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不想翻供,還是想如蘇千惠所願,方長清一改先前的態度,條理清晰又痛快地交代了一切,問什麼答什麼。
問及“為什麼要殺人”時,方長清表情陰了下來。
“報給你們,你們能製裁嗎?不犯法,隻是道德,法律能幫助千惠嗎?再者說,他們不積口德,寄生蟲一樣,賴活不如好死,活該。”
唐文明問:“蘇千惠的舅爺著實惹人恨,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
“蘇千惠的表姑,28歲,美甲店主。”
方長清“哦”了一聲,答:“她自己開個店,天天逼千惠他們轉發,煩死個人。從小到大出場率挺高的,一直說千惠腰粗、屁股大,又矮又平胸。千惠嘴上不說,心裏能不難過嗎?這些年,她麵對喜歡的人,時常對自己不自信,明明已經夠漂亮了,卻卑微地老想哭。這種人,活著幹什麼,不如給苗嘉敬練手。”
唐文明繼續問:“舅媽呢?就因為去她家吃飯必須買東西?”
“那倒不是,她也不是我找人動的手,不是得癌癥了嗎?該。”
方長清唿了口氣,繼續說:“有的事,可能千惠自己忘了,或者說,為了家裏人的表麵和諧,假裝忘了,但我忘不了。去年春節,他們家又聚餐。舅媽說千惠媽媽‘跟大爺似的,來了也不幹活,拿點兒水果打發叫花子呢?拿誰不識數兒呢?’,千惠大概是還嘴了幾句,想叫媽媽離開。媽媽說舅舅找媳婦兒不容易,別一般見識。那舅媽還來勁了,指著千惠就一通臭罵,我印象比較深刻的是,說她‘懶得你媽屁眼子生蛆’。”
吳瑗筆尖一頓,硬著頭皮記了下去。
方長清意味不明地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我上這麼多年學,長這麼大,見過那麼多形形色色的人,讀過千八百本書,從來都沒想過,寥寥數字,可以組成這麼惡毒又惡心的話。她不得癌,誰得?真蒼天有眼。她那閨女也不是什麼好樣的,這媽能教出什麼孩子?那表妹從小就來千惠家作,趁千惠上學,在她房間的牆上拿蠟筆畫畫、把食用鹽倒到她的衛生巾裏邊兒、拿她的眼線筆畫她的床單……不勝枚舉。難道隻是小孩子不懂事嗎?大人是眼瞎嗎?千惠不是孩子嗎?舉家指責千惠小氣,竟沒一個人想過教教那小孩兒。長大以後就更甚了,見千惠的化妝品就拿,問也不問,見到什麼就隨便拿,還隨手扯爛千惠保護了很多年的玩偶,被阻攔就找千惠媽媽一頓尖酸鄙薄。我也沒做什麼,不過是查了她的同學,聯係了那麼一位,給她提供了‘工作機會’罷了。”
“她自己想‘掙俏錢兒’,也不想想,哪那麼好賺?”
唐文明提醒:“還有一個姑奶、一個表弟。”
“那姑奶有病,自己跟個藥罐子似的,還想拉人下水。每次過年聚餐,抽煙喝酒打麻將一條龍,小破屋裏一共能有二十幾平嗎,嗆得人辣眼。千惠爸爸每年都去,每年都一身被煙酒醃入味兒了地迴。千惠管過一次,被那女人記恨了很多年,每次見她都要諷刺、挖苦幾句,參考‘生蛆’那一段吧。她吃的藥太多了,我就混了不同品類的安眠藥進去,直接就燒死了吧。”
“表弟家裏是出了名的喜歡辦酒席。喬遷、結婚、滿月、百天、周歲、複婚、喪事、開業、升學宴,就你想到的、想不到的,他們家都辦。蘇家人不隨禮就不行,隨少了還不行。尤其是千惠家,父母名義上都有工作,又生了個不用準備聘禮的女兒,每年光彩禮錢不知道要花多少。他們既然那麼喜歡收禮錢,就看看能不能守得住財吧。我隻是把網賭送到了表弟麵前,他心甘情願去賭,跟我無關。”
唐文明接著問:“這些人事後都搬走了,跟你有關嗎?”
“其他人沒有,千惠舅爺家跟我有關係。我找人給他灌農藥、偽造自殺,後來送了兩瓶同款農藥分別給他的兒媳和遠方打工的兒子。他們還算聰明,自己就搬走了。”
最後一個問題,唐文明開口:“找的什麼人?”
“不知道,自稱是有前科的無業遊民,事成匯款,賬戶估計早就銷了吧。”
吳瑗抬起頭,問:“你害了他們,沒有想過千惠願不願意嗎?也許,她隻是和你吐槽,並沒有期待這種結果?你敗露,她該怎麼麵對你?”
