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冤大頭”晏闌被另外一名服務生帶到了包廂裏落座。極致包廂,確如其名,從裏到外透著一股子錢味————真皮沙發、eilisha地毯、大理石臺麵、全套b&o音響設備,牆麵都是音樂廳和電影院用的專業吸音板。
以晏闌有限的了解,他能認出的東西加起來就已經超過六位數了,也難怪點這個包廂就要近3萬塊,雖然刷的不是自己的卡,但他還是稍微肉疼了一下。
晏闌坐在巨大的環形沙發上,一下一下地撥弄著打火機的火苗,服務生見狀立刻送上了煙灰缸。晏闌從煙盒裏叼出一支煙,卻在即將點燃的一瞬間又收了起來:“算了,不抽了!
服務生低聲說道:“先生放心,包廂裏抽煙沒有關係!
“怎麼?禁煙令對你們無效?”晏闌把煙和打火機都收了迴去。
“民不舉官不究的事情,先生何必認真?”
“那民不舉官不究的其他事情,是不是也可以讓我見一見?”晏闌問。
服務生輕輕點頭:“先生稍等,公關姐姐馬上就來!
晏闌看了他一眼,笑著不再說話。
今晚太奇怪了。丹卓斯算得上是本市數一數二的夜店,門口不乏保時捷、法拉利等超跑,晏闌今天開的這輛車不算低調,但也不會太惹眼,然而他一下車就發現有人在盯著他。前臺姑娘局促不安得仿佛被威脅了一樣,係統裏明明二十多個包廂標空,卻依舊告訴他沒有空房,甚至在他選了三層之後還借著還卡的機會偷偷給他塞了紙條。
自己暴露身份了嗎?並沒有————眼前這位服務生很明顯就是把他當做了人傻錢多的富二代,不然不會這麼直白地送上“公關服務”,這足以證明自己剛才那個傻缺一樣“豪擲千金”的行為迷惑住了一部分人。那麼是誰在盯著他?
此時一位“公關經理”走進來,遞給晏闌一個平板,說道:“先生您好,我是這一層的負責人amanda。”
晏闌接過平板撥動了幾下,然後抬起頭看向那位看不出年紀的女人,說道:“光看照片不行,我得見見人。”
amanda朝著門口的方向一招手,十名年輕姑娘魚貫而入。
晏闌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目光在那些女孩子身上來迴打量,片刻之後就沉下臉來:“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
amanda不卑不亢地說道:“先生若是不滿意,您還可以換別的!
“我確實不滿意!标剃@抬起手指了一下麵前的女孩,“什麼時候小蜜蜂也能上來見客了?”
那被指著的女孩本能地退了一步。amanda連忙說:“對不起先生,今天客人有點多,她是剛上來接臺的,還不太懂規矩。”
“樓下客人多也不是你用小蜜蜂充臺的理由。一分錢一分貨這個道理還用我教你嗎?”晏闌輕輕推了一下眼鏡,“哪怕現在這裏麵有超過半數的高臺,我也就勉強裝作不知道了,但是你給我送來的都是什麼?你是覺得我看不出來?還是拿我當什麼都不懂的土老冒了?”
這是行話。丹卓斯這裏的“小蜜蜂”特指在一層卡座賣酒和舞池熱場的姑娘。正常情況下“小蜜蜂”隻在一層工作,根本上不了二層,更不要說上三層了。然而現在站在屋裏的十個姑娘,有兩個剛才路過一層的時候見過,當時正穿著廉價的亮片裙在舞池裏狂舞,另外一個手腕上還係著絲帶,一看就是在賣酒的時候被臨時抓來的。剩下的七個人應該都是提供特殊服務的,不過也不太一樣。其中五個估計是坐臺的,帶不出去。她們跟旁邊兩個姑娘相比,從身材長相到氣質打扮幾乎完敗,很明顯中間差著檔次。晏闌雖然不來這種場所,但觀察人的本事還是很到位的,再加上經常跟治安掃黃合作,對這種事情不能說了如指掌,也不至於什麼都不知道,現在他麵前這十個姑娘分明就是東拚西湊臨時抓來的。
“是我眼拙了。”amanda強裝鎮定地說道,“實在抱歉,這是我們的工作失誤,我這就全給您換成高臺,另外我這邊幫您免了低消,所有酒水八折,您看這樣可以嗎?”
晏闌斜著眼看了一下amanda,她眼睛裏一閃而過的慶幸和後怕證明她也是被安排的。晏闌揮了下手:“算了,剛才那個小蜜蜂留下,12號和3號也留下吧!
“那您還要再看別的嗎?”
“不了。”晏闌拍了拍褲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把你們這裏的少爺給我找來,今晚我不想再看到你!
“好的先生!
