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燃,今天下午院裏檢查宿舍衛生,別搞忘了!”
“這次查寢,不是學生會的同學來檢查,而是經濟學院的老師來檢查,所以會查的很仔細,說不定櫃子裏麵要查,行李箱裏麵也要查……”
此刻的祝青燃正站在自己的衣櫃前,聞聲便扭頭看了一眼正在嘮叨的梁聞川,笑嘻嘻地打斷對方接下來的長篇大論,“哥,您這都說第三次了。”
“別念了師父,我已經在收拾了。”他順手拈起眼前一件皺皺巴巴的黑色短袖,“我在順衣櫃呢。”
“那就好那就好。”梁聞川連連點頭,又跑去催下一位室友了。
祝青燃雙手疊著衣服,眼睛卻不肯專注於手裏的活,歪著頭跟看戲似的,看著梁聞川的腳步漸漸逼近左前方陳峻的背影。
和梁聞川做了一年的室友,祝青燃太熟悉梁聞川的做事風格,急性子也愛操心。
祝青燃估計,梁聞川眼睛上微蹙的兩根眉毛得等到查完寢室才能徹底放鬆下來歇一歇。
疊好的衣服就順手堆在衣服最上麵,所以上麵的衣服倒是理好了,下麵卻亂成一團,祝青燃看了幾眼,心想,這麼堆下去也不是辦法。
於是又跑去自己書桌下的櫃子裏,準備找兩個大號的塑料袋。
打開書桌下的櫃子,裏麵全部是祝青燃平時校園超市以及外賣購物得到的,他覺得日後必有大用於是囤起來的,各種塑料袋或者布袋。
祝青燃蹲下來,低頭翻找,塑料袋因為指尖的觸碰而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很快,塑料袋的聲音就被說話的聲音蓋住。
是梁聞川在催促陳峻,“陳峻,聽別的園的同學說,這次是老師查寢,查的比較嚴,不像學生會的同學,隨便看幾眼就過去了,所以我覺得我們還是要早點開始收拾……”
陳峻正在打遊戲,他把耳機往後腦勺一撥,耳機就順勢懶洋洋地掛在他的脖子上,陳峻扭頭,掀開眼簾看了梁聞川一眼,“查寢是下午幾點?”
梁聞川搖頭,“不知道,我們寢室長群裏隻通知說今天下午查寢。”
“艸。”陳峻低聲罵了一句髒話,“等於說是今天下午又睡不了好覺了。”
“照常睡唄。”祝青燃右手裏攥著挑好的兩個塑料袋,左手把其他袋子往櫃子裏塞,“老師們也要午睡,應該不會挑著午睡的時間來。”
“再說,要是真在午睡的時間來了,我們等查完寢再睡也行。”祝青燃抬頭看了一眼陳峻的方向,“陳哥,我記得你下午沒課,對吧?”
“沒課倒是真沒課。”陳峻抱怨,“就是這查寢也是真的煩。”
聽祝青燃這麼分析一通,梁聞川想的卻是另一件事情,“小祝說的沒錯啊,這萬一要是午睡的時間來查寢了該怎麼辦?我們宿舍現在還不算整齊,如果被評為了不合格寢室,會扣綜測分的……”
他繼續嘮叨,“我們把陽臺也要打掃一下,衛生間的瓷磚也要擦一下,然後宿舍的垃圾,我們得找個時間丟到竹園外的垃圾桶裏……對了,你們沒有什麼違規電器吧,有的話趕快藏起來……”
陳峻哼了一聲,不以為意地搖搖頭,“這綜測分不要也罷,形式主義可一邊去吧。”
梁聞川看著陳峻的樣子,似乎是想說什麼,唇瓣翕動,眼看話到嘴邊就要吐出來了,又被他硬生生給咽了下去,梁聞川最後留給陳峻一句,“下午兩點前記得搞好。”
陳峻拖長音調,“行——”
戴上耳機又繼續打自己的遊戲去了。
梁聞川見狀歎了一口氣。
他小聲嘀咕,“現在不搞,等會搞得完嗎?”
祝青燃這時已經把兩個塑料袋的袋口都完全展開,放在自己衣櫃前的地上。
他把疊好的衣服一遝一遝地往其中一個塑料袋裏搬,順便開始和梁聞川搭話,“梁哥,你別急,你相信陳峻的效率,他雖然不是第一個開始打掃的,但是他能第一個把自己打掃的任務完成。”
沒想到陳峻帶著耳機還能聽清祝青燃說的話,他跟在祝青燃後麵附和了一句,“哎呦,看看,還是小祝懂我。”
陳峻想了想,還是向梁聞川表了個態,“我吃完飯就打掃衛生,保證一小時搞定,梁哥您也別催了。”
祝青燃一聽傻了,手裏的衣服折了一半,伸出頭去看陳峻,“你還沒吃飯呢?”