方長清望著前方出神:“警官,殺人是會上癮的。這種,清除障礙的感覺,特別上癮。我眼看著千惠深陷名為親情的牢籠,她的壓抑和痛苦不是簡單的故事能表達清楚的。而現行法律卻沒法給她援助,指望那些人自己提升道德水平轉性,更是遙遙無期。讓她忍嗎?這是她的人生,一輩子就這麼幾十年,忍過去了,就是憋屈一生、死不瞑目。我從小生活幸福,從來沒想過這種苦情劇情節會真實發生,還是發生在這麼好的一個同齡女孩子身上。她漂亮、聰明、善良,該過得快樂又幸福。她對我,是很重要的人,我想讓她無憂無慮地生活,即使她發現,也隻是失去一個朋友,但卻可以擁抱自己光明、自由、美好的未來,而我,願意做這一切的推手。棋差一著,輸在了楊傑吧。”
“比起那些可有可無的親戚,千惠其實,更珍惜你。”
方長清莞爾:“這是我沒想到的,膽小鬼竟然不怕我。”
做完筆錄,吳瑗迴辦公室使勁伸了個大懶腰,然後把保溫杯裏的枸杞水一飲而盡,第一時間給居家休息的隊長們打了視頻匯報。
小隊長在專心做飯,路成景一邊吃著一早剝好的橙子,一邊認真聆聽吳瑗生動的講述,隨著一顆橙子進肚,他發表了評價:“sick love。”
吳瑗扁扁嘴:“路隊,你說蘇千惠到底怎麼想的?”
路成景笑著搖搖頭:“她自己也尚需時間想清楚。”
一邊是多年道德低下的親戚,一邊是無微不至滿眼是她的多年好友。可一邊是恨得人牙癢癢的普通人,另一邊是漠視生命膽大敢幹的殺人犯。
一麵,是自己背負上了間接害死親戚的負罪感,一麵,甚至有超出應有道德底線的微末的慶幸……這個想法,午夜夢迴,讓她自己都一激靈。
自然死亡、偽造自殺、買兇殺人、暗網,她恍惚極了,這是她的生活嗎?原以為自己已經有了太多人生體驗,現在卻恍然發現,自己隻體驗了冰山一角。而冰山下麵,是看不見的更多未知和黑暗,自己所處的,不過是真實社會的一個被國家圈起來的,安全的角落。
她矛盾。
親戚之死,該難過的事,她沒有難過。
多年好友是殺人犯,該害怕的事,她卻沒有怕。
方長清不是病嬌,真正病了的,更像是自己。
“路隊,這迴可以結案了!不出意外,跨年之前我們有好日子過啦。”
路成景笑笑:“你們往年跨年有什麼活動?”
吳瑗臉上放光:“去隊長家,隊長做飯,我們打撲克、看電影。吃大餐!隊長做飯好吃吧路隊?”
路成景認真地點了點頭:“確實有一手。”
視頻那頭傳來蓋一的聲音:“晚上來不來吃飯?”
吳瑗雙眼放光,忙一疊聲應道:“來來來!!隊長我愛你!更愛路隊!”
“嘖,”蓋大隊長放下手裏的菜,故作兇狠地朝著攝像頭:“你說話注意點。”
路成景心情極好,從小隊長臉上收迴目光,道:“那掛了小吳,我們吃飯了。”
“哎!路隊晚上等我!”
蓋大隊長家的茶幾上,照例擺了蓋大廚認真參考的術後營養餐。小領導今日吃到了窩蛋牛肉粥、番茄豆腐雞蛋湯、番茄雞胸肉丁、豌豆鹹蛋黃豆腐羹。
小領導興奮地搓搓手,難得像個饞嘴的小孩。
蓋一笑著給弄飯,順嘴哄:“等等啊寶貝,馬上。”
路成景也不反駁什麼,隻配合:“好呀。”
邊吃,路成景邊感歎:“不怪人說,會做飯的男人確實有魅力。”
蓋一十分受用地咧嘴笑了,然後說:“血腸晚上做。”
“嗯。”
“對了,元冮那邊怎麼沒人找你?我看這麼長時間,也沒人給你打個電話。”
路成景笑著喝了口粥,答:“我隊裏,跟一隊不太一樣。我平時比較嚴肅,他們做事都有規章,我在不在,不太影響。”
“意思,我們比較鬆散唄。”
路成景認真迴:“你們很‘活’,哪都挺好的,就是太依賴你了。”
不消多言,蓋一其實就明白。
他當了五年的一隊隊長了,當初接手得突然,他又沉鬱著,根本無暇管隊裏,當時小張還沒來,隊員們都籠罩在老隊長殉職的烏雲裏,誰也沒心思琢磨隊伍,隻機械地查案、辦事。蓋隊長年輕氣盛,五年前的蓋一在師父意外後,更是個一點就爆的火藥桶,誰也勸不住,跟陸局頂上都是常事,起碼五年後的現在,他還能好好地聽陸鎮平訓他。
是該過去了,老隊長的殉職,早就淡化成了每年12月29日的單日單人祭拜活動。隻是一隊老隊員都心照不宣,誰也不提,誰也不組織,但誰都會去,一個不落。
依賴他蓋一,屬唐文明和吳瑗最明顯。他們來得晚,還沉浸在老隊長對他們的新人關照期,根本沒到嚴厲的時候,一方麵導致他們對老隊長印象極佳,另一方麵也讓他們隻學會了聽從命令。徐睿還不大一樣,他的性格就擺在那兒,不動氣不拖泥帶水不拐彎兒地質疑、建議隊長,自己有自己辦案的習慣和規則,反倒成了比較能獨當一麵的隊員。
沒人比他蓋一更擔心了。他從沒想過老隊長會殉職,當初隻一心憤怒地報仇,現在五年後,他不可避免地想:萬一有一天,我也沒了呢?該怎麼辦,一隊,行嗎?
