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武士到現場的時候,身後還跟著多輛警車,這本來也是布局的一部分。小區周邊早就被隱藏行蹤和身份的警員封鎖住了。
本來就是個標準的請君入甕局,可出乎路成景意料的是,他們等來的,不是一個人,甚至不是“金主”。
消防員已經收隊了,現場的警員也自動站在出口對麵,成了個半包圍圈。
離老遠,過來個老熟人。
“蓋隊!”
蓋一抬頭一看,這不是丹西派出所小宋,宋禹嗎?他抬腿快步跟著往裏走,一邊詢問:
“你咋跑丹東來了,裏頭什麼情況?”
宋禹抬頭看了一眼蓋隊長旁邊一臉嚴肅聽他說話的陌生警官,專心帶路,答道:“外勤路過被叫來了。不太好,有兩個通緝犯在裏頭,挾持了一名女性人質,五十多歲的老人,吳姐也在裏頭沒出來呢,不知道什麼情況。那倆人中,有一個是外籍華裔,英國籍,早年在國內待過,是國際通緝犯,在國外逃了好多年。裏邊情況不明,咱們的人也不敢貿然進去。”
蓋一和路成景對視一眼,彼此表情都不大好。
因為看到苗嘉敬和楊傑的自由性,致使他們過早排除了“養兇”這個可能,可沒想到,非但找來了打手,還是通緝犯。這麼短的時間裏,究竟是哪兒來的人賣命?難不成,真的一直養著一堆通緝犯?
難道,苗嘉敬和楊傑隻是第二批次,其實還有專業的團隊在上麵?
不對的,那“金主”就沒必要給他倆錢了,有專業隊伍,他倆就沒用。
所以,到底是什麼呢?
路成景忽然心焦,他太想揪人了,這個計劃根本還沒有做到完美就匆忙趕著時間實施了。
一隻手落到他肩膀上拍了拍,他一轉頭,看見小隊長的表情嚴肅,卻在寬慰他:“別急著攬責,我們還沒輸。”
路成景閉上眼,默默做了個深唿吸,重新發散思維。
挾持了張蘭,如果小吳和小張已經失去戰鬥力, 那這裏兩個通緝犯就可以靠著人質出來了。既然還沒有出來,隻能證明小吳和小張已經暴露了,在內部周旋。昏睡的楊傑住在1001,有一個警員陪著。通緝犯既然沒找上門,那就是對1001一無所知,大概率找不到她。楊傑,應該是保住了。
計劃裏,小吳躺在床上假扮楊傑,小張在屋裏藏著,張蘭在屋裏照顧人。本想蹲一個破門而入的人,卻意外等來了兩個。
煤氣爆炸,1202應該已經滿目瘡痍了,會不會已經有人……
現在他們的人確定活下來的,隻有張蘭……
路成景閉了閉眼,試圖再冷靜幾分。
應該至少,有一個人,在和他們周旋,雖然不知道這煤氣是怎麼爆炸的,但應該最起碼活著一個。
蓋一領著陷入思考的小領導一路來到了隊伍最前方,跟旁邊的警員打聽了情況。
他們的首要目標是保住楊傑,然後保住人質,再保住警員。
劫匪想要的,無非是全身而退。
旁邊有人上前一步,路成景下意識出手把人撈了迴來,一抬頭,果然是小隊長。
蓋一被攔倒也不生氣,隻耐心解釋:“我去把人叫出來。”
還沒待路成景琢磨明白要不要貿然過去,裏邊就有人出來了。
兩個四十歲上下的男人,一個寸頭,一個背頭。
背頭拿著把手槍,抵在了麵無人色的張蘭的太陽穴上,他眼露兇光,一跨出來就使勁拿槍口往人質太陽穴上用力頂了頂,頂得張蘭雙腿抖如篩糠,一顆心跳得要蹦出來,喉間發出意義不明的氣音。
“後退!都後退!”
蓋一從鼻間唿了口氣,長臂一伸,帶著一眾警員後退了三步。
躲在身後的寸頭也跟著走了出來,他腰間牛仔褲兜夾了把手槍,手中拿著一把軍用匕首,橫在了人質的頸間,而這個讓路成景目眩的人質,正是一早還迴了消息的穿著病號服的吳瑗。
吳瑗狀態看著還好,身上也沒見血,隻頭發有點亂,臉上化好的妝也有點脫了,反而露出了些健康氣色。
她張張嘴,卻被喉嚨前的匕首憋迴去了。
吳瑗隻好用眼神拚命示意隊長們:沒什麼大事。
路成景會意,那就是張之遠還活著,楊傑也沒被發現。
懸著的一顆心迴落一半。
蓋隊長沉聲問:“你們想清楚了嗎?人質、襲警,知道什麼後果嗎?”
背頭轉頭去看寸頭,立刻暴露了他們的“等級關係”。
持刀寸頭被對麵這人隼一般利的視線鉤上,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然後冷哼了一聲,中文腔調怪異,言語卻異常地道:“老子手裏有幾條人命,你知道嗎?”
