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會喜歡章洐呢,徐岑安也曾經問過自己,在一些覺得難堪又無助的時刻。
其實小時候的章洐鬼主意多,會玩會鬧,也會被保護比他小的弟弟妹妹,很有大哥哥的樣子。
徐岑安曾經躲在樓上看院子裏的小朋友們一起玩,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他的目光像所有人一樣追隨著章洐,心裏想的是,他如果也能保護我該多好。
他沒有被完全限製自由,但也不許摻合進小孩子們的遊戲。徐夫人不希望一個私生子拋頭露麵,讓她招人笑話。
那天,章洐摔到他身上的時候,徐岑安其實有些高興,之後也不曾怪過章洐。那一刻,光陰斑駁地晃在他們臉上,他感覺到了一點點成就感,也感覺到了被需要。
他接住了章洐,他也能保護別人,這個認知讓小小的徐岑安高興了很久。即使他摔到了地上,磕到了腦袋,即使事後被關了禁閉。
如果沒有再遇到過章洐,或許章洐在他心裏一直都會隻是一個象征。
他很感激那天在拐角接住他的章洐。
你也會保護我吧,就像我小時候期待的那樣。
他們確實有過一些親密的時光。不是那些歡愉或意亂情迷,而是一些很小的,甚至微不足道的細節。在每一個他從噩夢中醒來的深夜,章洐都會無意識地拍拍他,然後輕輕把他攏在懷裏。每一次他從被窩裏伸出手,章洐都會遞過領帶,然後彎下腰專注地看著他。
他的慌張,他的希望,好像得到了迴應,可惜隻是錯覺。其實被包養的生活和他在徐家的生活並無不同,都是一種體麵的冷漠。
他也想撒撒嬌就會得到想要的東西,也想沒有任何心理負擔隨便提要求。章洐後來抱著他解釋說,隻要徐岑安向他提一句,他就會為他出頭。
怪沒意思的。他也不是有骨氣,他隻是不喜歡提要求。要了就會給,但不會有人主動問你。隻是因為不被關心,不被在意,讓人覺得自己是一種負擔。
幸好那天生日,章洐沒有迴來陪他,沒有給予他迴應。否則他可能會陷在甜蜜的假象裏說出什麼逾矩的話,那會讓他像跳梁小醜一樣可笑。
站在徐珂羽麵前的那一刻,徐岑安突然什麼都不想要了。
真的很累。
如果他們互相喜歡,為什麼要帶上自己?
這天他又看到了章洐,隔了一年半的時光,當時他在想什麼呢。
這個人還是從一而終的耀眼,讓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
可是他很快就移開了目光。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是什麼下場,他很清楚。
比如他曾經想得到父親的關心,失去了自由和聽力。後來他也不該去肖想會得到章洐的迴應,他的尊嚴早已所剩無幾。
這天許知野拜托徐岑安送兩位朋友,送到後已經是深夜。徐岑安走在寂靜的小區裏,想慢慢走一會兒再做打算。
那天見麵之後,他和許知野互相留了聯係方式。徐岑安會跟許知野聊聊許老爺子的身體狀況和心情,許知野也開始隔幾日就迴去陪爺爺吃飯。
他知道許老爺子是什麼意思,可是他的性格並不如表現出來的那樣乖順,他也沒有那麼懂事,他沒有那麼好。更何況許少爺人很好,很純粹,值得更好的。
徐岑安從許老爺子口中得知,許少爺的父親很早就去世,他的母親轉頭就改了嫁,把剛過十歲生日的許知野留給了許晉,這麼多年了再也沒迴來看過。
徐岑安能理解許知野為什麼不想談戀愛,可他自己已經破碎不堪,要如何去修補別人的辛酸。
沒走幾步路,身邊有車亦步亦趨地跟著,沒有按喇叭,就默默跟在後麵,給他開著燈,照著空無一人的林蔭道。
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虛假的,裝腔作勢的高大。徐岑安知道,從他出門開始到現在,這人就一直跟在後麵。
徐岑安停了下來,不知道在想什麼。車也停在了一邊,車窗降了下來,是章洐,小心翼翼地朝他笑,“安安,這麼晚了,降溫了,也不好打車,我送你吧!
徐岑安轉向了他,歪了歪頭問,“你說什麼?”
車上的人表情一瞬間僵住,像是被刺到了。章洐下來了,快步走近徐岑安,給他披上了西裝外套。徐岑安沒有推拒,沒有生氣,沒有指責,隻是安靜地、疑惑地看著章洐。
章洐順勢雙手扶著徐岑安的肩,彎腰湊近,認真地問他,“安安,我送你吧,好嗎?太晚了,你一個人走路不安全!
徐岑安感覺章洐的唿吸拂在自己臉上,他眼睛垂了下來,客氣又疏離地問,“章總,是我的違約金有問題嗎?”
章洐語氣急切地迴他,“不是的,安安。我真的很想你,我想跟你道歉。”章洐不想聽徐岑安這麼冷漠地跟他說話。之前在許家,徐岑安當他是陌生人,那樣形同陌路的痛苦他不想再經曆一次。
徐岑安抬起眼睛看向章洐,“為什麼要道歉。您不欠我的,我們是什麼關係,一開始就說好了。時間到了,我應該離開的。您是在煩惱我擅自離開嗎?”
徐岑安是真的不解,他不明白章洐為什麼要搞這麼一出,裝得這麼小心翼翼,這麼委屈悲傷。
章洐抗拒接受他們之間隻是單純的包養,他力圖證明他們不是那樣的關係,說道,“可是,可是你並沒有要錢,而且,你喜……”
徐岑安沒有讓他說出後麵的話,打斷了他,“我要了的,隻是用來支付了違約金,最終還是進了您的口袋。但這是合同上白字黑字寫好的,我因為自身原因無法繼續工作,理應支付。”
徐岑安像是怕章洐戳破他以前廉價的不堪的心事,又補充道,“您沒有義務給予我任何除了金錢以外的東西,比如,沒有義務給予我關心。”
“不是的,不是義務。”章洐寧可徐岑安朝他生氣,朝他發泄不滿,太難受,為什麼會這樣。他又期期艾艾地開口道,“我,我想起來了,是我害得你撞到了腦袋,也是我撒了謊,害得你被懷疑,是我錯了!
徐岑安搖了搖頭,“您不需要道歉。這是我的家事,是我自出生起就帶著的原罪。破壞別人的家庭,或者感情,是不對的!
“我也不該破壞你和徐珂羽的感情!毙灬草p輕推開了章洐扶在他肩膀的手,又在心裏補充道,如果你喜歡他,你應該光明正大地追他。
他媽給人做情婦,他給人做小情人,就像悲劇的再生產。
不過幸好,他不能生孩子。
悲劇會止於自己。
他其實有點想問他的母親,當時為什麼要選擇這樣的路,是否會後悔。
可惜他沒有這個機會。
“安安,我喜歡你的。我隻是,我是個混蛋,我……”
模模糊糊的聲音追在後麵,聽不大分明,不過無所謂了。他不想再摔跟頭了,已經很狼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