所以那日辦公室裏,他說讓路成景留下,把隊長給他當,也不全是玩笑話——
第一單元正文完結了哦!
番外一:結案後+跨年夜&除夕
剛吃完飯,蓋一的手機響了,是條私聊的文字消息。
他低頭迴了幾個字,一側頭看到小領導探尋的目光,微笑著解釋:“小吳,問明天要不要翹班來替我陪你。”
路成景沒急著問,略作思考,才開口:“忌日?”
蓋一愣住,然後點了點頭:“真細啊成景,這都知道?”
路成景微笑,說:“你去吧,也不用折騰小吳,我沒事。”
“沒事,不差我一人。讓小吳幫我跟他解釋一下就行。”
路成景也吃完了,放下碗,認真說:“等我能出門了,我陪你去補一趟吧。”
小隊長愣了一下,眼裏閃著光,有點啞地答:“好,好啊,太好了。”
“那估計,得過年了。”
蓋一低頭笑著,然後麵朝小領導,開口講了小領導一直沒問的故事:“五年前,我師父,一隊老隊長出事了。記得之前說,有個偽裝任務被跟了的小刑警嗎?他暴露了我們的身份,被對方挾持了。對方要求隊長自己去救他,不然就割了他的頭傳到網上。隊長不顧勸阻,自己順著劫匪的指示去了,但他低估了對方的窮兇極惡。事實上他趕到的時候,那小刑警就已經死了。我們後續找到人的時候,小刑警喉嚨大開倒在地上,隊長腰上栓了個繩掛在岸邊柱子上,腳上綁了塊大石頭,沉湖了。”
“我後來想過無數次,他是怎麼被活活溺死的。”
路成景握住小隊長突然發涼的手,接上:“以至於你老做噩夢。”
蓋一點頭:“隊長打了一輩子光棍兒,除了我們幾個,連個紀念他的人都沒有。”
路成景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笑了:“咱倆這樣的,以後,也沒人紀念吧。”
小隊長笑了,眼睛瞇縫到了一起,把眉間那點戾氣擠散了。
捏了捏他的手,順手給搓熱了,路成景笑道:“好好活,比什麼都強。咱們這行就這樣,都有覺悟。”
這話真耳熟。蓋一反抓起小領導的手,拽到唇邊親了一口。
“領導,咱倆之後怎麼辦?”
路成景眨眨眼,裝作不懂:“什麼怎麼辦?”
蓋一“嘶”了一聲,湊過去,近距離盯著小領導的眼睛:“你說呢?”
近在咫尺的小隊長……
路成景喉嚨滾動,視線上移,對上這雙眼睛,笑著答:“趁我還在丹山,咱及時行樂?”
蓋一伸手摸上小領導的側臉,慢慢摸到脖子上,反複摩挲:“渣男。”
路成景趕忙縮了縮脖子,握住了作亂的手,認真答道:“等調動。我一定爭取來丹山陪你。”
“我去陪你也行。”
“我沒買房。”
蓋一愣了一下,然後笑出了聲:“行,我等你來帶隊。”
路成景露出酒窩:“屆時,你就是隊長夫人。”
蓋隊長伸手隔著睡褲去輕輕摸了摸小領導的大腿,道:“是嗎?你盼著自己再多點時間養傷吧。”
縫合後的傷口恢複得出奇的好,不滲血了,此刻被這隻手隔著棉布一摸,又麻又癢。
小領導微笑:“不會讓你失望的。”
可惜,這個時候的蓋一大隊長,還沒有意識到對方也是純1的事實,更沒有想到自己1的地位會受質疑,也絕對沒料到,他的新年禮物是份大禮。
跨年夜,很快就到了。也如一隊所願,今年的大案子全都結了,已經全部出手,一方麵答對了群眾,另一方麵也保住了陸局不太茂盛的頭發。
欣慰的是,吳瑗樂嗬嗬地打視頻來,負荊請罪似的跟隊長們不太真心地道了句歉。表示他們幾個留守辦公室的,打算組個火鍋局,然後去吳瑗家開個劇本殺,玩一宿。
蓋隊長站在小領導旁邊聽完以後,就鑽進了廚房。
他沒解釋的是,明明是他先聽說幾個隊友想吃火鍋、烤肉,沒一個他家病號能吃的。本來想說把人叫來,他們吃他們的,他倆吃他倆的小灶。後來又一尋思,小領導看著血腸,都不聽他勸地蘸了那老多蒜醬,真把人叫來,小領導能不饞?
