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周何熙知道昨夜賀誠年哭了。
那人在月色中躡手躡腳的走到他的床邊,用手撫摸著他隻剩一張薄皮的下顎,手指順著臉頰慢慢滑到了後頸,最後落在了被強製洗去標記的腺體。那是賀誠年發現他和盛峰澤第二次見麵之後,盛怒的alpha扔出潦草簽字的離婚協議書,利用ao之間的信息素壓製把他生生的按在了手術臺上,洗掉了他給周何熙的永久標記。
那種刺骨的痛對現在的周何熙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癌癥的苦痛每時每刻提醒著周何熙這個alpha曾經對他有多麼的殘忍。他無法對賀誠年的一點點示好心軟,卻因為他的報複而需要演出失而複得的欣喜。他想,現在賀誠年還要重新標記他,並不是因為信任,並不是因為愛他,隻是alpha的那種占有欲。
他可能是想,讓omega死後也帶著屬於他的專屬印記。
可賀誠年重新躺迴床上,溫熱的唇瓣貼到腺體周圍,很輕柔的一個吻卻帶著滾燙的淚水。omega被alpha溫柔的摟在懷裏,他睜開眼聽著身後的賀誠年喉間發出哽咽的哭聲,淚水沾濕了他後背的衣衫,涼意讓周何熙渾身發麻,他茫然地聽著自己的alpha在身後哭得像個小孩,而窗外的皎月已經被烏雲蓋住,透不出一絲銀色月光。
賀誠年哭了太久,清晨omega起床的時候他已經走了,大概是想掩蓋紅腫的雙眼。周何熙起身的時候看到手機裏有一條訊息,alpha說他十一點迴來給他做午飯。周何熙捏著手機反反複複地看這條短信,因為這條隔了三年的訊息上麵都是差不多的對話。賀誠年曾經也是這麼的愛著自己,可若論這世界上最恨周何熙的人是誰,他也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孩子被阿姨送到了幼兒園,周何熙起床的時候電飯煲裏還保溫著一碗白粥,他嚐了一口就知道又是賀誠年親手做的,因為這碗粥看著普通,實際上卻是用魚骨高湯燉煮出來的。
賀誠年追人的時候是真的能把omega寵到骨子裏,他不擅長花言巧語和浮誇把戲。比之周何熙其他的追求者,賀誠年永遠是那個酒會之前攔著他讓他先喝一杯牛奶,酒會之後等在門外送他迴家看到他熄燈才走的人。
周何熙沒告訴過賀誠年,他在普吉島的那一場鋼琴曲裏彈錯了一個音,因為那一瞬間他看到賀誠年朝他走來,小王子的玫瑰花終於在這個星球開始綻放生姿。
十點五十分,賀誠年進屋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睡在沙發上的omega。他身上隻穿著一件寬鬆遮到大腿的長t恤,赤著兩條雪白的長腿搭在沙發的另一頭,側頭壓在自己的胳膊上,精致的睡顏像一個陶瓷娃娃。賀誠年在那一瞬間又怦然心動,好像所有的心跳聲都是在周何熙重新迴來以後才恢複了聲響。
他走過去把omega打橫抱起來,周何熙的腦袋輕輕地搭在他的胸口,迷迷瞪瞪地睜眼喊了聲“年哥”,又因為太過困倦繼續睡了過去。賀誠年小心翼翼地把omega放迴柔軟的床褥中,為他搭了一床涼被,掖好被角之後又輕聲地拉上了房間的窗簾。
這一覺就睡到了一點半,賀誠年坐在房間的一角把臺燈開到最低的亮度,電腦上查閱著關於晚期癌癥治療方案的最新論文。聽到床上的omega傳出聲響,他起身走到床邊把睡眼惺忪的周何熙抱了起來,從房間又挪到了沙發上,還低頭幫他穿好了拖鞋。
賀誠年做的飯菜都涼了,他在廚房熱菜的時候聽到客廳裏傳來omega的聲音。“賀誠年,其實你不用這樣,你這樣特別像是給我臨終服務,我受不起的。”
他端盤子的手滑了一下,瓷片落在地上碎了一地,蹲下身去撿的時候劃破了指尖,疼痛感卻讓賀誠年的心裏釋然了幾分。他沒有去迴答omega的話,把飯菜端上桌後又打算去抱周何熙,那人卻起身自己走了過來,坐在桌邊沉默不語地盯著桌布發呆。
賀誠年指尖滴的血沁在藍白色的桌布上,周何熙覺得難受,更為了這點難受而更加難受。到最後胡亂的抓起桌上的餐巾紙把賀誠年的手包成了一顆球,那抹礙眼的紅色才從他的心底被擦掉幹幹淨淨。
“過幾天我們去一趟美國,我約了聖約翰醫院的腫瘤專家。”賀誠年低頭看著那團白球笑了,往周何熙的碗裏夾了一筷子芹菜,輕斥道:“都病了就別挑食了,特意為你做的。”
周何熙皺了皺眉,隻低頭扒拉碗裏的飯,到最後也沒動那些芹菜。賀誠年更魔鬼的端出一杯綠色的飲料,推到周何熙的麵前說:“你還有第二個選擇,芹菜汁。”
omega怒瞪了他一眼,用炸碉堡般決絕的神態把碗裏的芹菜都塞進嘴裏,沒有任何咀嚼動作的吞了下去,就這點小事委屈地眼眶包淚扁了嘴角。
賀誠年把那杯芹菜汁喝了,忽然扣過omega的後頸,帶著他最不喜歡的味道輕柔的吻他。奇妙的化學反應讓omega逐漸適應芹菜的味覺,甚至在唇舌勾纏中品出了一絲甜味,alpha見他喜歡這樣的親吻,索性把人抱過來喝一口親一次,到最後一杯芹菜汁見了底,賀誠年還覺得有些意猶未盡。
周何熙麵色潮紅地靠坐在賀誠年的懷裏,急促的唿吸慢慢變得平緩後,問道:“去美國,小溪怎麼辦?”
“我爸媽下午就到,讓小溪先和爺爺奶奶接觸一下。”他看見周何熙眉頭緊蹙,伸手在他眉間輕輕地撫弄,等舒展之後繼續說道:“當年發生的事他們不知道,我告訴他們是我做錯了事,你生氣帶著孩子走了,現在被我追迴來了。”
周何熙忽然輕笑了一聲,避開alpha的視線,自言自語地說:“要真是這樣,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