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既明從起床時就開始琢磨要怎麼再跟祝念慈見一麵——很顯然,對方現在處於十分不待見他的狀態裏,恐怕再讓萊昂去邀約,祝念慈都不一定會答應。
但讓他就這麼放棄,是絕對不可能的。
於是他聯係了自己這些年投資的那間醫藥公司,準備人為製造個見麵的巧合,可沒過多久,負責人就轉告他祝念慈這段時間都不在實驗室,瞿既明自認為等不了那麼久,隻好又去找了萊昂,打算從好友那打探消息。
萊昂告訴他:“小祝今天休生理假了。”
瞿既明想了想,說:“你幫我給他發一條消息,就說我向你要他的聯係方式。”
萊昂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把他的通訊號背得滾瓜爛熟了嗎?讓我發這個幹什麼?”
“我得讓他知道聯係方式不是你給我的,”瞿既明很淡地笑了笑,“畢竟我記得和別人給我是兩迴事。”
他要讓祝念慈知道自己這麼多年的念念不忘。
瞿既明在幾分鍾後給那串熟悉的號碼發送了好友申請,祝念慈的迴複也完全在他的預料之中,omega的絕情讓他短暫地難受了片刻,而後就翻出了那枚胸針,隨手給祝念慈拍了張照。
發送之後才發現手心的舊傷疤也入了鏡,可惜不能撤銷,他蜷縮了下手指,卑劣地想:祝念慈看到後會不會心疼?
大概是不會的。
所幸那枚胸針對祝念慈來說的確重要,他成功地在五年後重新獲得了對方的聯係方式,欲蓋彌彰地東扯西扯,最後得到了祝念慈的一句“到時候再說。”
雖然不一定會有這個“到時候”,但他不介意時時刻刻地提醒一下祝念慈。
於是瞿既明心情頗好地坐在萊昂的實驗室裏聊了會天,正講到某件關於聞越的事情上時,他突然眼皮一跳,奇怪的不詳預感在心底一閃而逝,語句倏然一頓。
“嗯?”萊昂奇怪抬眼,“怎麼了?”
迴過神時瞿既明發現自己已經站起身,他微微皺著眉,說:“沒什麼,我突然想起還有點要緊事,我們過兩天再聊。”
他步履匆匆地出了實驗室,眼皮依然跳得厲害,幾乎沒怎麼思考就決定了要迴家——如果非得有什麼會讓他覺得不好的事發生的話,絕對會跟祝念慈有關。
其實瞿既明從不覺得自己是個迷信的人,別人去教堂禱告,在餐前做感恩頌,過聖誕日,他也隻是安靜而沉默地做自己的事,要真有神明的話,世界上哪兒還會有那麼多的糟心事與惡心人。
他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不相信神話、玄學、和第六感,可如果這些東西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會跟祝念慈有關,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去確認。
因此瞿既明將車開得飛快,險些闖了好幾個紅燈,到達車庫時居然要比平時還早了十多分鍾,他焦急地按下電梯按鍵,心中奇怪的不詳感隨著時間的流逝愈發明顯,幾乎已經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腕表上的時間將將指向六點,瞿既明想,上一次有這種感覺,好像還是五年前。
那個黑暗的,冰涼的深夜,當他接起來自克裏斯的通訊時,冥冥中的預警就已經出現過一次了。
他步履匆匆踏進電梯,隻覺得數字跳動的速度緩慢到像是蝸牛爬井,好不容易等到叮咚一聲響,卻在門剛打開時就聞見了一縷甜絲絲的,勾得人心魂蕩漾的信息素。
——是橙花。
瞿既明心裏一沉,抬腳匆匆踏出了電梯門,這個小區的信息素隔離措施做得非常好,根本不可能發生信息素泄露到走廊上這種事,到底發生了什麼?!
走廊裏遙遙地站了兩個身影,他先是心頭一緊,剛準備衝上前又發現了不對勁——他們之間的氣氛實在太平和,不太像是有矛盾衝突的樣子,而甜絲絲的橙花香中還夾雜著微弱的,難聞又讓人不適的alpha信息素,瞿既明停住了腳步,極致的痛楚自胸膛中生出。
那個人。
他死死地盯著那道模糊的身影,眼珠微紅。
是在樓下和祝念慈擁抱的男人。
瞿既明覺得自己像是個可笑的,不合時宜的闖入者,一路上的焦急與不安像個笑話,荒謬到令人不住地想笑。
原來不是祝念慈有危險,他自嘲般地勾了勾唇,原來是在提醒我。
遠處那個略顯嬌小的身影像是聽到了動靜般迴過頭,瞿既明瞬間側身躲進了拐角的陰影裏,腳步狼狽神色頹靡,再也沒有了走出去的勇氣。
我不該迴來,他想,應該多跟萊昂聊一會,或者在樓下散散步,總之不該上樓。
這樣就不至於徹底明白自己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機會。
祝念慈收迴視線,聽見張桓問自己:“怎麼了?”
“沒什麼,”他搖搖頭,“剛才好像聽見電梯開了,你現在好些了嗎?”
“已經沒事了,”張桓的表情十分歉然,“剛才嚇到你了吧?”