於是一口迴絕了提議,把人打發去了組四人局,答應了春節期間補飯。
雖然小隊長沒解釋,但路成景心裏有數。這人,肯定是還記著那晚他嘴饞吃多了蒜醬。關鍵他自打離了學校,就天天吃食堂,每天吃的東西就那一個味兒,談不上難吃但也算不上美味珍饈,驟然被小隊長精心投喂了幾天,胃口都養刁了。
可再怎麼好吃,誰能頂得住碳水和油脂啊,當然還有他個人喜歡的蒜。哎。
入夜前,兩位隊長偎在沙發上,一邊吃營養餐,一邊挑了兩部電影看。
在單位看正的片子看多了,該換換口味。倆人先借著風大看了部西班牙的《當你沉睡時》。一部播完,蓋一對於一屋子蟲子那段起了一身的雞皮,說什麼也不願再迴憶了。
之後,倆人鬼使神差、心照不宣地盯上了愛情片,最終挑了部經典的he’s just not that into you。
手機上日曆的年份更新時,隊長們正津津有味地看著電影,直到窗外的煙花砰然炸起,他們才知覺:已經是2022年了。
想著小領導的腿不方便動作,蓋一便順手摟住了他,眼睛仍看著電影畫麵,側身在小領導耳邊說:“新年快樂,成景。”
路成景的酒窩深深陷了下去,扳著小隊長的脖子,強勢地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分開時,小領導眼中情緒正濃,唇上晶亮,映著暖光,激得蓋隊長心頭一跳。
路成景拉過小隊長的手放在自己尚未痊愈的傷腿上,笑著說:“新年快樂,寶貝。”
小領導確實有幾分本事。怎麼能把“寶貝”說得叫他毫不抵觸呢?
甚至,還有幾分溫柔和……這叫什麼,寵溺??
這感覺,夠新鮮的了。
蓋隊長默默歎氣,摟著人,看完了這部電影,就算過完了兩人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這麼素的跨年夜。
拜結案所賜,丹山市局刑偵科隊員們今年算是應了王誌的話,過了個好年。
應號召,這兩年來,丹山市內的炮仗數量急劇縮減,在今年更是幾乎達到了“0燃放”。連過年禮花都定時定點統一燃放了,一派人說“沒年味兒”,另一派則歡天喜地地表示“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對於仍居家養傷的路成景來說,也是舒心多些。
且不說開窗都是新鮮空氣,就是人從樓上往小區地麵上去看,也看不到橙色火藥粉和紅色塑料皮,賞心悅目,五感清明,實乃一樁好事。
臨近除夕這段時間,一隊隊員徹底休養足了精神,在仍不肯歸隊的隊長授意下,甚至還騰出空去幫二隊年前清理案底,以報答這一年來二隊對他們的照拂。
其間,小隊長請了個醫生來,確認了路成景的腿傷恢複情況很好,宣布了他的痊愈。
蓋一鬆了口氣,臨送醫生出門前,給人送了一盒茶葉。
說起這盒成色不錯的茶葉,是陸鎮平派人給蓋大隊長送來的,老人家原話是:敗敗火。
送走人,蓋一轉身就看到憋著笑換衣服的小領導,但他心知肚明對方的心思。
“笑什麼,我可沒火兒。”
眼瞧小領導沒有收迴笑意的意思,蓋隊長轉而問:“去哪?”
路成景笑笑,坐下揉了揉發酸的腿,迴:“不說去買年貨嗎?”
於是,兩位便裝隊長就出現在了超市裏。
在外邊停完車,進超市內部的路上,兩人並排走著。
路成景拿著手機,便簽上是小隊長昨天口述的清單,他認真掃了一遍,記了個八九分,就把手機塞了迴去。
蓋一的注意力時不時就放在小領導的兩條腿上,據他的觀察:確實痊愈了。
“人還挺多。”
路成景剛放完手機,抬頭一看,前方旋轉門那兒還真排起了隊,人都不堪這零下二十幾度的寒冷,寸步不肯讓地往裏進。
“嗯,剛放假,這點兒也不對,估計都閑著沒事出門了。”
蓋一點點頭,順口說:“我看也是。一會兒離我近點兒,別讓人擠著腿。”
路成景笑著應聲,跟小隊長一起被半推半擠地撞進了旋轉門。
小隊長有意識地讓他貼邊兒,一條腿靠玻璃,另一條貼小隊長自己。
路成景沉浸在被照顧的溫暖又哭笑不得中,突然低聲“嗯?”了一聲。
“怎麼了?”蓋一立刻側頭去看,一臉緊張。
路成景微微側過頭,因著身高差,仰了個弧度,微笑,答:“中獎了。”
出了旋轉門,蓋一發現,有個約莫一米七五左右的男人,跟著小領導身後踉踉蹌蹌出來了,手還插在小領導左側衣兜裏。
這男人穿著最不起眼的黑色羽絨服,戴著不起眼的老頭帽兒,臉上既可以說是淳樸,也可以說是滄桑。突然來到光線充足又寬敞的室內,脫離了人擠人的保護區,他臉上是不安的局促,使了半天勁,也沒把手抽出來。
路成景似笑非笑,抓著這隻男人的粗手,一並從兜裏出來了。
扒手急了,瞧不見這男人怎麼激動,也不見他使勁,但這隻手跟個鐵鉗子似的,自己越使勁,這鉗製得越緊,緊得他發疼充血。
蓋一挑眉,腹誹:還有這倒黴賊?這得是多少輩子沒幹好事兒啊。
對上側麵正打量他們的保安的視線,蓋一順兜掏了工作證,一邊亮給保安,一邊餘光瞟見了那賊滿麵驚慌。
保安急急跑過來,確認了工作證,忙下意識敬了個禮,張嘴先道了謝:“謝謝啊,二位警官。”
路成景全程帶笑,似乎是很滿意下床第一天就鬆了筋骨,隨口迴了兩句,然後問這位倒黴扒手:“停車場跟來的?看見我玩手機了,是嗎?”