陳峻答:“沒,我讓關爺給我帶了。”
祝青燃笑了,“關爺周三上午四節課,十二點才下課,虧你等得起。”
陳峻也笑,“我懶,食堂那麼遠,我不想去。”
梁聞川跟這兩人根本就不是一個思維邏輯裏的,他想的還是寢室衛生,於是又不放心地叮囑,“用來打包飯菜的盒子記得在查寢前扔掉。”
“哎呦,知道了知道了。”陳峻方才臉上的笑意還沒褪下,他笑著啐了一口,“你再囉嗦我要叫你梁婆婆了。”
話音剛落,祝青燃手裏的動作都頓了一下。
梁聞川做了一年多的寢室長,操心竹園二號樓1413號寢室大大小小各項事務,曾經給調侃地自己封了一個“梁婆婆”的稱號。
一般挖苦自己的稱號,那都隻能是自己來說,別人說出口可就是另一個味道了。
就跟單身人士自稱“單身狗”是自嘲,倘若被別人說,聽起來可能就像是諷刺了。
梁聞川不會生氣吧?
祝青燃豎起耳朵聽。
下一秒,他聽到梁聞川的聲音裏帶著笑意,開玩笑似的懟了迴去,“陳大爺先把肚子填飽再說吧。”
說完,梁聞川拿起掃帚開始掃地。
沒生氣。
祝青燃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在他眼裏,1413宿舍的摩擦十有八九源自於急性子和拖延癥之間的矛盾,八九有十源自於團隊合作中的意見分歧,已經見怪不怪。
雖然祝青燃感覺剛剛好像兩人差一點就要吵起來了。
站了一會兒開始有些累,祝青燃拖出了自己的行李箱,將它拖到衣櫃旁邊,腿一跨,坐了上去。
和板凳相比,行李箱的優勢在於帶有滑輪,方便坐著移動。
祝青燃繼續整理剩下的、不經常穿的、長期壓在衣櫃底下的、扭曲變形且落灰的衣服。
裏麵大多是春夏秋天不常穿的衣服,因為冬裝所占體積實在太大,往往是掛起來的。
迅速地整理完幾件。
祝青燃意外發現,學校發的軍訓服竟然還留著。
又過了一分鍾。
祝青燃的眼前出現了自己大一跑各個社團被迫訂下的團服。
再往下順。
是大一開學前,審美還未進化的自己初次搬到1413宿舍帶來的衣服。
高中時期覺得,一件衣服,隻要長的不和校服差不多就算“時尚”,甚至有的時候校服穿多了,題目刷多以至於精神恍惚了,還會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其實校服也有點好看。
現在這些衣服當然已經處於被祝青燃狠狠嫌棄的狀態。
留著它幹啥?真不知道自己大一是怎麼想的?
占地方。
還不如捐了。
捐給動物協會、愛心協會都行啊。
看著另一個空蕩蕩的塑料袋,祝青燃很快有了主意。
原本找出兩個塑料袋,隻是怕一個塑料袋不夠裝,現在正好拿其中一個來裝捐贈的衣物。
祝青燃決定每一件衣服是否捐贈的速度都很快。
一件又一件。
毫不猶豫的那種。
衣櫃很快又空了許多。
他還想趕在老師查寢前睡個午覺。
又過了五分鍾。
放眼望去,衣櫃裏還剩最後一件了。
祝青燃覺得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他將手伸向放在衣櫃最深處的,折疊整齊的白色的布料。
雖然他一時間想不起來,除去上學期跑的三個社團的白t團服,為什麼自己還會有白色的衣服?
因為祝青燃一直都不太喜歡白色。
盡管室友屢次說過他穿社團訂的白色短袖很好看,但是祝青燃覺得,白色容易髒,洗起來也麻煩,所以他幾乎從來不會考慮主動購買一件白色的衣服。
祝青燃一邊想著,一邊伸手去觸碰最後一件衣服——
指尖上傳來紗的質感。
不是純棉,不是滌綸,不是其他。
是白紗。
霎時,祝青燃整個人僵在原地。
指尖的觸感猝不及防又痛痛快快地揭開過往的封印,遺忘的城牆開始坍塌,沉睡的記憶轟然蘇醒。
觸摸的動作曾經重複過太多次,已經形成了祝青燃想戒都戒不掉的條件反射,讓他無需思考,就能輕而易舉地想起來——
這是一條白紗裙。
這本基調比較現實,大部分情節建立在真實的大學生活的基礎上,雷避蟹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