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被關押了好幾天,人卻看著並沒有萎靡不振的樣子。單是一頭短發有些長了,橫七豎八地隨意支棱著,深黑眉目裏的戾氣越發深重,寒光懾人,像是一頭落魄仍不失傲氣的孤狼。
這股子戾氣直到看見阮夭來,才稍微收斂了一點。
阮夭垂著眼睛,心頭惴惴的,不太敢和他對視。
畢竟顧瑾欺負起人來也是很變態的。
會客室裏隻有他和顧瑾兩個人,齊仁帶著司機坐在外邊等他。
偌大一個房間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牆上老式時鍾的走針每一下都仿佛敲打在他心尖上。
好不容易找了警局裏的小姐姐借了卸妝水把一臉花掉的妝卸掉,阮夭趕來的時候連臉上的水漬都沒有來得及擦幹。
顧瑾饒有興味地看著阮夭走進來,目光從細高跟上移到被束縛得不過一掌寬的纖瘦腰肢,再一直落到那張蒼白素淨的臉蛋上。
淺色眼瞳裏暈著穠麗眼尾上泛著淡淡的紅色,像是哭過了,軟紅唇肉上一點斑駁的細痕,像是被自己咬出來的,甚至尖尖頜下上還掛著一星沒有擦淨的水珠。
顧瑾下意識地想,他是因為我被陷害,才哭的嗎?
理智告訴他阮夭既然能做出為了富貴名利嫁給他爸這種事,怎麼可能會為了他而流淚。但是他在心裏說服自己,萬一他也是有一點喜歡他的呢?
“怎麼會想著到這裏來?”最後還是顧瑾先開的口。
阮夭十指都在膝上糾結在一起,白瓷一樣的臉頰上漫著一層胭脂色,結結巴巴地說:
“我……我知道他不是你殺的,你是被冤枉的。”
“他們不能就這麼結案,太……”他眉心尖尖蹙起,很不讚同的模樣“太草率了。”
顧瑾聞言隻是哼笑了一聲,熾烈的日光從身邊的窗戶裏照進來,偏偏男人臉色森然如寒鐵。
盛夏三十多度的氣溫裏,阮夭止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你以為他們不知道嗎?你太天真了,小——媽。”隻是兩個再普通不過的字眼在男人舌尖濕漉漉地滾過了一圈就莫名帶上了曖昧而旖旎的意味,叫的阮夭耳朵尖都在發燙。
“你別再這麼叫我了。”阮夭細聲細氣地表示了抗拒,“你知道我是男的。”
顧瑾眉梢帶上一點浪蕩的笑意,故意拖長了聲音:“是嗎,我以為你喜歡這樣。”
阮夭耳朵尖紅的要滴血,濃密睫羽隨著唿吸震顫,聲音透著一點很嬌氣的不高興:“怎麼可能喜歡。”
被水浸濕過的小臉顏色越發分明,漆黑如墨的發絲濕嗒嗒地黏在頰側,皮膚白得顯出了透明的質感,如同霜堆雪砌一般的小美人裹在華麗繁複的黑色絲絨長裙裏,在裝潢潦草的會客室裏宛如一束格格不入的穠豔花枝。
惹人憐愛得厲害。
阮夭抿著嘴巴的時候兩邊臉頰上會顯出小小的可愛肉窩,他說:“你不要以為我是有什麼別的心思,就是單純看不慣有人被誣陷而已。”
他的本意是告訴顧瑾不用疑心他是為了達成什麼不可言說的目的才幫他的,聽在顧瑾的耳朵裏卻變成了欲說還休似的傲嬌。
一種詭異的萌感擊中了男人那顆黑的要命的心髒。
他唇畔勾起一個有點邪氣的弧度,很故意地說:“你怎麼會這麼好心?”
完全就是不識好歹!
阮夭每次和顧瑾單獨在一起的時候都會被氣得跳腳,有點控製不住自己的語氣:“你愛信不信,總之,兇手我一定會抓到的。”
顧瑾問道:“你要怎麼抓?”阮夭這麼笨笨的,被欺負了也不知道反抗,膽子還那麼小,稍微嚇一嚇就會掉眼淚,這樣嬌氣的人要怎麼去為他翻案。
顧瑾眼神很複雜,他以為阮夭會恨不得他死在裏麵,畢竟他掌握著阮夭最重要的秘密。
阮夭心想的是那個殺人犯不知道為什麼好像特別針對自己,要是拿自己當釣餌的話說不定他還會來的。
但是作為一個被封印了所有妖力的戰五渣,阮夭覺得十個他都打不過那個殺人犯。
他猛地憶起那人曾經在顧容章的書房裏說過,顧容章的臥室裏似乎藏著什麼秘密。如果他能揭開這個秘密,說不定就能發現顧容章死亡的真相。
到時候主線任務和支線任務一起完成,升職加薪指日可待。
燃起來了。
他揚起細白頸子:“你等著瞧吧。”
顧瑾瞳孔一縮,死死地盯著阮夭脖頸下方的一點小小的紅印,如果不是隔著能防彈的厚玻璃,他估計就要衝上來了。
那枚印子看樣子留下有一會兒時間了,呈現一種靡豔的深紅色,在細瓷似的頸子上格外顯眼。
顧瑾磨了磨牙,極力壓抑住自己有點扭曲了的聲音:“誰碰你了?”