自打見了那張工作證,這扒手就麵如土色。此刻被警察問話,他咽迴了一肚子的狡辯和求饒,幹幹巴巴地迴:“是,我承認錯誤警官。”
期間,蓋一沒閑著,打了個電話,然後順手給人銬在了門口桿子上,口中囑咐保安道:“行,我們進去買年貨了。一會兒有執勤警察來,直接把他轉交給宋警官就行,鑰匙給你,手銬我們出來時候取。”
“好嘞!”
隊長們一路往裏走,按流程推了車,打算把各區逛個遍。
蓋隊長一邊挑菜,一邊調笑道:“行啊領導,這賊都上趕著往你手裏送。”
路成景推著手推車,不斷提示小隊長下一樣買什麼、去哪個攤位,口中迴道:“應該的,年根兒了,給同誌們送點業績。”
“那得替小宋謝謝你。砂糖桔,買點兒?愛吃嗎?”
路成景接過賢惠小隊長手裏的白菜,放進推車裏,認真問:“甜嗎?有籽兒嗎?”
蓋一失笑:“沒籽兒,老甜了。梨也來點兒吧,甜。”
一次超市,蓋一就明白了:小領導愛吃甜的、沒籽兒的、水分大的水果,不愛吃脆的。
比如皇冠梨、水晶梨這種,都行;香水梨就帶點酸,不行;果凍橙行;甜草莓也行;蘋果再甜也不行,太硬;火龍果雖然不甜,但水靈,所以也行。香蕉吃生的,瓜吃熟的。
離了水果區,緊挨著就是蔬菜。兩人分工明確,路隊安排行動路線,蓋隊負責挑,路隊接過來就去幺秤、打價簽兒。
逛超市采購,兩個人從來都會效率更高,至於能有多高,還要看兩人的默契度。
明眼瞧著兩位隊長,是給效率拉滿了。
但據蓋一自己說:效率高也不是忙叨人,我感覺我倆逛得還挺隨便的,沒咋著急。
說逛全區,就逛全區。
自然也包括零食區。
其實蓋一平時是不吃的,也不是不喜歡,就是沒想著刻意買。但今天路過的時候,他突然就想起來,每次小吳給小領導拿零食的時候,他好像都挺高興的,吃得也挺高興。
零食早上給到他,他迴工位一邊工作、一邊就吃了,就沒剩過。
蓋一不知想明白了什麼,耳中聽著小領導的清單內容,又隨手補充了點兒便簽外的零食,也沒見小領導反對。
這次的采購,主要是為了春節做準備,也就是,為慣常來做客的一隊隊員準備的。
到結賬時,路成景先一步掏了二維碼。
“嘖嘶,不行啊領導。”
路成景微笑,跟小隊長用口型無聲地傳達了五個字。
蓋一就嘿嘿一笑,樂嗬嗬地跟收銀員報了會員卡號,讓小領導付了錢。
迴家路上,蓋隊長不容置疑地把一兜膨化零食塞給小領導,自己拎著兩兜水果和菜,吹著口哨先一步上了樓,還沒忘用腳給小領導別著單元門。
路成景明知他這是放心不下自己的腿,也就沒反對,隻安心受了這份好意,心裏柔軟了一大片。
蓋一家裏的陽臺不通地熱,是涼的,正適合放果蔬飲料。他把肉類收進冰箱,順腿去看了一眼陽臺裏的小領導,發現人把年貨分門別類、板板正正擺了個整齊,還順手把他原先擱置的各類雜物工具也收拾了。
一目了然,既順眼,又方便取用。
蓋一神思飄蕩,忽然想起小領導第一天來丹山市局的時候,小領導的u盤,就給了他這個感覺。
嘖,看來整理東西,也有點兒說道兒。
除夕夜那天,是兩個人一起過的,也是他們第一個年。
蓋一父母人在國外連做生意帶過二人世界,且樂嗬著呢,好些年沒迴國過年了。
至於路成景,他是不迴家過年的。
蓋一問起,小領導是笑著答的:“兩廂不痛快,他們想要女兒媳。”
其實都是早早出了櫃,隻是蓋一爸媽專注他倆的日子,根本沒多大反應。
邊吃飯,路成景邊慢慢給小隊長講了。
當年他出櫃,就知道肯定要鬧成這樣。說起來,早幾年,他跟蓋一還有點像,脾氣很衝。對上他那個脾氣不好的爹,一點火星就能燒成山火。
迴想起年輕的自己,路成景笑笑:“越長大,越像我媽了。”
蓋一也跟著笑,默默腦補了小領導發火兒的樣子,怎麼也想象不出兇惡,倒挺爽的。
“我跟我爸,誰也坐不下來,就沒法兒聊。我還有個妹妹,他們現在一門心思都在她身上,我不迴去,也不少什麼。”
“小姑娘得了父母全部的精力,恨死你了吧?”
路成景笑出了聲兒:“嗯,她倒巴不得我過年迴去替她挨罵。”
“!”
