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念慈陪著瞿既明一起在餐桌邊將時間消磨到了九點,等到暖融融的陽光將整個客廳都照得亮堂堂時,alpha才有了點準備從報紙中抽身的征兆。
祝念慈盯著自己的平板,時不時偷偷瞄他一眼,心裏直犯嘀咕:
今天也沒有大新聞吧,看什麼值得花那麼長的時間?
他不太確定地點開了頭條推送,最頂上的那則消息說的是議會某議員出軌十年終於被老婆捉奸在床,或許要走離婚流程淨身出戶了。
嗯,十分的平平無奇。
祝念慈向來都對八卦新聞和時事政治沒太多興趣,因此並不會意識到這位議員隸屬於哪一派別,也不可能想到這件事跟即將到來的換屆會有所關聯,更加不可能知道坐在自己對麵的男人對於這則新聞能夠上頭條做了多少貢獻。
總之,他隻會在早餐餐桌上對著自己的實驗報告發(fā)呆,並一邊無聊地猜測瞿既明到底準備幾點鍾出門。
所幸他並沒有等待太久,當於夫人走過來將桌上的餐盤收走時,瞿既明終於放下了那份報紙,抬眼看了過來。
“應該消化得差不多了吧?”他的眼神有些戲謔,“沒聽你再打嗝了。”
祝念慈先是尷尬地碰了碰自己的側臉,接著才勉強迴想起來自己在喝完牛奶後確實打了個小小的嗝。
“那是因為太燙了,”他瞪著眼辯解,“不是吃撐的。”
“這樣啊,”瞿既明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那我們現在出門怎麼樣?”
祝念慈當然沒有意見,他背著自己的天藍色小雙肩包,跟在alpha身後進了電梯,直到門關上後才遲鈍地想起來一件事:
“我們不用先準備好嗎?”
他說得隱晦,瞿既明卻明白他問的是什麼:“等快到的時候再準備就好,不用擔心。”
“噢。”
祝念慈點點頭,又問他:“那我們是去哪裏?”
瞿既明側頭瞥了他眼,說:“你可以先猜猜!
聽他這麼說,祝念慈下意識地看了眼他今天的裝扮——要比之前見過的所有時候都要更休閑一點,灰色毛衣和粗呢格紋的大衣令瞿既明看起來年輕了許多,甚至還掛了一串銀質的十字架作為裝飾。
總而言之,整個人的吸引力都……更強了。
祝念慈看得失神,整個人都陷入類似氧氣缺失的窒息感中,連瞿既明叫了自己幾聲都沒聽見,直到冰涼的手指被alpha輕輕捏住,才猝然迴神。
“嗯……嗯?”他尷尬地漲紅了臉,“怎麼了?”
瞿既明笑了聲,好脾氣地重複道:“我是說,你看了這麼久,看出什麼了嗎?”
電梯門緩緩打開,祝念慈被他牽著往外走,心虛地辯駁:“也沒有很久嘛!
“那猜到了嗎?”
祝念慈小聲抱怨:“這怎麼能猜到嘛,難道是要去那個新開的展覽?”
他前兩天聽季亞提起過一嘴,說是個和花卉主題相關的展覽,開設在市中心最大的購物中心裏,但殘留的印象隻剩下好看且能購買種子了,現在也不過是隨便猜了個。
結果瞿既明卻有些訝異地看向他,說:“看來我們還挺心有靈犀。”
祝念慈有點不敢相信,小小的雀躍攀上眉梢,興奮地握住他的手:“真的猜對了嗎?”
“真的,”瞿既明說假話時從來都麵不改色,“我們就是要去那裏。”
人在被詢問時第一個在腦海中出現的東西總是最渴望的,簡單的話術就能讓今天的行程變得更完美,何樂而不為呢?
而祝念慈顯然因為他的這句話而更加開心,甚至上車後還無意識地跟他坐得更貼近了些,橙花香輕輕柔柔地飄過來,瞿既明看了眼坐在駕駛座上的beta副官,還是升起了中間的隔板。
遲鈍的omega並沒有發(fā)覺自己的反常,譬如說要比平時更含糊柔軟的語氣,和每句話尾都往上勾的可愛尾音,親昵得不像話。
“我們距離那邊不遠,”他從座位上的某個盒子裏拿出一個類似黑色耳機的裝置遞給祝念慈,“下車前把它戴上就會自動開機,他們已經設置好了和你適配的麵容數據!
祝念慈躊躇地看著他的手:“要不……等下車的時候再給我?”
畢竟用季亞的話來說,瞿既明手上現在可是捧著一套房,萬一被弄丟了,他把自己賣了都賠不起。
可瞿既明卻無奈地歎了口氣,突然俯過身,嗓音低沉地在他耳邊炸開:“別動!