祝念慈略顯尷尬地笑了笑,說:“那當然了……畢竟你很明顯就是被我的信息素影響了。”
張桓的手裏捏著一支空掉的抑製劑玻璃管,同樣尷尬極了:“是我冒昧了,以為自己用不著,畢竟我也能算是個比較優質的alpha。”
誰知道祝念慈的信息素如此厲害,他險些就完全失去了理智,還好那聲絕望的尖叫喚迴了他的神智,這才讓事態得到有效的控製。
不過張桓也不能在這久待,他往後退了一步,說:“東西送到我就走了,你好好休息。”
祝念慈就說:“我送你到電梯口。”
alpha沒有拒絕,他按下電梯按鈕,在某個瞬間心頭微微一動,總覺得自己聞見了某種久違的氣息。
濕潤的,像是雨後土壤和古樹的根,在他眼前編織出錯覺般的場景。
耳邊傳來張桓的輕咦:“怎麼好像有別的信息素的味道。”
祝念慈迅速迴過神,若無其事地說:“沒有吧,我沒聞到。”
電梯門適時地打開,他將張桓送進電梯,目送著門徹底關上,臉上的笑容迅速消失。祝念慈皺著眉轉身繞過那個轉角,而後不出意外地看見了那道倚靠在牆上的熟悉身影。
“你怎麼找到這裏的?”
他的質問太過冰冷,瞿既明連勾一勾唇的力氣都消失殆盡,隻能抬起沉重的頭顱,深深地盯著那張漂亮的臉蛋。
“不是來找你的,”他說,“我家在這。”
祝念慈就想起了那位剛搬過來沒多久,素未謀麵的鄰居,他覺得好笑,接著問他:“都分手了還專門買套房來監視我,有意思嗎?”
那雙霧藍眼睛頓時濕得像是落下了一場積了許久的大雨,瞿既明嗓音沙啞,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沒有監視你,房子是最近才買的,我可以給你看購買證明和轉讓書。”
祝念慈隻是很隨便地點了點頭,說:“行吧,所以你站在這裏幹什麼?”
鼻尖全是熟悉的,紊亂狂躁到不行的信息素,這讓祝念慈有些疑惑——不都結婚了嗎?怎麼他的病還沒好?
不過這已經跟他沒關係了,而出於對自身安全的考慮,祝念慈並不打算等待這人的答案,而是直接轉身,準備離開這個不安全的地方。
“你愛站著就站著吧。”
他剛走了兩步,身後就猛地傳來一股毫不意外的巨力,後背在撞向牆壁前被一隻手掌護住,咚的一聲響從身後傳來,而瞿既明的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隻是用絕望而痛楚的表情注視著他。
“你在發情期的時候讓一個alpha來家裏做客?”
祝念慈愣了愣,心頭迅速浮起荒謬的,莫名其妙的憤怒。
“關你什麼事?”他冷笑,“瞿先生,你該不會有什麼奇奇怪怪的臭毛病吧,比如說,不喜歡自己睡過的人跟別人上床?”
“別這麼說!”
瞿既明厲聲打斷了他的傷人話,眼中的赤紅愈發明顯:“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被信息素誘導的alpha才不管你願不願意,他們隻會想方設法地徹底標記你,你——”
“那又怎麼樣?”
祝念慈盯著他的眼睛,心中的痛楚仿佛變成了實質般的利刃,一刀刀地割裂著他的軀體。
憑什麼管這麼多?哪裏輪得到你管這麼多?
憑什麼一句話不說就拋下我後又做出這副情深至極,痛不欲生的表情?
他咬牙切齒,話語不經思考地朝外蹦:“我們五年前結束了,你早就已經結婚,那我去找一個新的人,開啟一段新生活,讓他徹底標記我又怎麼樣——”
話音戛然而至,alpha的唇舌絕望地覆了上來,堵住了他所有未說出口的話,祝念慈眼睫一顫,一滴滾燙的淚就這麼違背理智落了下來。
他大睜著眼,在alpha的桎梏下激烈掙紮,熟悉的信息素和靈活的舌頭讓他渾身發軟,燥熱一點點漫上心頭,他被迫張著嘴,被瞿既明勾住舌尖用力吮吸。
祝念慈倉皇閉眼,齒間用力咬了下去,alpha的悶哼模糊在糾纏間,他卻沒有重獲自由,血腥氣在唇舌中彌漫,心髒抽緊般發著痛,巨大的背德感和仿佛隨時都要壓製不住的情熱令他幾近窒息。
就在他因為缺氧而眼前發黑時,瞿既明終於舍得放開了他,alpha的喘息同樣紊亂,躁動的信息素將他包裹在中央,祝念慈渾身發抖,抬手重重甩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響聲在走廊中顯得異常響亮。
“你怎麼敢!”他嗓音顫抖,“瞿既明,你他媽是個有家室的人!”
可眼前的這個alpha眼眶通紅,緊緊盯著他紅腫的唇,而後低啞一笑。
“什麼家室?”
瞿既明抹了把自己唇角的濕意,神情冷靜而絕望,如同已經知曉自己死期的囚犯。
“我沒結婚,也沒有妻子,至於所謂的瞿夫人——”
他勾唇一笑,嗓音沙啞。
“乖乖,你是在叫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