路成景麵帶驚喜,夾出一枚一角錢的硬幣,放在了桌麵上。
“喲,還挺快。”蓋一笑著接:“成景,都會好的。”
路成景的酒窩慢慢陷了下去,隨後,他點了個頭。
他們年夜飯吃得早,才六點多,就已經吃完了。之所以這麼早,是因為路成景向來沒經驗,而蓋隊長則完全忘了:有個幫手,準備得會快很多。
原本的計劃是,倆人吃完飯,消消停停地坐沙發上看春晚,順便再來點夜間活動。
但計劃有變,小領導笑著問他:“老隊長愛不愛吃餃子?”
蓋一愣了半天,然後笑了,捧著小領導的腦袋胡亂親了個夠。
於是丹山市墓園,難能一見在除夕夜迎來了兩位訪客。
已故的老隊長碑前擺放著尚未變質的鮮花,顯然是有人最近幾日來過。
一盤尚有餘溫的餃子,三杯酒,聊表慰藉。
以身作則,隊長們自然是不會酒駕的。
所以兩個人的酒,都是路成景代喝的。
再迴家,暖黃色光線下,在擁吻中,倆人抖落了一身的零下二十度,從內到外溫暖了彼此。
唯一的問題,發生在撞號上。
蓋隊長哭笑不得地抓住小領導的手,低聲問:“純1?”
“我以為你知道。”
看著眼前這副自己饞了兩個多月的身體,最終,蓋一歎了口氣,在人額上虔誠地親了一口,開了口:“那你,給我點時間,行嗎?”
路成景彎著眼睛,看著小隊長不似作偽的溫柔神情,伸手扣住他的後頸,抬高脖子湊上去印上一個吻,啞聲道:“不等了,你來吧。”——
我真的抓到過掏我兜的小偷!
11真的把溫柔全留給了愛人vv
番外二:春節
大年初二,“睿一進取之社畜明瑗”裏邊就張羅了起來。
蓋一家裏老早就“活”了起來。
路成景靠在他靠慣了的沙發上,嘴上叼著小隊長今早下樓又買的生香蕉,手上替小隊長迴著手機消息。
“一一。”
剛從廚房出來,準備給小領導續杯清茶的蓋隊長“噗嗤”一樂,應了聲:“嗯?”
這稱唿,是除夕夜那天,成景隨口叫的。
當時蓋大隊長就順口一問:“我叫你‘寶貝、成景’,你除了‘寶貝’,叫我什麼?”
蓋一自然沒敢想“老公、媳婦兒”之類的,一個是太快了,再一個,感覺小領導也叫不出口。但他想著,起碼能叫出個什麼愛稱吧?
不過也沒抱太大希望,畢竟兩個字的名字,真的很難叫。比如徐睿,這麼多年,他就叫“徐睿”。也就小領導來了,管他叫兩聲“小徐同誌、小徐。”
但,成景可不能叫他“蓋一”吧?
多生分。
像生氣。
出乎意料,路成景隻微微笑了笑,隨口就來:“那叫‘一一’吧。”
倆人都覺得好笑,但最終妥協:人前還是不叫了吧。
路成景將小隊長的神思扯了迴來:“小吳說早點來,幫咱布置布置,請示你。”
蓋一邊倒水邊迴:“來吧。你說了算,知會我一聲兒就行。”
就著小隊長的手腕喝了幾口水,路成景手上及時迴複了吳瑗的消息。
果然不出半小時,紅毛衣配黑裙子的吳大美女就拎包上門了。
門一開——
“隊長、路隊過年好!”
被這份撲麵而來的熱情感染,路成景不自禁露出一排牙齒,接過吳瑗的包,迴道:“過年好小吳。”
吳瑗輕車熟路地自己把外套掛好,頂著通紅的臉蛋兒問:“咦?隊長呢?”
“廚房忙著呢。”
“過年好,吳大美女。”
兩人一齊朝廚房門口看去,隻見蓋一仍係著粉格子的圍裙,手上沾著麵糊,臉上帶著太久不上班的快樂。
吳瑗笑著重複了兩句:“過年好、過年好,隊長您忙,我跟路隊嘮會兒。”
“嘖,夫妻檔可早結束了。”
路成景無聲地笑了。
一米九四的醋精嗎這?
看在即將到來的大餐的份兒上,吳瑗連忙道:“早結了!我嗑我哥跟我嫂子,行吧?”
路成景挑挑眉,目送小隊長笑著看了自己一眼,然後高興地鑽迴了廚房。
所謂端水大師吳瑗女士,連忙湊過來:“行吧,路哥?”
路成景一愣,然後徹底失了笑,彎著眼睛接:“行,辛苦了小吳。”
“哈哈哈不辛苦!”
吳瑗麻利地挽起頭發,先拿出一對兒小老虎玩偶,擺在了沙發上,又拿了幾罐兒旺仔擺在茶幾邊,還有兩個白瓷花瓶兒,兩束紮好的幹花兒插在了裏頭。
最後掏出一堆雜七雜八的小裝飾品,擺了一茶幾,口上說個不停:
“路隊,我今早去給老隊長送花了,看見有餃子,是你倆送的吧?我感覺挺好,老隊長肯定高興。其實我不信這個,但我就是,一想到除了我們,都沒人記得他,我就挺難受的。逢年過節的去看看他,其實也是讓我自己好受一點吧。”
吳瑗好像又突然想到了什麼,慌忙說:“唉我可沒喜歡過隊長啊路隊!主要隊裏就我一女的,他們都懶得整這些玩意兒,但是又樂意拍照片兒,而且我整完他們也愛看。”
“隊長家我老來,老隊長沒了以後,他就自己一個人待著,吃飯就糊弄,也不出去交際,陸局的酒局子他全推,也不管陸局樂不樂意。你說,他做飯那麼好吃,不給人做做,多可惜啊!”
