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一肚子的水,蓋隊長終於和小領導得以坐下聊聊,地點還不是什麼情調餐廳,是元冮市局的食堂。
餓昏了的蓋隊長先狼吞虎咽填了個半飽,才對著默默笑了他半天的小領導騰出嘴來:“真是餓了,吃啥都香。”
路成景臉頰上的笑意就沒褪過,聞此也仍是笑:“跟你做的比,差距可不小。”
“想吃了?”
路成景端著碗,認真點了頭:“嗯。”
蓋一嘿嘿一笑,同款認真地盤算了起來:“你說我去後廚借鍋炒盤菜,這好嗎?”
“不行。”蓋一又自己搶過了話頭,自我否定了:“你出櫃了嗎?沒有吧。”
果見小領導搖了搖頭。
“我猜也是,那這麼幹就太奇怪了。”
路成景吃了口飯,笑著接:“我隻是還沒出,但隨時可以出。以前沒表露,是沒必要。”
把小隊長的愣怔瞧在眼裏,路成景笑著把話補全了:“現在有這個必要了。如果有人問起,我願意正式介紹你,要是你接受的話。”
“接受啊,我可太接受了。”
蓋一喜滋滋撂下筷子,眼裏晶亮:“怎麼介紹啊,我是你男朋友?”
路成景頰邊笑意更深:“嗯。是我愛人。”
“怦怦、怦怦。”
“操……”蓋一喉結上下滾動,頓了好半天才說:“成景,你也太會了。”
路成景吃完最後一口飯,笑著看對麵的小隊長:“實話實說。”
“咕嘟。”
蓋隊長砸吧了一下嘴,暈暈乎乎地說:“我想親你。”
看來,小隊長是吃飽了。
本來路成景是住單位安排的單人宿舍,但既然小隊長來了,就順腿陪人住了賓館。
出差標準,就是雙標間。
小隊長是累壞了,路成景把人打發去了床上,先給燙了杯、沏了壺順手從單位帶來的茶。茶晾著,路成景應邀躺在了小隊長旁邊。
下一秒,小隊長的胳膊帶著熟悉的體溫,就環了過來。
吃飽了,血糖升得快,又疲乏,聊著聊著,蓋一就先睡了過去,印象裏,小領導帶著十分理解的縱容神情,給他蓋了被子。
小睡了一個小時,蓋一再睜眼是七點鍾。
身側的體溫還在。
蓋隊長迷迷糊糊握住了小領導的手腕:“嗯?我以為你趁我睡了,就跑那張床去了。”
“好不容易才見一迴,不舍得啊。”
“嗯……”
抓起小領導的手湊到唇邊,“啵”的一聲。
蓋一睜開眼睛,側過身體,半支了起來,認真道:“沒想到,能這麼想你。”
路成景苦笑:“我也。什麼時候走,明天?”
“嗯。做完筆錄就得迴了。王哥還給我帶著隊呢,還有新案子。”
“什麼案子?”
“碎屍案,大骨頭都沒了,就剩了根食指帶骨。我直覺啊,不是啥好整的案子,指不定有點啥事兒呢。”
路成景點點頭:“人為分屍加剔骨的話,心理素質不是一般好。要是一點線索都摸不到,保不齊是有團夥,牽扯就更多了。”
蓋一歎了口氣:“哎對,你最近都在忙什麼啊?有案子?”
“都是小案,沒用上我。”
路成景微笑著,伸手摸上小隊長厚實的胸肌,愛不釋手:“我忙著過年前到現在的卷宗,確認結案的就批準移交了。另外還有一些組織活動的雜事兒,就沒給你講。”
被揉按得心猿意馬,蓋一胡亂應了一聲,爬起來就壓住了小領導。這一迴,蓋隊長終於放肆地摸了個痛快。
隻不過,後麵淺嚐輒止,手口並用地,各自來過一次就停住了,沒進入。
伏在小領導身上的蓋隊長意猶未盡地親了人一口,凝視小領導的雙眼,認真解釋道:“我不知道你單位都是什麼人,其實這玩意兒也不是所有人都接受的。在我有把握你不會遭受不好的待遇之前,我不需要你公開,更不想你意外被公開。”
話來得突然,意外地,眼眶還有點熱。
“其實,沒關係。我心裏有數。”
蓋一慢慢搖搖頭,再親了人一口:“成景,你決定出櫃的時候,包括那之後的一段時間,我要陪在你身邊。”
明白小隊長的心意,路成景終於點了頭:“好。”
第二天,是路隊帶著蓋一去的牟陽家做筆錄。
王誌王隊長的初中女同學,也就是牟陽的母親,名叫瞿莉,如今也是單身。女兒上了大學,她素日都是獨居,為孩子最操心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寒假裏,牟陽迴家小住,現在也快走了。
剛一踏入瞿莉的家,從裝潢上不難感受到女主人的淡雅氣質。房子不大,但作為老房子,絲毫看不出歲月的侵染,保持得十分好,可見主人平日有多用心維持。
雖已提前聯係過,但兩位隊長還是率先表明了來意,然後雙雙坐在了茶幾邊,對著正對麵沙發上的小姑娘,準備了錄音筆和筆記,開始提問了。
雖然牟陽已經成年,但原則上還是允許她的母親瞿莉旁聽的。
不過考慮到提問的內容,還是讓瞿莉迴避了。
提問的,是蓋隊長。
“你認識齊廣誌嗎?”
