唄”
謝疏幹脆地掛了電話,把宿舍鑰匙交給陸閱讓他注意看著點,如果徐懷硯迴來了就立刻給他通知,然後快步走到校門口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直接往徐懷硯家開去。
上迴搬走時徐懷硯說讓他把鑰匙放在吧臺,他沒有照辦,到現在鑰匙還安穩揣在他褲兜裏隨身帶著。
到了門口掏出鑰匙輕車熟路打開門,掃了一眼沙發不見人便直直往臥室去,結果連臥室也是空蕩蕩沒個人影,謝疏皺著眉將主臥次臥挨個找了一遍,確定徐懷硯人根本不在家。
會跑到哪裏去。
難道是故意躲著不見他?
這個想法隻在腦海裏閃過一瞬就被立刻排除。
徐懷硯在感情方麵慫歸慫,但是絕對不會說話不算話,他敢在跑了之後接他的電話,說了會迴來找他就一定會迴來,就像當初給他遞的最後一張紙條,說再見就是再見,他就是這樣的人,愛撒謊,卻從來不會給別人空口承諾。
到底去了哪裏?謝疏手心變得冰涼,心頭慌的厲害。
而另一邊,頭昏腦漲扔下手機把自己重新卷迴被子的蘭樂在閉上眼睛不知道又瞇了多久,在夢裏迴味一遍謝疏的話後不知被觸到了哪根神經,忽然猛地睜眼,掀開被子迅速坐起來,因為起身太快太陽穴使勁抽痛了幾下,差點沒血管爆裂。
摁著太陽穴迅速給謝疏打了電話過去。
“大才子,找到人沒?”
“沒有。”謝疏的聲音裏還夾雜著唿唿的風聲,蘭樂下意識往窗外看了一眼,黑雲壓低,樹梢都快被硬生生折斷了。
“我去了他家裏,又從他家裏一路找迴學校都沒有找到他。所有可能的同學我都聯係過了,沒有任何消息。”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又隱約夾雜著跟他整個人完全不搭調的無助。
這樣的謝疏讓蘭樂喉嚨噎了一下,雖然接下來的話很殘忍,可是他還是必須得告訴他:“小徐手機從來不會關機的!”他說:“從那年阿姨有次病重聯係不到他爸爸,他手機也因為電量耗盡沒有接到電話,差點沒見到他母親最後一麵開始,他就從來不會關機!隻要手機電量低過百分之二十他都能慌得竄上天,不可能會關機這麼長時間,一定是出什麼事了!”
那邊沉默了許久,蘭樂聽見他重重喘了一口氣,努力壓抑著情緒:“失蹤不到二十四個小時警察局不讓立案,還有什麼地方是他會去的?我還可以去哪裏找他?!”
蘭樂問他:“你現在在哪裏?”
“學校。”謝疏想到一個地方:“徐家呢?他有沒有可能迴去?!”
“不可能。”蘭樂立刻否定了他的想法:“他家除了他全都去了米國,而且他也早就從哪個家裏搬出來了,裏麵什麼東西都沒能,他沒可能迴去。我現在馬上來找你,見麵再說。”
說是這麼說,蘭樂在趕去找謝疏的路上還是忍不住給徐懷安發了一條消息,隱晦地問他徐懷硯是不是答應跟他去美國了,得到否定的答案後,雖然是意料之中,但還是讓他覺得心一下懸空了。
以往經常約著出去浪得的哥們兒兄弟蘭樂挨個都打電話發信息地問候了一遍,得到的迴答無一不是讓人失望。
見到靠在車邊一臉陰鬱的謝疏時,蘭樂清楚地看見對方在看到他時眼睛亮了一下,發現他沒有帶來好消息後倏地又暗了下去,臉色陰沉得嚇人,像極了一頭盛怒中無處發泄的黑豹,平靜都是表麵的,要是一個不小心踩疼了他的尾巴,下一秒就能撲過來把人撕個粉碎。
蘭樂忽然能理解為什麼耀武揚威了這麼多年的徐懷硯能被謝疏一朝收服。
他在離他半步開外的位置站定:“你先冷靜一下,也許是我們的想法太悲觀,失蹤隻是一萬種可能中最壞的結果,也許他真的就隻是單純手機沒電了而已。”
謝疏站直了身體,冷漠到冰點的眼神在他臉上一掃而過,如果不是手機裏麵的通話記錄確確實實存在,蘭樂都要懷疑剛剛電話裏麵那個明顯已經不淡定了的人跟眼前這位根本不是同一個。
“別浪費時間對我做這種客又無用的安慰,我不需要,我隻想知道還有什麼地方是他現在可能去的。”
“能去的我都問了一遍,沒有。”蘭樂強打起來的精神被他一針見血戳破,耷著眉毛垂頭喪氣:“就連他那個哥哥那兒我都問過了,都說沒看見人。”
“別的地方呢?”謝疏盡量保持自己頭腦清醒:“他有沒有會喜歡獨處的地方,比如他母親的墓地。”
“不會!”蘭樂斬釘截鐵:“他不喜歡獨處,每次都是心情越難過越要熱鬧,而且在這方麵他從來都很知道分寸,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玩兒失蹤,再生氣都不會,這點我敢用人投擔保。”
“然後呢?”謝疏問他。
蘭樂一慌就會腦袋發懵什麼邏輯都找不到,更別說思考對策,麵對謝疏的追問,一時口不擇言:“要不我們再等等看?也許根本沒有什麼大問題,是我們腦洞太大擔心過度?要是剛把事情鬧大小徐就自己個跑迴來,浪費人力物力不說,他能甩鍋怪死我們,警察也說了失蹤超過24個小時才有立案的意義不是嗎?”
“他愛怪就讓他怪!”謝疏忽然低吼了一聲,攥著手機的骨節都已經完全發白,帶著為不可見的顫抖:“浪費就浪費了,隻要現在能把他找出來,別的我什麼都不想去考慮,所有的一切跟他比起來都是無足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