“一開始我來找隊長吃飯,他老逗了,以為我喜歡他,ber都沒打一個就告訴我他是gay。其實也是害怕耽誤女孩兒、怕惹人傷心吧?隊長就表現得兇,其實人可好了。對了,我爸媽早就過世了,這些年,我其實也真拿隊長當親哥。”
“唉也怪我,介紹個對象還沒整明白。但還好沒整明白!不然不得錯過你了嗎?你說是吧,路哥?”
路成景站在一邊,邊聽邊給吳瑗打下手,遞遞小裝飾。
他笑道:“是,得謝謝你。那場相親,怎麼迴事?”
吳瑗給客廳窗臺上放了兩盆已經開了粉花兒的多肉,不太好意思地撓撓頭,說:“就上網嘛,認識挺久的一個男生,我就知道人挺好的,長得也挺帥,就介紹給隊長了。他當時真挺相中隊長的,就是不太好意思,但現在,他也有對象啦。”
“嘿嘿,我感覺,您跟隊長更般配,看著就得勁兒。”
路成景笑了一聲。
“真的!我能感覺出來,說俗點兒,我真覺得一哥特喜歡您,一見癡心似的。”
路成景對上吳瑗閃著光的眼神,心知肚明。
他笑著說:“你放心吧小吳,我也‘特’喜歡他。還不知道他是gay的時候,就挺有好感的。但我以前交往過的,還真不是他這類型的。我也覺得進展挺快的,但目前為止,感覺都挺對的。我沒把握,但有信心。”
被路成景看透,吳瑗也不惱,隻嘿嘿笑了兩聲,接過他手裏的小老虎裝飾,把人催進了廚房。
她側耳聽去,聽見隊長說了幾句什麼,聽不清,但感覺挺高興的。
吳瑗微微歎了口氣,總算交代出去了,也算全了老隊長的一樁遺願吧。
她印象裏,老人家原話兒說:“就你這臭脾氣,還不會疼人兒,能找著媳婦兒?同性戀咋了,同性戀你就能找著對象兒了?美得你吧。再不改改,你男的女的都找不著!”
吳瑗高高興興地固定好小老虎,迴憶起這倆月來,她來探病加蹭飯時,隊長那副居家又賢惠體貼的樣子,不禁暗自發笑。
老隊長,可是看走眼了。
下迴再去,得跟老頭兒說說。
十點多,半點之前,隊員們就陸陸續續來全了。
除了張之遠是今年第一次來,徐睿和唐文明跟吳瑗一樣,早輕車熟路知道拖鞋在哪、衣服掛哪、進屋坐哪。還是吳瑗貼心地給小張指了路,灌了一耳朵的“謝謝吳姐!”
吳瑗暗自挑眉,轉了轉眼珠,偷偷道:“小張啊,咱們私下在隊長家玩兒,就不叫‘隊長’之類的稱唿了,哥哥姐姐的隨便叫,明白吧?”
張之遠剛換好鞋,愣愣地點了個頭:“好嘞,吳姐!”
蓋廚師一直忙著,路成景便抽空出來替他跟大夥兒打了個招唿,又被小吳推了迴去。
等兩人正式從廚房中端菜出來,已經過了十一點了。
大桌子是吳瑗叫唐文明和徐睿擺起來的,一應餐具是她準備的。過節不喝酒,她就叫張之遠倒了事先問好的各類飲品。
辛勤的蓋大廚忙活了一桌子十二個菜,列個單兒的話,就如下:紅燒豬蹄、乾隆白菜、糖醋排骨、梅漬雪碧小番茄、口水雞、香煎虎皮豆腐、虎皮青椒釀肉、炸茄盒、拔絲地瓜、解膩小涼菜、香菜拌牛肉、藍莓山藥。
張之遠是最先有反應的,他滿臉都是名為驚愕的情緒,結巴著問:“都是隊長做的?隊長真會做飯啊?”
吳瑗站在他身側,立刻小聲“嘶”了一聲。
誰也沒發現這個小插曲,隻張之遠突然轉了口風:“太厲害了吧,蓋哥!”
齊刷刷。
十道視線集體紮在他身上,給張之遠紮成了個漏風的篩子。
張之遠發懵,說錯話了?
蓋一挑了下左半邊眉毛,朝他道:“嘖,瞎叫啥呢。還‘蓋哥’,下蛋呢?”