他帶著笑意用母語重複著,很好地緩解了頭皮的麻痹感:
“attack? i’ve yed cops like you, a lot. i killed them without a blink.”【襲警?我還玩兒警呢,殺個警察我眼都不眨。】
虧了蓋一有那麼點看英文劇作的愛好,他也冷哼一聲。
“you dare touch them, i assure you, you’ll beg for your life.”【敢動她們一下,我保證,你得求我饒你狗命。】
寸頭咧開嘴,殘忍一笑,手中利刃在吳瑗白淨脆弱的脖子前毫厘快速地左右挪動,像極了拿尖刀反複插指縫的遊戲。直到瞧著這警官的臉色鐵青,他才得意地收了手。
路成景盯緊寸頭,發現他正不經意似的掃視對麵和側麵的樓層。
他心下了然,這人是在找狙擊位。
不過他知道,事發突然,他們還沒來得及叫。
通緝犯似乎也逐漸確認了這一點,視線逐漸聚焦在對麵的兩位警官身上,來迴打著轉。
“我們做個交易,我要人質和那位女警官,你要什麼。”
寸頭再次咧嘴笑了,再次操起濃厚的口音,朝著路成景道:“這才是明白人。”
“我要你們當官兒的過來一個當人質,給我跟我兄弟準備一輛警車,沒追蹤器的。”
路成景微笑:“沒問題,不要錢?”
寸頭哈哈笑了兩聲:“不要那要命的玩意兒。”
蓋一一邊卸槍和手銬,一邊說:“行,我去,你把人質放過來。”
路成景按住他的手,不容置疑:“我來。”
那頭的寸頭看好戲似的點點頭,旁邊的背頭立刻大聲吵嚷:“對,你別動!讓他來!”
然後背頭就被蓋一掃射過來的視線逼得縮了縮脖子。
寸頭也不覺得恃強,隻十分理所當然地認定了,在場隻有這兩位瞧著像頭兒,看著都有夠高大的,但兩相權衡,還是蓋一瞧著更兇猛。
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寸頭朝路成景勾勾手,道:
“you,e. take off your down jacket.”【你過來,把羽絨服脫了。】
蓋一眼睛裏爬上細密血絲,有過去的慘痛經驗,他一點都不信,這幫亡命徒上了路還會放人迴來。
且不說別的,小領導是元冮市來幫忙的,來了以後兢兢業業,不是他的話,他們還未必摸得到“牙醫”和“敬事房太監”的邊兒。怎麼說,也該是他去。
更何況,他自保能力強,還福大命大。
“路隊。”
路成景盯上小隊長顫動的眼珠,笑著把槍和外套都遞給他:“等我迴來,好好給我講講,昨晚我都幹嘛了。”
蓋一不自禁笑了一聲,又皺緊了眉頭:“你得迴來,我還有秘密沒告訴你。”
路成景挑挑眉,點了下頭,拍了拍他的肩膀。
穿著單薄的襯衫,路成景慢慢朝著通緝犯走去。走到一半,他示意背頭,接到了腿軟到幾乎站立不住的張蘭。
路成景將人往身後送,身後立刻有女警員跟過來檢查張蘭的身上有無危險設備。
背頭舉起手槍指著路成景道:“你,去我哥那邊!”
路成景笑著點點頭,腳步一轉,往那邊走了兩步。
“砰!”
路成景幾乎在槍響的那一瞬間就悶哼了一聲,單膝跪了地,殷紅的血液從他右側大腿滲出,迅速染紅了一大片還沒化淨的、被踩實了的雪地。
“我操!”蓋一瞠目欲裂,舉起槍就對準了率先開槍的背頭通緝犯。
“freeze! don’t fucking move! 別動!”
