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當然不是夏嶽親生的。
“是我姐的兒子, 她走了以後, 孩子是我爸媽在帶。我這輩子不會有孩子了, 就把外甥當成是我兒子,從他會說話起,就叫我 ‘爸爸’。”夏嶽如是說。
遲立冬:“……”
夏嶽:“……”
兩人對望了片刻。
遲立冬炸了, 道:“這有什麼不能直說的?你非要三番五次地嚇我!好玩嗎?啊?好玩嗎!”
夏嶽道:“好玩啊,我就喜歡捉弄你,看你嚇得說不出話, 我就特別高興, 你有意見嗎?”
遲立冬敢怒不敢言,耷拉下腦袋, 胸膛起伏不定。
夏嶽彎腰,欠了欠身, 自下而上看他的臉,輕聲道:“生氣啦?”
遲立冬雙眼裏噙著淚。
夏嶽:“……”
遲立冬又委屈又憤怒, 說:“耍我玩,用不用這麼逼真?還把車過戶到我名下……我真的以為你不要我了!你是不是存心報複我?”
夏嶽直起身,道:“對啊, 我就是報複你, 怎麼了?”
遲立冬要哭了:“一個破盒子,我都說要扔了!你也太狠了。”
夏嶽冷笑,說:“這就算狠了?要走還對你有個交代,你離開我的時候,和我有一聲交代嗎?哪怕說一聲你要走了?你說了嗎?”
遲立冬:“……”
這是他們在一起以後, 夏嶽第一次直截了當地說出對舊事的怨恨。
遲立冬心裏瞬間發堵得厲害,和剛才被夏嶽耍弄的鬱悶心情截然不同。
夏嶽似乎後悔提了這件事,露出幾分懊惱,片刻後,說:“就當扯平,以後我不會再這樣了。”
遲立冬一臉狐疑。
夏嶽道:“真的,再也不這麼耍你了。”
遲立冬伸出手,道:“你過來。”
夏嶽走到他麵前。
他把夏嶽抱在懷裏,十分用力,說:“夏嶽,我愛你。”
夏嶽迴抱他,道:“這就不生氣了?你怎麼這麼好哄?”
遲立冬發狠地更收緊手臂,咬牙切齒道:“我怎麼不生氣?要不是得遵醫囑,我x死你你信不信。”
夏嶽笑了聲,說:“哦,心裏很生氣,身體不爭氣。”一刀不行,還要再補一刀,“差點忘了,手術前你就偷喝壯陽藥了,你是不是真不行了?”
遲立冬:“……你是不是真想氣死我?”
夏嶽靠在他肩上一陣笑,又抬頭,在他耳朵邊吹氣,曖昧道:“有別的死法,要不要試試?”
他被夏嶽推著坐在沙發上,夏嶽跪在他雙膝之間,眼裏閃動著俏皮的誘惑,慢慢俯下了身。
桌上扔著汽車過戶手續,幾步外就是夏嶽的大行李箱。
遲立冬剛剛被嚇得魂飛魄散,現在又舒服到無以言表,如夏嶽所說,頃刻間讓他死去,也是舒舒服服死的。
和夏嶽談戀愛絕頂刺激。
夏嶽去漱口。
遲立冬閉眼靠在沙發上,還在後勁裏。
夏嶽出來,說:“我下午還得上班,你就在家休息,別出門了。”
遲立冬睜開眼,聲音也還略微暗啞,問:“哪天去新西蘭?”
夏嶽有點咳嗽,去接了杯水喝,道:“下禮拜。”
所以他提前一禮拜收拾好行李箱,又把車過戶給遲立冬,就是為了在出院這天好好整治遲立冬一番。
遲立冬恨得牙癢癢,但是剛嚐過甜頭,自然是氣短了半截,道:“你自己能行嗎?要不我陪你?”
夏嶽好笑道:“我不行?要你這傷殘人士也沒用,我還得照顧你。”
遲立冬一臉鬱悶。
夏嶽把水喝了,說:“放心吧,我爸媽身體都不錯,三個大人帶一個baby,沒問題的。”
遲立冬想起他以前和“baby”打電話,問:“他幾歲了?能說清楚話了?”
夏嶽道:“馬上就四歲了。”
遲立冬古怪道:“那,他叫我什麼?”
夏嶽迴頭看他,似笑非笑:“你想讓他叫你什麼呀?”