“哈哈哈哈哈鵝。”唐文明倒是毫不在意,哈哈了個痛快。
路成景忍俊不禁,瞄了一眼壞心思得逞的吳瑗,無奈地小幅度搖了搖頭。
仗著工位相鄰的交情,徐睿扶扶眼鏡,解了圍:“隊長不樂意聽‘蓋哥、蓋哥哥’一類的稱唿,私下要叫哥,就叫‘一哥’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操。”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唐文明笑得更歡了,但秉持著斜對麵工位的交情,再加上聽了那麼多次“唐哥”,他也拍了拍張之遠的肩膀:“遠兒啊,別緊張,隊長是對這叫法兒有心理陰影。叫啥不重要,主要看隊長心情。”
張之遠撓了撓頭,手足無措不知道接點兒啥好了。
路成景敏銳地捕捉了“心理陰影”,轉頭對上小隊長的視線。
蓋隊長自然明白咋迴事。
小領導可夠醋的了。
蓋一無奈笑笑,但無比認真解釋了:“陸局小孫女,有迴來局裏,跑我們屋去了。天天就‘蓋哥哥’、咯咯咯的叫我,我那一陣兒,做夢都是隻母雞在那兒咯咯個沒完。”
路成景笑笑,隨口應了一聲,然後招唿著人坐下了。
據說,春節聚餐不喝酒,是蓋一親自定的規矩。
對外說,是怕喝多了耽誤事兒。這大概是陸鎮平心裏,他的一隊隊長定的最像樣兒的規矩了。
但其實,蓋隊長的想法簡單得不行:忙活半天做了一桌子菜,你們拿來下酒?禮貌嗎?
陸鎮平幾年也沒質疑的理由,路成景在肚中轉了幾遍就琢磨明白了。
路成景一邊享用小隊長的絕佳廚藝,一邊心裏發笑。
小隊長是真有意思。
“路哥,以後我的隊長就是你一個人的了,我叫你一聲‘哥’,能不能讓我常來蹭飯啊?”
路成景對吳瑗一直很有好感,大抵是總能聯想到他的妹妹吧。
他帶著濃厚的笑意,答:“隊長同意,我沒意見。”
吳瑗連忙抬起頭,睜圓了眼睛去看親隊長。
蓋一唇邊掛起笑意,表情是出奇的柔和:“你路哥說啥是啥。”
吳瑗笑瞇瞇接了話:“那我常來!謝謝哥嫂!”
路成景若無其事地啃著糖醋排骨,餘光看到小隊長還喜滋滋地高興這個稱唿,完全沒想過誰是“哥”、誰才是“嫂子”。
再一側頭,果然見吳瑗悄悄歪了頭湊過來,朝他眨眨眼,小聲說了句:“耶!”
沒喝酒,食欲就更旺盛。
張之遠屬於那種慢熱型的,被唐文明這種氣氛組一帶,很快就來勁了。這餐飯,在熱烈的氣氛中結束了。
飯後消食,路成景又被帶著玩起了劇本殺。
要說路隊天賦異稟呢,迅速從大家的解釋中,領會了遊戲的精髓。他第一局能跟著刻意帶他的小隊長的節奏破案,第二局就能假借小隊長的信任藏身。
刑偵人玩劇本殺,精彩程度更勝一籌。
幾局下來,唐文明哀嚎:“這誰玩兒得過路隊啊!”
吳瑗下巴微收,盯著自家親隊長:“隊長,你這有失水準啊,不許放水!”
蓋一哭笑不得:“我倒想。你們懷疑成景了嗎?直接就刀我。”
徐睿繼續扶眼鏡:“我懷疑了。”
蓋一瞪起眼睛:“是吧,人徐睿懷疑了,你倆也不聽啊。”
吳瑗看了一眼身旁笑瞇瞇的路隊,歎了口氣:“隊長,你太不像好人了。”
“嘖嘶!”
蓋一看了眼玩得盡興了的小領導,笑著跟他商量:“成景,委屈委屈,咱找個偵探本兒,你當偵探,放個水?”
路成景笑意直達眼底:“好啊。”
這最後一局,蓋一是兇。
明爭暗鬥、你來我往到最後,蓋隊長還是贏了。
吳瑗鬱結,狠狠悶了口冰桃汁,下了結論:“隊長,你果然不是好人!”
趁著休息時間,大家去廁所的去廁所,取零食的取零食,蓋一往路成景身邊湊過去,遞了杯橙汁給小領導,笑著說:“謝謝放水,高興了。”
路成景微笑:“沒放,我以為小吳是裝的。”
蓋一挑眉:“小吳你也懷疑?”
冰橙汁入肚,路成景滿意地瞇起眼睛,笑道:“小吳挺能藏住事兒的。”
蓋隊長笑笑。
也對。他自己還不是跟蹤吳瑗,被發現而不自知麼?
那其實,他的隊員們,並沒有他曾預想的那麼脆弱吧。
或許,五年來,他學會了壓製情緒,大家也都各自成長了。
一如他們從不明說的祭拜老隊長,也許,已經沒有他擔憂過的“依賴”,早變成了相互照顧、互相照拂,隻是他深陷悲痛和沉重的責任中,五年來從不曾察覺。
而小領導像一尾機緣巧合、誤入池中的錦鯉,攪活了他胸中這一潭死水;又像一束和煦的陽光,用最溫暖的方式叫醒了身在混沌的他。
蓋一握著掌中這隻手,慢慢開口:“成景。”
“嗯。會好的。”
蓋一偏過頭,再次淪陷在小領導頰邊的笑意裏。
這話,怪耳熟的——
小隊長做飯真的好看+好吃!
ps:番外也無了!
pps:沒更新的日子裏,丹山市寧靜平和、天下太平~~
ppps:答應蓋隊的新年大禮,複更後揭曉謎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