寸頭豎起刀尖,惡狠狠地貼近了吳瑗的脖子,割破了一層油皮。
地上的路成景緩緩抬起右臂,右手手掌上和指縫裏沾滿了血、雪混合物,示意了身後的小隊長。
蓋一半張著嘴,粗粗地喘著氣,剛拉過保險的手指微微發抖,胸口劇烈起伏,眼眶生疼。
見場麵穩住了,寸頭嘿嘿一笑,操著流氓的口吻和怪腔的中文,說:“對不住啊警官,你們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我好害怕啊。”
路成景低著頭,喘勻了氣,左手撐地,勉力哆嗦著腿,卻沒能站起來。他臉上不見狼狽,仍然掛著絲笑意,跪坐在地上,仰頭對上了吳瑗的目光,然後轉向寸頭,說:“怕就對了。”
一旁的背頭不敢抬頭再看那邊像個困獸似的警察,隻根據同夥的眼色走到路成景身邊,一邊費力扶起他,一邊拿冷硬的槍口頂住他的後腦。
寸頭挑釁似的抬頭去看對麵五步遠的男人,如果肺能作為生氣的指示標,這條子的肺剛才就炸了吧。這人的眼神,活像要剝了自己的皮,這條子,不對勁。他一雙眼賊溜溜地在兩人之間徘徊,不知轉明白了什麼念頭。
雖然很想再玩兒一玩兒他,但還是免了節外生枝、夜長夢多為妙。
“警官,人我已經還你一個了,我可不是濫殺無辜的人啊。這兩位警官就跟我們走吧,我得跟我兄弟一人一個啊。now, i want my fucking car.”【把我要的車備好。】
蓋一陰沉的目光緊緊盯著他,一揮手示意身邊的警員。
寸頭朝著蓋一點了點頭,怪腔怪調道:
“don’t worry, babe. i love chinese. i’ll give him back to you, unharmed.”【放心吧寶貝,我很喜歡中國人,我會把他還給你的,毫發無傷地還給你。】
蓋一全程盯緊了這外籍寸頭,朝後揮手,讓開了一條路給他們。
“you better keep your promise.”【你最好說話算話。】
寸頭瞧了眼一旁咽口水都緊張的同夥,無所謂地挑了下眉。or what?【不算話,你又奈我何?】
蓋一讀清楚了他的表情,然後第一次垂下眼,讓開了路,但鏗鏘有力、一字一句清晰地補充:
“i’ll hunt you down. gouge your eyes out ,feed them to yourself. try me.”【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你。到那時,我會剜出你的雙眼,再喂你自己吃了。不信,你就試試看。】
寸頭猛然迴過頭,怒目而視,對上了一雙不再兇神惡煞、反倒平靜幽深的眼睛。
背頭顯然也聽懂了,登時渾身一哆嗦,差點鬆開了路成景。他趕忙重新頂好人質的後腦,迴手去拉同夥:“哥,快走吧。”
寸頭禁了禁鼻子,換上一副笑臉:“會還你的。”
sure he would, just the body, or, parts of him.
【當然會還。是還個死的,還是一塊一塊分批還,就不一定了。】
上了車,寸頭開車,被綁了手的吳瑗被扔在後座。同在後座的還有右腿受傷,正流著血的路成景。背頭坐在副駕,係著安全帶扭身拿槍瞄準了兩個人質。
沒了橫在脖子上的匕首,吳瑗終於開了口,看著路成景傷口汩汩流血,她急得要命。
“路隊,路隊你怎麼樣?好多血啊,傷到哪了?”
路成景臉色不大好,但還是搖搖頭:“沒事。”
吳瑗急得坐立不安,朝著前頭的兩人道:“我們的人沒跟來,你們直接出城,沒人攔你們!我隊長流了這麼多血,不就醫會死的!”
寸頭正一邊看著後視鏡,防著人跟蹤,一邊腦中盤算著一會兒去哪躲一下,換輛車。腦子裏蓋一威脅的話反複迴蕩,成了混響似的震著他的耳膜。
i’ll hunt you down… gouge your eyes out…
他狠狠地砸了一把方向盤,氣急敗壞地罵了一句。
“cut her.”【給她開個洞。】
背頭愣了一下,表情要哭了似的:“大哥,咱別惹事了。我真感覺咱們要栽!”
“栽你媽!”
寸頭越想越鬱結,沉聲喝:“你懂個屁!那女的身手好!動手!”
醍醐灌頂。
背頭忙收了槍,換了刀,眼露賊光看著吳瑗。
吳瑗心裏也是咯噔一下。她確實在剛才,拿著事先藏好的、在張蘭家找到的刮眉刀片,正在割捆手的繩子。
可是還沒割開。
吳瑗久違地大腦宕機,一時沒編出瞎話來轉移注意力。
匕首朝著吳瑗的腹部刺來,她心下一涼。
完蛋,就這麼點地方,躲不開了。接下來,無非是左腹還是右腹的問題。
正在她牙根發麻的時候,她被猛地推了一把,然後她看見本來虛弱地像昏睡過去了的路成景擋在了她麵前。
那把匕首的主人先被路成景沒受傷的左腿踹偏了,然後再刺,就失去了原定的目標。平白無故被踹了一腳,背頭也來了脾氣,一刀就朝這人紮去,然後被再橫起的左腿擋住了致命一刀。
路成景下意識地痛哼,激得吳瑗渾身的毛孔都開了,她下意識驚聲叫了一聲。
駕駛座的寸頭確認了沒有跟上來的警察,剛鬆口氣,聽到動靜,瞟了一眼中央後視鏡,氣得要心梗:
“bloody hell… why you stabbing him?! ” 【我操……你捅他幹什麼?!】
萬一那真給整死了,那傻逼警察真跟上來呢?!出境還遙遙無期,惹上個瘟神可不就真栽了!
背頭被罵愣了,剛才也是被一腳給踹蒙了,這會兒才後知後覺後怕了起來——
ps:因為文中都是口語,so不準用語法分析!
pps:英音永遠鯊我!【那種正經、有點ss的英音】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