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星期六，常遠和穆光約好了要去看畫展。如果顧恆在家，他們兩個昨晚一定會胡鬧到半夜，第二天沒什麼事情就會一起睡懶覺。


    然而顧恆不在家，常遠這天在鬧鍾響之前就醒了。他今天心情還不錯，在億呈工作之後，他幾乎沒有跟朋友出去玩過了。


    他現在也覺得和以前那些朋友混不到一起去，平時工作忙，好不容易有個不用加班的周末，他也寧願在家裏和顧恆一起膩歪。


    不過他從前就不是能宅在家裏的男人，每天出去浪沒邊兒了。現在能有個機會和同事——雖然是小朋友——一起去看看畫展，也是件不錯的事兒。


    常遠順手給自己做了上班的時候沒梳過的發型，把額前的流海放下來，顯得整個人少了一點穩重，多了一點屬於年輕人的肆意。常遠挑了一套上次顧恆給他買的新衣服。穆光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在給自己的襯衫打上一條裝飾性作用的領帶。


    穆光就在他們小區門口等著，見到常遠一身利落又帥氣地走過來，小朋友眼睛都瞪大了。直到常遠坐上副駕駛，穆光衝著他傻傻的笑道，“常哥，沒發現你居然這麼帥。差不多是我見過的人裏最帥的之一了。”


    常遠給自己係好安全帶，偏頭吹了一下口哨，瞇著眼逗他，“看來是有人比我帥啊。”


    穆光還真仔細的想了想，然後毫不猶豫地開口，“我家元涵最帥了……不過，常哥，你就比他差那麼一點點，真的。”


    自戀的對著車窗撥了兩下頭發，常遠漫不經心的開口，“這是你情人眼裏出西施，要是我家顧……咳咳，要是我家小對象兒在，肯定覺得我最帥。”


    他一不小心說順嘴了，差點把顧恆的名字說出來。還好穆光正準備開車，似乎沒有聽見他說什麼。


    見穆光毫無所覺得樣子，常遠放下心來的同時，又不可避免的有一點失落。


    他正是第一次正兒八經的談戀愛，對象是他特別喜歡也特別喜歡他的人。這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顧恆帶給他的感覺是從前沒有經曆過的那種，兩個人在一起的每一分鍾，他都會從心底感覺到開心和幸福。


    每次看到顧恆，他都會在心裏琢磨，老天怎麼就對他這麼好，給他一個這麼完美的男朋友。特別好。


    可是，當他內心被這樣的幸福填滿的時候，卻要對別人、親人、朋友、同事，閉口不提那個給他幸福的人。


    他和顧恆，不僅是同性戀……還是名義上的表兄弟。這一點，即使是麵對同樣和男人談戀愛的穆光，他也沒辦法說出口。


    愛他在心，口難開。


    常遠第一次明白這種無奈和痛苦。


    今天他們兩個人要去的畫展是一個當代新銳畫家的個人展。其實常遠對美術藝術方麵不怎麼了解，隻是以前有一次為了泡一個學美術的妹子，提前做了一點功課。加上他長相就是會給人一種看起來憂鬱深沉的錯覺，說自己懂得藝術還真能糊弄不少人。


    他今天來不是為了看畫，也不是為了泡妹子。純粹是陪穆光來，另外顧恆不在，他自己也難免覺得沒意思。出來走走總是好事。


    兩個人在展覽館旁邊的停車場停好車。繞到正門，看到了門口的提示牌，穆光頓時就興奮起來。常遠估計著，要不是周圍人還不少，不遠處還有保安盯著，穆光會跳起來直奔大門。


    把入場券給工作人員，兩個人終於進了展覽館。


    穆光一進去，眼神就流連於各種作品，常遠反倒是走馬觀花一般，比他走得快多了。


    這次畫展的畫家是一位叫潤安的華人。年紀不大，穆光給常遠介紹過，據說從才三十二歲。繪畫風格獨特，既融合了西方美術浪漫主義流派風格，又與現代主義的“意大於形”的精髓相貫通。偶爾還能靈感突現，帶上點東方色彩。


    潤安的作品個人特色很明顯，很多作品都會讓人一眼就能記住。也是因為這個，他才會在這幾年的圈子裏很有名氣。


    其實這些字句在常遠的腦子裏過了一遍之後，基本沒什麼大用。頂多和眼前的畫印證一下，可以讓他模糊的猜到，這幅畫的風格和作者當時心裏的想法。


    他雖然在這方麵不是專業的，但不得不說，上天除了給他一個完美的戀人，還給了他一副感性的玲瓏心。


    他在門外看到畫展氣派的場地的時候，心裏還想著這位華人畫家不僅在美術圈裏地位不低，在a市的上流圈裏，恐怕也有背景。不然市中心最好的展覽館，一般都是大師級畫家才可能在這裏辦個人展的地方，怎麼會讓一個新銳畫家占用。雖然這個新銳畫家名氣不小，人氣很高。


    但真的進到展覽館裏，看到一幅幅精心陳列的畫作，常遠心裏開始明白，怎麼會有那麼多人，甚至像穆光這樣年輕的技術員都為之著迷。


    常遠停在一副畫前。


    不得不承認，潤安確實有這樣的獨特魅力。他的作品，永遠不是讓人一眼看透，而是給看者一個明晰的衝擊，然後當仔細看的時候，會有深一層的感悟。


    他麵前的這副，是很普通的山水畫。隻是不是水墨也不是素描，是油畫。但在看的時候，確實可以隱隱約約看到前兩者的影子。


    常遠在心裏讚歎。


    “這副《隱》，是潤安老師在大學畢業旅行的時候，身處華山之巔的執筆之作。”


    一道清冷如玉的聲音從他身後傳過來。


    常遠轉身看去，就見一位清瘦的男人站在他身後側，輕笑著與他對視。


    顯然剛剛的話也是這男人說的。


    男人其實身形似少年一般，清瘦單薄。他五官精致，眉目如畫，偏偏氣質冷清。


    隻一眼，常遠就判定，這男人鐵定是學藝術出身的。


    第二眼，這男人長得真好看……常遠迴想了一下自己今天的打扮，私下裏覺得……若是論二十八歲成年男人的標準來看，還是自己更帥。


    第三眼，常遠平時很討厭有陌生人自作聰明的給別人科普，但這個人長得好看，說話又好聽，明明氣質那麼冷，卻一直微笑著看他。


    年輕的男人再一次開口，語氣裏帶著點抱歉的意味，“不好意思，是我太突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