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他走?
這話是從何而來?
燕如雲才一到就給齊霄扣了這麼一頂帽子,齊霄先是怔愣,隨即循著燕如雲的視線走了一遭,心中明了,也顧不上去看那靜室,解釋道:“你想多了,我隻是偶然來這裏看看!
“是嗎?”燕如雲雖掛著笑,笑意未達眼底,遠遠站著,也不靠近,孤冷之氣便傳了過來。
有那麼一瞬間,齊霄覺得燕如雲雖站在那裏,卻像是站在另一個空間,抑或是……眼前的人並非他所認識的燕如雲,平白多了一絲心焦。
麵對燕如雲時,齊霄總是提不起師尊的架子,明明心中想得是“為師”,出口卻成了“我”,氣勢無端低下去,語氣中又是商量居多,然而燕如雲一句意味不明的“是嗎”便讓他一陣心悸,仿佛自己真的做了什麼虧心事。
“……”齊霄總覺著這樣放任不管不是辦法,隻得情真意切道:“我騙你做甚?你是雲霄峰的弟子,自然是留在雲霄峰!
“這處要如何?”
齊霄道:“屋舍靜室已經落成,地段極佳,還怕沒處發(fā)落嗎?”
燕如雲顏色稍緩,遙遙望著齊霄,語帶著他從未有過的任性,蹙眉道:“我不喜歡問劍峰!
他的話外之意不消說出來,齊霄已然懂了——這裏會讓燕如雲想起幾年前在客棧中師徒決裂那一晚。
這麼想著,齊霄自己也有些不喜歡這裏了,斂眸略作思索,看來以後讓燕如雲抽空來指導問劍峰弟子的事是不成了。
“唔——”齊霄心道自己種下的因,便要自己來償,燕如雲不來便由他來將功補過吧。於是承諾道:“我以後不會讓你來此處!
誰知燕如雲目光灼灼地鎖住齊霄,道:“師尊也別來。”
“這……”
“師尊將我獨自留下,與將我趕走何異?”
說者是否有心齊霄不知道,他這個聽者卻是有意,想起三年前將燕如雲留在迦藍島上的事,虧欠之意愈盛,心說不來就不來,大不了讓問劍峰的弟子到雲霄峰上修行,晚上再將人放迴去,也算鍛煉他們的禦劍之術了,當即道:“好,以後不來!
燕如雲的臉上終於露出真正的笑意,過來拉住齊霄,道:“師尊隨我迴去?”
有了剛才的小插曲,齊霄又起了彌補燕如雲的心思,不再多留,隨著燕如雲一同禦劍離開問劍峰。
燕如雲落在後麵,負手閑適地在飛劍上轉身,居高臨下地望著問劍峰上的靜室越來越小,唇畔勾起愉悅的弧度。
齊霄說到做到,既和燕如雲說定了不去問劍峰,真的不再去,偶爾太過無聊,便去折柳峰逛一逛,柳莊仍是在閉關,折柳峰事務交由大弟子遲寧處理,涉及迷霧山,便由剩餘四十七峰峰主共同商定。
柳莊鮮少閉死關,有那麼一兩次也是提前幾個月將山中所有事務安排妥當,從未像這次一點前兆也沒有,匆匆閉關。
看來是境界又有提升。
問劍峰去不得,折柳峰柳莊不在,齊霄與其他峰峰主交情不深,不願去叨擾,便整日裏留在雲霄峰上,偶爾做些飯菜,時而看看燕如雲舞劍,似乎又迴到了當初隻有他和燕如雲在雲霄峰上的日子。
但也隻是似乎。
閑適了沒幾天,齊霄越發(fā)焦躁——杜劍池與百裏連江一行人已經離開了十多天,始終沒有飛書迴來。
第十天時,齊霄便欲仗劍下山,燕如雲勸解他:“從迷霧山到秘境之地,山高路遠,路上耽擱些時日也屬常事,師尊這時急急忙忙去尋人,等到杜峰主與師弟他們抵達秘境飛書迴來,恰與師尊相錯,到時兩廂焦急,不是徒增煩惱嗎?不如再等候幾天,再不飛書迴來,我便與師尊一同下山尋找。”
這一席話不無道理,百裏連江要闖秘境,不該讓他因旁事分神,思及此,齊霄隻好留在雲霄峰上靜候。
然而又過了幾天,仍是沒有一點動靜,起初還有燕如雲陪著他,但從前一天起,燕如雲又不知道去了哪裏,隻剩他一人時,再難心靜——要知道無論是百裏連江還是杜劍池,在原書之中都沒能活到最後。
從前他在書外世界看書,哪一個角色死了,不過幾行渲染得淒切的文字,看過至多記上幾天,何況是書中未著筆墨的杜劍池和人人盼著早些令盒飯的百裏連江。
可他已經在書中世界生活了近十年,杜劍池是他的好友,百裏連江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徒弟,並非幾行文字,而是有血有肉的人,更是他的親人。
齊霄在崖邊來迴踱步千百遍,腳步一!荒茉偻舷氯チ,萬一他們遇到了什麼險境,無力向他飛書傳遞消息,那麼他多耽擱一刻,便是將他們往死地裏推了一寸。
齊霄不欲再等,正要禦劍下山,忽然感覺到前方雲霧之中杜劍池的靈息由遠及近,他驚喜唿喚一聲:“杜兄!”
無人應答,齊霄心下納罕,禦劍往前接迎,一隻渡音符折成的紙鶴破出霧靄,直直栽到了齊霄的懷裏。
再往前看,哪裏有杜劍池的身影。
齊霄將那紙鶴托在手中,幾息之後才猛然反應過來——飛書!這是杜劍池傳迴來的飛書!
他甚至來不及迴到雲霄峰,直接在飛劍之上拆開紙鶴,杜劍池的聲音在紙符展平的一剎那傳出——
“一切安好,勿念。”
齊霄拿著紙符等了半晌,仍不見下文,方知杜劍池將這紙符千裏迢迢傳迴來,竟然隻說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