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男生口若懸河,基本上就沒停下來過,歐少文開始還努力地迴了幾句,後來司機興致勃勃地加入其中,這位叫做董橋的男生就直接趴在座椅上跟司機胡侃起來,你來我往,早已經不是他可以介入的氛圍。短短幾十分鍾,歐少文已經知道了他的名字、畢業學校、大學裏曾經排練過的某場戲劇的劇情、簽約娛樂公司的經曆、喜歡吃的水果、身高體重,以及他最愛看的某部電影。
出租很快到達清溪灣小區,這裏門禁管得嚴,向來不隨意讓外來車輛進入。
“就在這兒停,我走進去就行了。”歐少文用手機付了車費,終於結束了這種單方麵的傾聽,準備下車。
“誒。”董橋一臉意外地叫住了他,“這個小區這麼大,還有這麼遠,你就走迴去嗎?這邊的門衛不認識你嗎?或者你有沒有門禁卡,還是讓出租直接把你送到家門口會比較好。”
“不遠。”他平常在小區裏跑步鍛煉的時候,經常繞著整個小區跑上三五圈。
“要不我送你進去?”說著,他連忙跟著跳了下來,“剛好練完舞我口渴得很,去你家喝杯茶沒問題吧。”
歐少文沉默下來,一言不發地望著他。
氣氛有些凝滯,董橋眼神飄忽,避開了他的對視,笑得很是燦爛,“出租車都走了,我們還在這兒呆著幹嘛,進去啊,我快渴死了。”
“可是……”歐少文終於開了口。
董橋緊抿雙唇,有股難以言喻地緊張。
“你之前不是跟我說,車費我們一人付一半的嗎?”他語氣認真,絲毫沒有調侃的意思。
董橋猛地鬆了口氣,一邊拿起手機嚷嚷著加微信好友轉賬,一邊自然而然地邁步往小區裏走。
歐少文跟在了他身邊,腦海裏被剛才聽到的名詞所吸引,“我沒有微信。”
“不是吧。”董橋不可置信地望著他,“這都什麼年代了,怎麼會有人連微信都沒有。”
歐少文還沒迴答,他就又雀躍熱情起來,“沒事沒事,我教你申請一個就好了,這個很簡單的。”
語氣跟之前齊躍知道他沒有微博的時候一般無二。
歐少文看著董橋操作著他的手機申請了微信,然後加了他的好友,“來來來,我給你發個紅包,剛才車費多少錢來著。”
“八十。”
“那我轉你四十。”他果然發了個紅包過來,又湊過頭來去看他的手機屏幕,“你點開紅包就可以收到了。”
歐少文收了錢,朝他輕輕點了點頭,就又沉默著往家裏走。
董橋剛開始還試探問了幾個關於綺夢給他安排了哪些訓練課程之類的問題,後來步行的距離愈遠,他本來恢複不多的體力又重新告罄,好不容易走到了別墅門口,他那口氣一泄,整個人直接掛在了歐少文身上,斷斷續續地哀嚎:“啊,天啦,我不行了,今天真的不行了,我感覺我到達我的體能極限了,我走不動了。”
歐少文瞥了他一眼,按響了門鈴。
花園的門向兩側自動打開,歐少文伸手緩慢又堅定地把他推開,“到了。”
他們又走過了一條對董橋來說可以算得上是漫長的花園小徑,終於到了正門門前,他邁上兩層臺階,找了麵牆,靠住不動了。
“小文怎麼自己迴來了,我正要跟你說……”周姨打開門,立刻就看到了離歐少文不遠處,站著位滿頭大汗喘著粗氣的少年,原本打算要說的話立刻咽迴了肚子裏,隻揚起一張熱情又客套的笑臉,“小文啊,這是你朋友嗎?快快快,怎麼沒打個電話讓老李去接呢,看把人家累的,先進來喝口水。”
“謝謝阿姨。”董橋瞬間露出一個乖巧的微笑。
他一邊往裏走,一邊忍不住地興奮激動,在今天之前,他都沒有想到他能這麼容易地進了歐總的房子,喝上了歐總家裏的茶,他捧著茶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咽進去,努力讓自己的表情顯得自然平靜。
“周姨,我先上去了。”他想去熟悉一下今天知道的新玩意。
“額,那你的朋友?”對於正常人來說,就這樣把邀請迴來的客人一個人扔在那兒也太失禮了。
當然,歐少文並不是個正常人,於是他理所當然地迴道:“他說口渴想喝水我才帶他進來的,喝完水就可以離開了。”想了想,還補充了一句,“他不是我朋友,我們今天剛剛認識。”
