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靖揚沒有失戀。事實上,他跟陳非失聯了。
好幾天過去,陳非一個電話也沒有。好幾次上下班,站在電梯裏,看到那個“18”,顧靖揚都想按下去,隻要幾步路,他就可以知道對方在忙些什麼,看到自己是什麼表情。猶豫又猶豫,到最後他反而不敢去看那個“18”的鍵,每次視線落到“17”或者“19”,他都下意識地跳過去了。
時間變得非常慢。幾天過去,他開始有些焦躁不安,各種問題不受控製地在腦中反複糾結,每一個都沒有答案,越沒有答案問題就越多地跑出來。
陳非生氣了吧?他那天表現得那麼失禮。
或許他也猜到了吧?他那麼聰明的一個人。
他是怎麼想的?他會怎麼做?從此對自己避而不見?還是……
顧靖揚那邊度日如年,陳非的日子也不好過,實際上,他這幾天的心情一直不太好,4月28日是母親的忌日,這是母親去世後的第一個忌日,他應該要迴去的,可他……不想迴去。有些人他不想見到;有些人,不想見他。
28號正好是周六,陳非打算去潭柘寺去上香祈福。陳非的母親王恩慈是一個虔誠的佛教徒,陳非想,佛祖應該會保佑母親的,不管她在什麼地方。
他起了個大早,先搭地鐵到蘋果園,又換了兩趟公車,花了兩個多小時才到目的地。
潭柘寺是帝都最古老的名寺,殿宇巍峨,氣勢恢宏,因為路程遠,陳非本來打算過來住一個晚上,慢慢拜,靜靜心,第二天再迴去。結果到了地頭一看,竟是一個兼具人文與自然風景的名勝景點,因為臨近五一,遊客非常多,熙熙攘攘好不熱鬧,於是打消了在哪兒過夜的念頭。
中午在寺裏跟遊客擠著隨便用過齋飯,他開始一個殿一個殿規規矩矩地上香磕頭,主殿偏殿都認真拜了一通,之後在寺廟附近人少的地方稍微走了走,稍事休息,趕在寺廟關門前下山,晚飯也沒吃便直接迴城了。
迴來的路上遇到堵車,到家已是晚上將近十點,陳非又累又餓,也沒心情吃東西,上床倒頭便睡。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門鈴吵醒的,頭腦茫茫地爬起來,頂著一個雞窩頭急急忙忙跑出去。
拿起可視門鈴的話筒,屏幕中出現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他直接按下開鎖鍵,留著門,便轉進浴室洗漱。
樓底下,保安笑著對顧靖揚說:“您看,我給您開門也一樣啊。”
顧靖揚笑了笑,隻含糊地說:“我怕他不在家。”
門是虛掩著的,顧靖揚進來後沒看到人,他在客廳站了一會兒,聽到臥室裏有動靜傳來,走過去,陳非在換衣服,他臥室的門沒關,身上已經穿著一件短t,正把一件戴帽衫往頭上套,伸長手臂的時候,t恤隨著他的動作起伏,隱約露出一小片腰部的皮膚,白’皙緊致。
顧靖揚這幾天本來累積了一肚子的情緒,看到這個情景,心竟然慢慢沉澱了下來。他靠在門框上,雙手抱胸,微笑地欣賞著心上人更衣。
陳非快速穿好了衣服,隨手撥了撥弄亂的頭發,轉頭道:“今天怎麼這麼早?”
口氣隨意得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顧靖揚深深地看著他,陳非的臉上沒有任何粉飾太平的痕跡,他的表情很自然,似乎這幾天的失聯完全是自己單方麵在慪氣。
難道陳非什麼都沒有發現?可能嗎?
遲遲沒聽到迴答,陳非湊近了一點,他端詳著顧靖揚的臉:“怎麼了?”
不知為什麼,顧靖揚覺得陳非今天對他特別……親切?和善?呃……慈祥?說不上來的感覺,總之跟平常不一樣。
來之前他做過很多的設想,甚至想過陳非會假裝不在家,這幾天都沒有陳非的消息,他一直以為他在躲他。
而眼前這個人的反應,卻不在自己的任何一種設想裏。他深深地看著對方:“我昨天打你電話你沒接,後麵再打你就關機了。”
“是嗎?” 陳非走到床頭,拿起手機一看,“呃……沒電了。我昨天早上六點半就出門了,忘了帶手機。”
他一邊說一邊開機、充電。過了一會兒,手機短信叮叮叮地響起,果然好幾個未接來電,還有好幾條來電提醒。他一條一條往下翻,不經意地瞥到手機上的時間。
“咦?怎麼都九點半了?”
聽到他自言自語,顧靖揚不禁好笑:“你以為呢?”