“我不在的時候,誰碰你了?”他知道自己的怒火來的突然,阮夭沒有答應過重新和他在一起,他想和誰親密自己都沒有資格過問。
但是劇烈的嫉妒心還是燒得他眼底通紅:“是顧容銘嗎?他是不是逼你和他在一起?他是不是威脅你了?”
阮夭不知道顧瑾為什麼突然發作,有點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為什麼這麼說?”
現在最要緊的應該是顧瑾的事情,他卻像發狂的野獸一樣追問著阮夭脖頸上紅印的緣由。
阮夭是真不知道自己脖子上怎麼會有紅印,他撓了撓印記的地方,隻覺得有點微微的細癢,可能是被蚊子咬了吧。
顧瑾這個人,真奇怪。
“你是不是應該先關注一下你自己的事情。”阮夭提醒道,“你……有雙胞胎兄弟嗎?”
根據這個時代的刑偵能力,還不能分辨出同卵雙胞胎的dna,因此完全沒有人意識到顧瑾很有可能有一個雙胞胎兄弟。
顧瑾臉色很奇怪:“當然沒有,我媽生下我就去世了,顧容章那個王八蛋遭了報應一輩子也就我這一個兒子。”
說起這個他就冷哼了一聲,顧容章這個喜新厭舊的混蛋,在發妻去世之後不僅絲毫不悲痛,
反而連續幾十年都沉溺在各種溫香軟玉裏,顧瑾從記事起就經常看到家裏各個地方會突然出現女人身上的私密衣物。
有時候還會撞到這個腦子裏似乎隻裝了下半身的種馬和新得手的女人在角落裏纏綿。
像這樣以玩弄女人為樂的惡心的人渣,死了也是活該。
顧瑾眸色越深。
他打量著尚未被顧容章得手的阮夭,心裏鬆下一口氣,還好,顧容章還沒來得及對他做什麼。
否則他可能真的會成為殺人犯。
“夭夭,不要相信顧容銘,在顧家,你隻能相信你自己。”
阮夭抬杠:“那你呢?”
“我?”顧瑾唇畔咧開一個張揚的微笑,好像自己不是那個被銬住了雙手的落魄嫌疑犯,英俊眉眼映著西斜的日光,輪廓都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邊:“你永遠可以相信老子。”
阮夭從接待室裏出來的時候,是齊仁率先迎上來的。
俊秀的高個子青年很關切地注視著阮夭垂落的羽睫,聲音也是溫溫柔柔的:“大少爺他,沒有為難夫人吧?”
阮夭挑起一邊的眉毛,他把自己和顧瑾的話都隱瞞了起來,很無辜地望向齊仁:“當然沒有,他為什麼要為難我?”
齊仁帶著公式化的微笑,微微地躬著身體好和阮夭說話:“我以為夫人和大少爺關係不太好。”
阮夭眼神幽幽的,光線黯淡下“女人”漂亮的眼睛呈現出一種濃鬱的琥珀色,像是盛著一泊瀲灩的醇酒。
光是看著,心尖都陷入迷醉。
阮夭身上好香,是很清淺的花的香氣,清豔卻不會讓人覺得媚俗,齊仁甚至產生了微妙的眩暈感。
很想知道,他是不是全身都是香的。
“那麼你希望我和誰關係好呢?”
阮夭仰起臉,無知無畏地湊近了齊仁,差一線就觸到了齊仁高挺的鼻尖。
夫人很天真地彎著月牙一般的眼睛:“和你嗎?”
齊仁腦中發麻,已然忘記了自己應該從阮夭口中套出他和顧瑾說話的內容。
“夫人……”他喃喃著出聲,白淨臉上居然沁出了一絲汗。
阮夭本身也不算矮,踩了細細的高跟,身高更是到了稍微揚起下巴就能吻到小秘書唇瓣的程度。
阮夭離得好近,但總是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間隙,警告著齊仁身份的距離。
可憐小青年被迫往後退了一步,後背避無可避地貼住了冰涼的瓷磚。
驟然的涼意讓他瞬間清醒了過來,低著頭慌慌忙忙地喚道:“夫人,二爺還在等著您迴去呢。”
阮夭覺得自己好壞,非要逮著小齊一個人薅羊毛。
真是一個糟糕透頂的刻薄主母,很適合後期被瘋狂打臉。
他保證這是最後一次迫害小齊,還差一點點,惡毒主母的人設就可以拿滿經驗值了。
他張開一隙緋豔的唇肉,唇間微微露出一點米白色的牙,語氣很是驕縱:“我剛才出來的時候腳崴了,很疼。”
唿出的熱氣噴灑在青年蒼白的耳垂上,身份高貴的美豔夫人輕輕地倚在他的耳邊,說話的時候如海妖的嗓音帶著一點雌雄莫辨的低啞,軟得像一汪融化的春水:
“我要你背著我走。”
齊仁驀地攥緊了指尖。
*
作者有話要說:
小齊支棱不起來,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