遲立冬說不出,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個……兒子?太突然了。
第六十三章 小夏嶽
在醫院躺了幾天, 迴到家, 深刻地覺得, 還是家裏睡得舒服。
翌日,夏嶽照常去上班,一年到頭沒睡過幾個懶覺的遲立冬一覺睡到了中午。
起床後填飽肚子, 感覺自己狀態還可以,就迴了趟家看他媽。
他現在還不能自己開車,叫了輛網約專車, 到家門口下車, 遲夫人剛午睡醒,抱著貓在院子裏曬太陽, 問他:“怎麼又買新車了?快讓司機到家裏坐,喝口茶。”
遲立冬招手讓司機走了, 才對母親說:“打車來的,不能開車, 做了個手術。”
他把前因後果簡單說了一遍,為了減輕遲夫人的擔心,用了最輕描淡寫的形容方式。
遲夫人還是急了, 拉他進去看他刀口, 怪他:“我就說哪裏不對勁!除了出差去外地,你還沒有這麼久都不迴家過,你現在翅膀硬了是不是?這是手術啊,切的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連知情權都沒有了?!”
遲立冬還能怎麼說, 隻能乖乖聽著,表示:“真不要緊,就是怕您聽了擔心,您看我現在恢複得多好。”
遲夫人埋怨夠了,還是心疼,仔仔細細問他大夫怎麼說的,以及現在刀口疼不疼癢不癢?最後道:“難怪那天小夏自己過來,說你太忙沒時間來看我,他正好沒事就來陪我說說話,你打電話過來,他還不讓我告訴你說他來了,我就隻想著他真是懂事知道心疼長輩,也不是為了在你麵前落好,這麼好的正經兒媳婦都不好找,我也算是有福氣,怎麼也沒想到他是來替你打掩護的。你們倆也真是,下次再見小夏,我也要說他兩句的,不能什麼都聽你的。”
遲立冬心想,媽啊,該說您真不了解您兒子呢,還是該說您不了解夏嶽呢。
和母親說了一會兒話,他上樓去,到自己房間,開了保險櫃,拿出那個鐵皮盒子,坐在床邊,把盒子擱在腿上,打開看了看裏麵的東西。
看得直歎氣。
其實他對王齊沒有以前那種感覺了,這盒子對他的意義也和從前大不相同,裏麵裝的不再是他十幾年的暗戀,而是他的一段青春迴憶。
別的倒還好,就這張照片,是真正的絕版,當時還是用膠卷照相機,隻洗出來這一張,底板也早就找不到了。
“你幹什麼呢?”遲夫人從外麵進來。
遲立冬忙把盒子蓋好,說:“收拾點東西。”
遲夫人看到那盒子,皺眉道:“這都多少年的破爛了,你還留著幹什麼?”
遲立冬道:“就扔了。”
遲夫人在他旁邊坐下,想把盒子從他手裏拿過去,他抓緊了,道:“媽。”
遲夫人撒了手,說:“現在還藏什麼?那天我都看過了。”
遲立冬:“……”
遲夫人道:“冬冬,你和王齊……好過嗎?”
遲立冬大驚,說:“沒有!媽,您想什麼呢?”
遲夫人也是一臉尷尬,道:“沒有也好,小夏就挺好的。”
遲立冬叮囑道:“我和王齊真的就是特別純粹的朋友,您可別和王齊媽媽亂說,我知道您二位每次見麵什麼都聊。”
遲夫人道:“不說不說,行了吧?”
遲立冬:“……”
他跳過這件事,說:“夏嶽的父母今年迴北京過年,下禮拜他去新西蘭接他們,還有他姐姐的兒子,這小孩,算是過繼給他了吧,管他叫爸。”
遲夫人聽過夏嶽姐姐的事,愣了一下,驚喜道:“那這小孩算是你們倆的孩子嗎?”
遲立冬有點別扭,道:“算吧?我也不知道。”
遲夫人一拍他,高興道:“當然算了,他既然叫夏嶽爸,那就也得叫你爸,那我不是當奶奶了?”
遲立冬:“……”
老太太高興壞了,又問:“照片呢?有沒有我孫子照片?”
遲立冬道:“沒有存,夏嶽昨天給我看了,挺好看的,和夏嶽長得有點像。”
“那肯定很可愛啊,”遲夫人斥責道,“你怎麼給人家當爸爸?連張照片都不知道存一存?”