陳非正要說點什麼,突然看到一個來電提醒,妹妹陳琪打過來的,來電時間是早上7點五十。他皺著眉去翻短信,果然有一條她的信息:
“我上午十一點到北京,cz3731,航班準點,你能來接我嗎?”
琪琪來北京做什麼?
發現陳非的異常,顧靖揚走過去:“怎麼了嗎?”
“啊,沒事。” 陳非放下手機,“我去弄早餐,一起吃一點?”
“我吃過了。”
陳非點點頭,自己烤了幾片吐司,又煮了兩杯咖啡,放一杯在顧靖揚麵前,自己在對麵坐下來。
陳非的心裏有事,顧靖揚很肯定。他的身上有一股低氣壓,這種感覺顧靖揚在他身上見過,像那次提到他母親過世的事情,還有那次他生病的時候。但是他不說,自己也沒有立場問。大家都是成年人,自己的事情怎麼處理,沒有旁人多嘴的餘地。
陳非啃著吐司,心不在焉。琪琪來幹什麼?她要住多久?有沒有訂酒店?如果讓她知道自己在別人公司“打雜”,她肯定會告訴家裏,到時候父親又會有什麼反應?要不……幹脆跟公司請幾天假好了。但是黃金周是商場最忙的時候,自己要找什麼理由跟公司請假?
當他第三次打算把蜂蜜加進咖啡裏的時候,顧靖揚終於看不下去了,直接抓住他的手腕。
“怎麼?” 陳非不解地看著對方。
“你不覺得你的咖啡很甜嗎?”
陳非看看自己手上的瓶子,再看看麵前的咖啡,呆了幾秒鍾,默默把半空中的右手稍微挪了一點位置,把蜂蜜擠到盤子裏的吐司上,埋頭吃。
“陳非。”
“嗯?”
“有些事說出來不一定就能解決,但是,也許,多一個人多一個主意,說不定我能幫得上忙呢?”
陳非繼續埋頭苦吃。過了好一會兒,就在顧靖揚以為他不會迴答的時候,卻聽到他緩緩地說:“那……麻煩你送我去一趟機場吧,我妹來了。”
馬上就要到黃金周了,現在正是首都機場的出入高峰期,如果是顧靖揚自己的親妹妹,說不定他就讓她自己打車過來了,堵一趟總比堵兩趟強。但這是陳非的妹妹,既然陳非要去接,那他當然奉陪。
剛上三環就堵上了,還好隻是速度慢,還能走,雖然開了20分鍾也沒能把車開上機場高速。
“你妹妹幾點的飛機到?”
“她說是十一點。”陳非打開手機的app,輸入航班信息,app更新的到達時間:十二點零五分。
“晚點一個小時。” 謝天謝地。陳非的肩膀放鬆下來。
顧靖揚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這不正常,接妹妹而已,就算遲到了,讓她等等又會怎樣?
“靖揚,我能拜托你件事嗎?”
這是陳非第一次直唿顧靖揚的中文名,語氣中似乎有著某種深意,似乎是鄭重的請托,又似乎是全然交出去的信任。雖說這樣叫他的人也不少,親近的同學、朋友、家族裏的長輩,但那一刻,顧靖揚的腦袋好像被點燃一顆燦爛的煙火,嘭的一聲,燦爛美好得讓人顫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故作鎮定地點點頭:“當然,你說。”
“等會兒見到我妹,別在她麵前提到我的工作,如果她問到我們怎麼認識的,就說……” 陳非皺著眉想理由,他不太擅長編故事。
“說喝酒認識的,行嗎?” 顧靖揚道。這也不算說謊,對他來說,他第一次認識陳非,應該算是在雲空。
陳非眉間神色一亮:“可以!” 兩人相視而笑,顯然都想到同樣的地方去了。
顧靖揚其實是一個很體貼的人,自然而然地為你著想,照顧你的需要,卻不會給你任何壓力,這種於無聲處的溫柔,或許跟他的性向多多少少也有點關係吧?一般的直男都比較大而化之,就連陳非自己,他自認為他已經算是相當擅長揣測別人的心理了,但當他一股腦地去做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之後,結果卻常常是別人不領情、自己也不高興,吃虧的次數多了,他才漸漸了解,懂得掌握別人的情緒、和正確了解別人的需求,根本是兩迴事。
陳非以前完全沒有想過顧靖揚的性向問題,因為無論從哪個方麵看,顧靖揚都不像一個gay。陳非在美國讀書的時候,也有幾個朋友是同性戀,有高大威猛的、有斯文秀氣的、也有健康陽光的,但是熟悉了之後都會發現,他們的某些眼神動作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女氣的特征,就連那些高大威猛的健美先生,偶爾帶著嗔怒對你翻個白眼時,你對他是gay這件事再不會有任何懷疑。
但是顧靖揚呢?那天晚上他走了之後,陳非想了又想,完全不記得他有任何稍微秀氣一點的言行舉止,他的舉止很瀟灑、做事很幹脆、眼神堅定、笑容溫暖,從內到外都很man,不是那種形而外的陽剛,而且是那種很容易讓別的同性佩服低頭的男性魅力。如果不是他暗示得那麼明顯,陳非幾乎要懷疑是不是自己弄錯了。
顧靖揚是同性戀,這是他那天反常的原因,陳非相信自己沒有理解錯。他不理解的是顧靖揚的態度。
他應該是希望自己知道的吧?他那天所有的言行似乎都在傳達這個訊息。
但為什麼不直接說呢?難道是怕自己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他?這是陳非想到的唯一一個可能,而這個可能卻讓他很不好受,難道自己的友誼,在對方眼裏這麼膚淺、這麼靠不住?