董橋喝水喝到一半,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歐少文早已沒了身影,那個看起來像是保姆阿姨的人一邊修剪著餐桌上的一盆花一邊時不時地望向他。
董橋順著她的視線看向了自己手裏已經露了底的茶杯,瞬間麵上一熱,訕訕笑道:“阿姨,我可以再要一杯水嗎?不好意思啊,因為我剛剛跟少文一起上完舞蹈課,口好渴。”
周姨還隻是笑,也不說話,點點頭又給他倒了一杯。董橋又喝完一杯水,在嚐試著搭了幾句訕,隻得到周姨不鹹不淡的迴答之後,他終於沒什麼理由再賴在這兒了,站起身開朗地跟周姨揮揮手打了個招唿,“謝謝阿姨的水,那我就先迴去了。”
周姨立馬扔下了手裏的東西,直接送著他往門外走,“行,那你路上慢點,我來給你開門。”
迅速地把人打發走,周姨臉色一變,一臉恨鐵不成鋼地就上樓敲開了歐少文的門。
“怎麼了,周姨。”他一臉懵懂。
“你認都不認識別人,就把人往家裏帶啊?”周姨的臉色難得的嚴肅,“以後這種隻見過你一次麵就湊上來的朋友,你都不用搭理。進來喝水?什麼老掉牙的借口,外麵隨便一個街邊,兩塊錢的礦泉水到處都是,我就不信他還沒錢買了?”
歐少文其實對哪些商品售賣在哪些地方還沒有明確的認識,但他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好,下迴我提議他自己買。”
“還下迴,沒有下迴了,這種人臉比城牆都厚,你脾氣稍微好一點被他粘上,就想甩都甩不掉了。”周姨受雇於歐仁錦,對於他身邊來來迴迴的人都習以為常,先前她一向保持中立態度,不多話、也不多管閑事,可誰又能跟歐少文一樣天天到廚房給她幫忙,賺了錢還想著給她買禮物呢?人心都是偏的。現在啊,她就希望這孩子能在別墅呆得越久越好,能一輩子住在這兒就更好。
歐少文有些不解,但他並沒有提出異議。
周姨見他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忍不住歎了口氣,“你知道人家是因為什麼才死皮賴臉地跟著你迴別墅的嗎?”
歐少文搖了搖頭。
“他啊,肯定是對歐總有企圖,想取而代之,成為這別墅的新主人呢。”
歐少文瞳孔微微放大,臉色立馬沉了下來。
周姨還在那兒一條條地念叨,“剛才人家還在那裏意有所指,說怎麼歐總沒去接你下課,讓你自己打車迴來呢。遮遮掩掩的,估計還以為自己問得挺委婉,我見識的人多了,他眼神一瞟我就知道他什麼心思。”
歐少文的表情越來越冷,他點了點頭,這迴認真地又應了一遍,“好,我知道了。”
迴到房間,他握著手機,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其實,歐仁錦和別墅裏前幾位主人的故事,他早就通過許多途徑了解過許多遍了,但他一向不覺得自己和那幾位前任擔任著同樣的角色,歐仁錦不是出自喜歡才把他留在身邊,他們之間的相處是帶著任務與目的的,他深深地明白這一點,也早就做好了準備,在自己失去價值之後離開。
不管是五年後離開,還是現在,他都能坦然接受……
應該,能坦然接受的吧?
但是,就在剛剛,在知道那個看起來很善良很熱情的男孩是帶著那樣的目的走進這座別墅的時候,他心裏突然很不高興,比以往每次得知自己又被立馬安排手術的時候還要不高興。
正當他在思索著下迴遇到這個人,他應該怎麼狠狠拒絕迴去的時候,有些特殊的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於是歐少文的眼神立馬柔和起來,他一瞬間忘記了所有的事情,接起手機的時候腦海裏還迴蕩起了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一首歌的旋律。
“聽說你帶朋友迴家了?”歐仁錦盯著電腦屏幕裏那個被整個攬住的身影,一下一下地敲著手裏的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