遲立冬尷尬地撓了撓頭,他理解不來母親對小孩的熱情,他在昨天之前根本就沒想過會當爸爸,夏嶽給他看照片的時候,他充滿了陌生感,不隻是對這個未曾謀麵的小孩,也對自己突然之間有了“兒子”這件事而感到不真實。
但是他不討厭小朋友,也許真的見到就好了,現在隻是沒見過,對未知事物本能的抗拒而已。
他把盒子丟進了垃圾桶裏,然後又把保險櫃的密碼改了。
他迴家前,遲夫人找出兩瓶朋友出國玩,給她帶迴來的維生素咀嚼片。
說是有名的牌子,對提高免疫力很有幫助,她保健品太多了,也記不起來吃,正好給術後需要提高免疫力的遲立冬吃,省得浪費。
晚上夏嶽迴來,遲立冬想去李唐的影院看電影,夏嶽則認為電影院細菌很多,遲立冬現在的情況最好是別去。
最後兩人偎坐在沙發上,用家用投影看了部半新不舊的《雪國列車》,韓國導演,男主是出演過美國隊長的克裏斯.埃文斯。
遲立冬中途想起他媽讓他帶迴來的咀嚼片,拿了過來,給夏嶽兩片,又丟了兩片進自己嘴裏。
橘子味的,吃著酸酸甜甜,聞起來也是,不太特別,但是是一種令人快樂的味道。
夏嶽轉過臉來,他便低下頭,輕柔地接了個吻。
幾天後,夏嶽出發去了新西蘭。
遲立冬也迴公司去做些年底的雜事,重的還是不行,隻挑些輕點的做,不過要動腦子的事對他來講都不輕鬆。
而且忙完迴到家,空空蕩蕩,還是他一個人,非常苦悶。
勉強這樣過了兩天,第三天他就迴遲夫人那裏,和母親相依為命了。
又數天後,離春節還有六天,夏嶽迴來了。
遲立冬已經能自由活動,開車也沒問題,提前了一個多小時,到首都國際機場去接機。
等候的時間裏,他緊張得不行了,不停來迴走動。
他有點害怕見到夏教授,當年他就很怕和這位全院聞名的毒舌教授打交道,那時是因為學習不好,人又笨,現在學習還是不好,人還是笨,另外加上拐帶人家兒子的罪名,還有十幾年前做下的渣男事跡,林林總總加起來,夏教授不可能對他有什麼好印象,隻盼著能看在夏嶽麵子上,別當麵罵他太難聽就好了。印象裏師母似乎性子很是溫柔。那個小孩不知道淘氣不淘氣。
遲立冬身材高大,肌肉厚實,長得還不是溫和那一掛的,曆來討不到初次見麵的小孩喜歡。遠的不說,就說前幾個月夏嶽還在上海時,他有一次到上海去看夏嶽,買票晚隻得買了經濟艙,登機時遇到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在舷梯上就哭鬧不停,把那年輕媽媽累得夠嗆。登機以後,小男孩還在又哭又鬧,怎麼哄勸也不聽,直到遲立冬坐在他的鄰座,哭聲戛然而止,一路上大氣都不敢出。
終於等到夏家一家人乘坐的航班落地。
遲立冬緊緊張張地在外麵等待。
很快就看到了抱著孩子的夏嶽,因為長時間飛行,他穿了一身看著就很舒服的灰色休閑裝,戴了頂黑色棒球帽,腳上一雙yeezy,懷裏的小孩趴在他肩上,和跟在後麵的夏嶽媽媽說話。
夏教授最後出來的,他沒怎麼變樣子,也沒明顯的變老,推著一輛滿滿的行李車。
遲立冬抬了抬手,叫了聲:“夏嶽。”
夏嶽朝他笑了下,小孩也轉過臉來。
遲立冬急忙掛上討好的笑容。
小朋友比照片裏還像夏嶽,倆人完全就是一個模子脫出來的,一個大夏嶽,一個小夏嶽。
夏家四人繞過長長的圍護欄,終於出來了。
遲立冬從夏教授接過行李車,僵硬地打招唿:“教授好。”
夏教授上下看他,和善道:“你也沒怎麼變樣子嘛。”
遲立冬就隻會笑,又向師母問好。
最後才麵對夏嶽,心裏自然是很想他,這種情景也沒辦法說,依舊還是一臉傻笑。
夏嶽也笑了,說:“都問好了,怎麼不問我好?”
遲立冬十足聽話:“你好。”
夏嶽懷裏的孩子怯生生地看他。
他也看那孩子。
夏嶽很溫柔地:“剛才爸爸教你了,叫他什麼?”
小孩子好害羞地把小臉偎著夏嶽的臉,特別小聲地叫:“媽咪。”
遲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