牟陽是個不算很漂亮、但很耐看的長相,她坐得拘謹,點了頭:“認識。”
“你使用‘甜甜’這個網名接觸他,並在丹山市約他出去玩,對嗎?”
牟陽短時內眨巴了兩下眼,答:“對。”
“當天為什麼在丹山、不在元冮?”
“我去找朋友玩兒的,在她家裏住的。”
“當天你跟齊廣誌,都幹什麼了?”
“吃日料、看了個電影,票根我有照片,還去蹦了迪。”
“蹦迪之後,去了哪?幾點?”
牟陽狀似迴想,慢慢說:“我以前沒去蹦過迪,那天第一次去,覺得太吵了,很快就出來了。但我們是10點入的場,估計也就待了十五分鍾不到?出來以後,附近超市買了點吃的和酒,去郊外待了會兒,不知道幾點結束的,但我有出租車付款記錄。”
“還做什麼了?有沒有發生性關係?”
牟陽睜大眼睛,矢口否認:“絕對沒有!”
“齊廣誌交代說,他跟‘甜甜’發生了性關係。我要提醒你,如實交代,是會酌情減輕罪行的;但如果對警察撒謊,是會加重的。這裏外裏差多少,你算算。牟陽,你有沒有撒謊?”
牟陽撥浪鼓式搖頭:“絕對沒做。我才剛認識他一個禮拜,也太快了吧?”
“你離開時,齊廣誌在做什麼?”
牟陽愣了愣,不大確定地說:“好像也在等車吧?他說約車去親戚家。”
“你的賬號,為什麼注銷了?”
“那個號裏都是打遊戲認識的人,我不玩了,就注銷了。”
“你為什麼約齊廣誌出來玩?那麼晚,不怕危險嗎?不怕他對你不利嗎?”
牟陽尷尬地笑了笑:“就隨便玩玩嘛,他說請我吃日料,想吃就去了。都一個學校的學生,他的學生證我還看過,有事兒也找得到人。而且我跟他出去玩,我朋友知道,我要是不迴去,她也會找我的。”
蓋一點點頭,對上小姑娘的雙眼,慢慢說:“齊廣誌被人發現在郊外。”
身側記筆記的路成景一言不發,餘光瞟到牟陽的手指未曾蜷曲,卻僵硬得厲害。
“他的手指被切斷了。你知道任何線索嗎?任何可疑的、疑似兇手的人?”
路成景再看,那手指微微鬆懈了些許。
“我不知道。”
“好,那我們今天就到這裏。後麵有需要還會聯係你,希望你配合。”
牟陽扯動嘴角,低聲迴:“好的。”
到門口臨行時,瞿莉走了幾步跟了上來。
“警官,陽陽是卷進什麼不好的事兒了嗎?”
蓋一攔住小領導,開口迴:“她朋友遭遇了一點不幸,找她了解情況而已。”
“啊,”瞿莉的手指絞在毛衣邊上,不大熟練地仰頭開口:“那個,你們王隊,王誌身體怎麼樣?挺好的嗎?”
蓋一微點了個頭:“王哥挺好的,他對這事上心。我就替他來跑個腿,後續工作都是他做。”
“啊那我,之後再問問他吧。謝謝啊,麻煩你們了。”
客客氣氣出了門,靠在副駕駛上,蓋隊長抬手搭到了小領導的右側大腿上,摩挲了幾把。
路成景沒阻攔,隻目視前方,問:“王隊熟人?”
“搞不好以後還有機會當王嫂。”
路成景挑挑眉,後知後覺,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學會了挑眉。
“成景,怎麼看?”
路成景分神笑著看了明知故問的小隊長一眼,說:“合理,但她撒謊。緊張得厲害,隻自己渾然不覺。但她的時間線又沒有問題,我看,不是她下的手。”
蓋隊長笑了一聲。
不是她下的手,這就很微妙了。
“成景啊。”
“嗯?”
“我需要你啊。”
趕著說到這裏,車已經開迴了元冮市局門口的路。
路成景側過頭,傾身吻住了眼中全是眷戀的小隊長,起身後,拍了拍腿上的手,溫聲說:“耐心。等我。”
下車,換了位置,隔著搖下的車窗,蓋一眼看著小領導努力克製著眉頭蹙起的趨勢,深深看了自己一眼,轉身一直走進了大廳。
冷風吹得他一哆嗦,這才一邊挑頭,一邊升起了車窗。
這一別,不知多久才能再有機會見了。
迴了辦公室的路成景麵無表情靠在椅子背上,眼睛裏含著複雜的情緒。
抽絲剝繭,失落的表象下,藏著一份露頭的堅定。
下次再見,小隊長不知道,他卻知道,用不了太久了——
記得高中語文老師很有一種獨特的氣質,她提到丈夫時,從來都是說“我先生……我愛人……”。我瘋狂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