就像每次提到一些比較隱私的部分,他總是十分適可而止,這當然是一種尊重和體諒,但從某個角度來說,這又何嚐不是一種小心翼翼?
“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吧?為什麼我不想讓我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工作。”
顧靖揚轉過頭,直率地說:“每個人都有不足為外人道的事情。”
陳非感激地笑了笑:“我並沒把你當成外人,我是真心把當成朋友。” 陳非說著,又強調了一句,“很重要的朋友。”
顧靖揚猛踩了一腳急剎車——差點撞上前麵那輛車的車屁股。
迴過神來,他吶吶地說:“我知道。”
陳非並沒有把這腳剎車跟他說的話聯係起來,路上車流量很大,他以為那不過是意外。於是繼續道:“我跟你說過,我老家在珠海。”
顧靖揚點點頭。
“你知道的,很多人都說,如果中國是世界工廠,那麼廣東則是這個工廠的心髒,但實際上,珠江三角洲最發達的地區,是自廣州到東莞、深圳至香港這一帶,也就是珠江東岸。比較起來,珠江西岸自北向南的順德、番禺、中山、珠海這幾個城市,不管是經濟規模還是企業效益,都比對岸要遜色不少,尤其是在民營製造業方麵。”
顧靖揚沒有打斷他,隻是又點點頭。
“但是珠海有一家很出名的玩具工廠,叫做泰盛,它最高峰的時候年出口金額曾達到七千萬美金,折合人民幣五億多,是廣東省排名前三的玩具廠。這家工廠……隸屬於珠海的陳氏集團。”
顧靖揚似乎猜到了什麼,他驚訝地看了陳非一眼。
陳非的眼神落在前方的車陣上,苦笑:“陳氏集團的董事長陳煥國,是我父親。”
猜到了是一迴事,聽到陳非親口這樣說,顧靖揚還是覺得有點難以置信。這樣說起來,陳非可算得上是名副其實的富家公子了。難怪……以前覺得疑惑的地方一下子全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不過,泰盛最風光的時候已經過去了。08年金融風暴,泰盛和陳氏都受到很大的影響,當然,外部環境雖然不景氣,說到底還是我們自己內部的問題。”
說出了最難的開頭,後麵就容易多了。陳非迴想著過去的那四、五年,從父親帶著陳浩迴來認祖歸宗,母親舊病複發進了醫院,被查出乳腺癌晚期,他決定迴國,父親與別人投資房地產,他因為與父親慪氣而沒有及時阻止,房地產的投資失利壓下的大量現金和銀行貸款,影響了泰盛的現金流。他本來以為,隻要他這邊多努力,訂單充足,資金重新流動起來,問題就能解決,卻又碰到西方金融危機,全球訂單全線縮水,雪上加霜的是,父親卻在這段時間成為澳門賭場的常客,等陳非發現不對的時候,公司賬上已經虧空了八千多萬。09年初出口美國的一個大訂單由於塗料不達標而被客人中途取消訂單,這差不多是壓垮駱駝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那個時候,陳氏集團已經是強弩之末,接著母親去世……
陳非一件一件地講,用一種局外人事不關己的平淡口氣,然而這短短五年裏走過的路幾乎已經用盡了他一生的力氣,縱使他曾經如何自命不凡、心高氣傲,那種明明好像可以做些什麼,最後卻什麼都無法改變的無能為力的感覺,對自信的打擊、對自身能力的質疑,除非親身經曆,別人不會懂。
而這一切的挫折,都遠遠比不上來自家人的不諒解、不信任更令他心灰意冷。這幾年下來,內憂外患,一副又一副的擔子壓下來,他覺得自己的肩膀,早就不再如當初那樣堅硬。有時候走在路上,突然以為自己一定是身軀佝僂,而不自覺地挺胸抬頭,那一瞬間的驚慌失措,那種脆弱無助的感覺,又怎麼能對誰說得出口。
顧靖揚靜靜地聽著,陳非沒有使用什麼帶有強烈感情色彩的主觀字眼,他隻是一件一件陳述發生過的事,哪個環節處理得不夠好,哪個決定做錯了,導致了什麼樣的後果……他的條理清晰,態度客觀,平靜得像在分析一個失敗的商業案例。
然而顧靖揚然卻聽得驚心動魄,他不難想象,那些事情不知在他腦子裏反複倒騰了幾百遍,才能剖析得如此條縷分明,而那個不斷重複失敗的過程,對一個像陳非這樣心驕傲的男人來說,是多大的打擊。因為喜歡,所以不自覺地代入,他為陳非所經曆過的一切感到無以名狀的心疼。
故事講完了,機場也到了。
把車開進停車場,已經快到十二點了,然而兩人誰都沒有動。安靜的車廂裏,似乎連空氣都靜止了。
過了好一會兒,顧靖揚輕輕地說:“阿姨過世後,你就離開了?”