祝念慈壓抑地咬著嘴唇,胸腔內那團莫名的火突然躥得老高,alpha帶著薄繭的指腹若有似無地在耳垂上蹭過,帶來粗糲微麻的觸感。
有那麼短暫的一瞬間,他甚至希望瞿既明不要鬆開手,最好再多揉幾下。
但瞿既明很快就鬆開了手,祝念慈在逐漸遠離的溫熱氣息中飛速迴神,終於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多見不得人,他頓時被自己臊得眼神飄忽,掩飾般地抬手去摸耳朵上那點微涼的金屬質感。
瞿既明一本正經地在旁邊解釋:“按一下就能直接關機,雙擊可以換一張麵容數據,不過因為時間匆忙,隻來得及給你準備兩條數據。”
祝念慈被他說得好奇,連帶著身體上的不適都消退了點,好奇地側頭往窗戶上看,模模糊糊的容貌倒影在上麵,依稀能察覺出其中的陌生感。
“他們準備了鏡子,”瞿既明說,“想仔細看看嗎?”
祝念慈點點頭,從他手中接過了那麵小小的方鏡,裏麵映著的那張臉平平無奇,隻有一雙杏眼還能看得出原本的一點樣子,他端詳了會,照著瞿既明說的方法給自己換了張臉。
還是不太好看。
他關閉了裝置,有些好奇地問瞿既明:“那你的是怎樣的?”
瞿既明淡笑著給自己戴上,像素點飛快構築出完美真實的另一張麵容,同樣的平平無奇,連那雙霧藍色的瞳孔都被遮掩得一幹二淨。
“有時候越不起眼越安全,”瞿既明告訴他,“但我想,你應該需要先熟悉一下我這張臉,不然到時候走丟了,我可不好找你。”
祝念慈不由嘟噥:“我可沒有臉盲癥,再說了,你可以把照片發(fā)給我呀!
“也對,那萬一真丟了,”瞿既明故意在這停頓片刻,輕輕笑了聲,“我就去商場的導購臺播放尋人啟事!
祝念慈一開始並沒有明白他這話裏的調侃意味,直到下了車坐電梯進到商場內,還沒來得及走兩步,就好巧不巧地聽見廣播發(fā)出叮咚一聲響:
“陳涵小朋友,陳涵小朋友,請您聽到廣播後,速到三樓a區(qū)導購臺,您的媽媽正在等您!
他睜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向身邊的alpha:“你說的尋人啟事——是這個?!”
瞿既明笑得很敗類:“商場隻有這一種尋人啟事!
祝念慈甚至能想象到這副神情出現在他原本那張臉上會是怎樣的攝人心魄,但對著現在這張陌生的麵容,他隻是不滿地重申:“我絕對不會走丟的,再說了,我們可以用通訊器聯絡,根本用不著這種東西。”
瞿既明的笑意卻更加明顯,問他:“終於轉過彎了?”
祝念慈這下是真的惱了,板著臉別過頭,雖然一句話都不說,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跟在瞿既明身側,一步也沒有落下。
alpha把他的這些小情緒盡收眼底,不過也沒急著解決,直到臨近展覽門口時,才自然而然地牽起了祝念慈的手。
“雖然人不太多,你也不會走丟”他溫和地說,“但我還是擔心!
他說得隨意,祝念慈卻愣了許久。
為什麼呢?
他想,這話說得,好像我是什麼特殊的,重要到一點閃失都不能有的寶貝。
隱隱困擾了他許多天的那個問題再度卷土重來——這個alpha,對我到底有沒有意思?
隻可惜他依舊沒能得到答案,瞿既明的肢體接觸極有分寸,連握手的方式都是紳士的,他被牽著停在一尊設計精美的插花前,好奇地去讀木牌上的介紹:
鳶尾、桔梗、風信子、尤加利。
瞿既明看起來頗為欣賞這一瓶插花,祝念慈跟著端詳了會,感歎道:“好漂亮!
也不知道插花師都是怎麼想出來這些精妙絕倫的搭配的。
他接著看了眼底下的作者署名,隻有簡單的一個“林”字,字跡很娟秀,顯然是一位品味極佳的姑娘。
“聽說不署全名的藝術家多數出身世家,”他輕聲問瞿既明,“是真的嗎?”
瞿既明抬起頭,邊領著他走向下一尊花瓶邊說:“是的,這算是一種沒有明說的規(guī)定,出於保護自身的原因,他們並不會過多地向外界透露自己的信息!
祝念慈點點頭,不由暗暗咂舌。
這也太草木皆驚了點吧。
不過他很快就把這個念頭拋在了腦後,畢竟這個展覽的確如同季亞所說的那樣觀賞性極佳,就算祝念慈對這方麵的知識一竅不通,也能從每件作品中感受到作者想表達的意境,以至於逛到後麵,他甚至有些蠢蠢欲動。
“走的時候我想買點種子和花盆,”他向瞿既明征求意見,“我可以在房間裏養(yǎng)著一盆嗎?”
瞿既明看著他豎起的那根手指,忍俊不禁地說:“當然可以,不過我認為養(yǎng)在陽臺上會更好一些!
“如果你願意的話,當然是最好的啦,”祝念慈笑得眉眼彎彎,“我想養(yǎng)一盆桔梗,還有……”
他的話音在驟然升高的熱度中戛然而止,橙花香如驟然炸開的不定時炸彈般迅速擴散,祝念慈下意識地在襲來的痛苦中蜷縮著蹲下,從昨晚到現在的各種身體反常一一在腦中閃過。
嗜睡、渾身無力、頭昏腦漲……這哪裏是感冒了,是發(fā)情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