片刻之後,包廂裏隻剩下了晏闌和剛才留下的三名姑娘。
“坐吧,來給我介紹一下酒,我選哪種酒你們提成高?”晏闌說著就把剛才那個“小蜜蜂”拉到懷裏,伸手在她的衣服裏抓了一把。而後似乎是還不夠盡興,在另外兩個人身上也都摸了幾下。
與此同時,有人慌張地推開夜店最頂層的一間辦公室,說道:“隊長,咱們的監聽都斷了!”
如果晏闌此時在這裏,他一眼就能認出來這倆人,坐在辦公桌後麵的是西區分局刑偵大隊的隊長魏屹然,而跑進來的則是他手底下一個姓崔的警察,叫崔強。
魏屹然叼著煙,隨意地問道:“什麼情況啊?不都說了那幾個包廂別瞎帶人嗎?”
崔強低聲迴答道:“市局的晏支隊……”
“閻王?!他什麼時候來的?”魏屹然飛快地調出門口的監控,辦公室裏其餘幾個年輕人也都圍了上來。
“這……這是晏支隊嗎?”
“嘶……他這打扮可跟在市局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他舅舅是晏曜,人家這才是真正的富二代!”
“我去,真他媽有錢!直接上三樓了!”
魏屹然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崔強,冷聲問道:“你幹什麼了?”
崔強迴答說:“他下車的時候我正好看見了,就交代前臺把他引到咱們那幾個屋子裏,想看看他是來幹什麼的。但是他直接選了最貴的,三層包廂都沒監控,也不是咱的地盤,我又怕他真是來暗查的,就臨時抓了幾個姑娘給她們帶上竊聽器,讓燕姐帶她們進去,結果……結果他剛說幾句話就把那幾個姑娘身上帶的都掐了!
“竊聽器?哪來的?”
崔強小心翼翼地迴答道:“之前從……從技術隊拿的!
魏屹然拍案而起:“崔強!你丫腦子裏是漿糊嗎?他是誰?他是晏闌!他喬裝埋伏帶那種竊聽器的時候你他媽還撒尿和泥玩呢!你在他麵前用咱們自己的設備?嫌自己死得不夠快是不是?!”
“對不起隊長,那現在……現在怎麼辦?”
“錄音放給我聽!”
崔強立刻把僅有的一小段錄音放出來。
“不管他是來幹什麼的,現在肯定是徹底驚了!蔽阂偃荒X子轉得飛快,片刻之後就做出了決定,“你去給曾局打電話,讓掃黃組掐著點兒過來收網。公職人員在娛樂場所涉黃,我讓他脫了這身皮!
崔強站在原地摳著手,低聲說:“隊長,他……他把寧偉留下了!
“什麼?!”
“我剛才找人下去看了一眼,他從那些少爺裏邊選了寧偉!
魏屹然腦袋“嗡”得一下,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按住太陽穴,而後緩緩說道:“來不及了,今天他得留下了!
“他可是市局的人啊……”
魏屹然冷著臉:“登來路那案子還什麼頭緒都沒有,他不可能心大到在這時候來玩,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今天來,這絕對不是巧合!
另外一個手下說:“魏隊,晏支隊今天又不是帶著警官證來的,寧偉也不認識他,不會隨便跟他說什麼的。”
“他肯定認識寧偉。”魏屹然把手中的煙蒂狠狠地撚在煙灰缸裏,“還沒聽出來嗎?!他一開始那麼咄咄逼人就是為了給後邊找‘少爺’做鋪墊,留下那幾個女的不過是個幌子。”
“這……”崔強說,“沒事的魏隊,寧偉他一個夜場陪酒的,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還不簡單嗎?就算閻王從寧偉那兒知道了什麼也算不得證據,他能把咱們怎麼樣?”
“怎麼樣?”魏屹然冷笑道,“你不知道閻王是什麼人嗎?你以為他那個百分之百破案率是運氣好?他那是一根筋!不查出真相誓不罷休!今天你讓寧偉消失了,明天再冒出一個張偉、王偉,你怎麼辦?一個個都讓他們消失?消失的人越多,你留下的痕跡就越多。他既然已經發現了咱們的竊聽器,就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或者直接拉他下水?”
“他今天開那車你一輩子不吃不喝都買不起,論錢你比不過他家;論權,他是全省最年輕的正處級幹部,你也比不過他自己。你拿什麼拉他下水?”
崔強等人心裏都清楚魏屹然說得是對的,但他們還是不敢動手————畢竟那是晏闌。
如果說人真的分“三六九等”,那這個場子裏的人,還有那些匍匐在他們腳下跪求給點兒肉的癮君子們,就是最下等的人,不值得他們多停留一刻,可很明顯晏闌並不是。在他們心中,不僅不會把晏闌放到那些人群中去,甚至會隱隱有一種“他是上等人”的感覺。他們可以隨意“處理掉”一個夜場陪酒的少爺,但卻不敢“謀害”一名比他們職位還高的警隊精英。
“魏隊,要不再看看情況?”又一名手下說道,“咱真沒必要把事情做這麼絕!
“來不及了,已經十點半了!
崔強小心翼翼地說:“應該……應該沒事吧?”
“我不要應該,我要萬無一失!蔽阂偃魂幧卣f道,“他今天出現在這裏就是一個定時炸彈,你不知道寧偉跟他說了什麼,也不知道他自己發現了多少。你是能保證他今晚都不出包廂,還是能保證樓下那些人散冰的時候不會鬧出動靜?”
“可是……”
“害怕的,現在就出門去自首,把你們從這個場子裏拿的錢都交上去。你們交的上去嗎?!”魏屹然指著眼前幾個低著頭的小警察,“買車的,買房的,給女朋友買包買鞋;ǖ枚疾畈欢嗔税桑磕銈儸F在去自首還來得及嗎?”
“……”沒人吭聲。
“想幹的留下,不想幹的,出了這個門,管好你們自己的嘴。”魏屹然話音一落,屋內的氣溫似乎驟降了幾度————大家都心知肚明,隻有死人才能真的“閉嘴”。
魏屹然雙手環於胸前,凝視著眼前的幾個人,說道:“市局刑偵支隊長在潛伏辦案期間遇到癮君子械鬥,不幸犧牲。聽明白了嗎?”
幾分鍾的沉默之後,屋內的人都點了頭。
此時在三層最頂級的包廂內,晏闌儼然一副花花公子的做派,左擁右抱,男女通吃。他看起來對懷裏的年輕男人十分感興趣,兩個人之間根本沒有什麼安全距離可言,那男人一條腿搭在晏闌的腿上,手還不停地在晏闌脖子和鎖骨周圍摸來摸去,頗有些耳鬢廝磨的意味。然而晏闌口中的問題卻與情愛完全無關:“辦公室在什麼地方?”
“帥哥,給我喝一口嘛!”那人借著搶酒的動作低聲迴答,“四層走廊最西側401室,今天全都在!
“為什麼?”
“交易日!
晏闌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念頭,臉上卻沒有過多的表現,隻是把頭埋在年輕男子頸側:“喬晨在後巷,你們先走。”
“那你呢?”
“一會兒市局掃黃!
一個陪酒女偎在晏闌的另一側,嬌滴滴地說道:“帥哥,你不要跟tony哥玩了嘛,你也看看我們呀~”
晏闌皺了下眉頭,說:“這誰給你取的名字?真土!”
那人笑著說:“不如帥哥給我起個新的吧?”
“你要是今天跟我走,我不僅給你新的名字……”晏闌從兜裏拿出車鑰匙,“這個也給你了!
“嘶……”旁邊一個姑娘小聲驚唿,“阿斯頓馬。
“小姑娘識貨啊!”
那姑娘低著頭說:“原先在車展上見過。”
“車展?”晏闌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當過車模?”
“帥哥好眼力!
“那怎麼還下海了?”晏闌拿起酒杯送到那姑娘麵前。
那姑娘的麵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不過很快就把營業微笑掛在了臉上,細聲細語地說:“帥哥要不把我也帶迴家,我給你講講故事?”
晏闌伸出手捏了一下那姑娘的手肘:“接著啊,喝了我就把你帶迴家!
借著調戲小姑娘的工夫,晏闌把車鑰匙順利地送入了tony————寧偉的口袋裏。
五分鍾後,喬晨在丹卓斯後巷內順利接到了寧偉。
“晏闌有說把你送到哪嗎?”
“沒有!睂巶グ衍囪匙遞給喬晨,“喬哥你在這裏等晏哥吧,我自己一人沒事!
“別開玩笑了。”喬晨把寧偉拉上了車,“先委屈你在市局待一宿,等確認安全了再說!
“晏哥真有後援?”寧偉詫異道,“我還以為他說有掃黃是騙我的!
“你以為他還是當年單槍匹馬闖賊窩的傻小子?”喬晨輕笑了一下,緊接著就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喂,喬副?什麼事?”
喬晨說道:“蘇啊,睡了沒?晏闌喝了酒不能開車,你能不能來接他一下?”
“好的喬副,你把地址發給我!
喬晨飛快地補充道:“對了,晏闌今天說要把他那輛車送到丁義的修理廠去,我估計是出了點故障,你還是開他給你那輛車接他吧!
“……”蘇行在一瞬間明白了喬晨的暗示,他立刻衝到樓下,“我現在就出發去接晏隊,另外,丁義那個修理廠不行,我讓胖哥給晏隊介紹一個好的!
喬晨暗暗鬆了口氣,還好蘇行夠聰明,他語氣不變地說道:“那你跟胖兒說吧,我現在在開車,不說了!
“好的喬副!”蘇行已經飛快地把車開出了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