“已經沒有繼續留著的意義了。” 他迴去,不是為了泰盛,不是為了陳氏。所以他當然也不會因為泰盛的危機而留著。更何況,他留著也於事無補,離開後他才慢慢明白,像他們這樣的家族企業,內鬥比外部的危機更可怕,這些年來,他一直認為他問心無愧,因為他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為了公司,然而,他對自己唯一的上司卻缺乏尊重,而父親對他也缺乏信任。這樣關係不和的兩個領導,又怎麼可能帶領企業走向正確的方向?
不如離開。
他一直覺得自己理智而清醒,然而,麵對那個他曾經敬重信賴現在卻失望心冷的父親,他何嚐真正冷靜過?想到這個,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你是為了阿姨的病迴去的,對吧?” 顧靖揚溫柔地說。
顧靖揚完全猜得到陳非那樣做的理由,因為如果換成是他自己,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不管父母之間發生了什麼,作為兒子,他向父親低頭不丟人。但在那樣的情況下讓母親再花父親一分錢,那就是對母親的侮辱。迴去是當時的條件下能夠做出的最實際的選擇,也是身為一個兒子和一個男人必須有的擔當。
陳非的眼眶突然就紅了。
當年他迴泰盛,外人多少風言風語他都不放在心上,但令他最無法釋懷的是,最不諒解他的竟是自己最疼愛的妹妹。
琪琪從小就是個任性的女孩,那是陳非和媽媽寵的,但她的本質善良,個性大方,所以雖然嬌慣些、任性些,陳非從來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反而很願意寵讓著妹妹,兄妹兩個從小感情就很好。
就是那個從小視他為偶像的妹妹,冷著臉,鄙視地對他說——
——你為什麼不敢像個男人一樣跟老爸吵一架?
——你連媽媽都保護不了,還要進公司幫老爸做事,你有沒有想過媽媽的心情?
——家產對你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我沒有你這麼自私自利的哥哥!
相處二十幾年的親妹妹,還比不上一個認識不過半年的外人。
陳非轉過頭摘掉安全帶,打開車門:“走吧,她應該下飛機了。”
看出他的窘迫,顧靖揚沒有再說什麼。兩人一前一後往接機大廳走去。
航班到達的電子板上顯示,來自珠海的cz3731已於12:05到達,他們等了一會兒,又一波人潮從裏麵走出來,裏麵有一個短發女孩特別引人注目,她穿著一件黑色窄管牛仔褲,一件鵝黃色的t恤,外麵套著一件煙藍色的針織衫,肩上背著一個深棕色的馬鞍包,腳上踩著一雙鵝黃色的平底芭蕾鞋。她身上的顏色不少,但是搭配得出奇和諧,雖然從上到下雖然沒有一個logo,但是很容易就看得出來一身行頭價值不菲,何況那個馬鞍包,時尚行家就會知道,那是miumiu今年春季剛出的限量版新款。
她的手裏拿著手機在翻,又不時抬頭看一眼接機的人,臉上的表情很不確信。
顧靖揚一眼就看出那是陳非的妹妹,他們兩兄妹,長得太像了。
陳琪的眼光越過層層人潮,掃過人群中最打眼的顧靖揚,落在陳非的臉上,她的表情幾乎一瞬間就明亮了起來。
陳非也看到妹妹,繞過人群走過去,陳琪拖著行李箱小跑到陳非麵前,似乎想要抱他,又堪堪剎住,有點不好意思地叫了一聲:“二哥。”
陳非笑著摸摸她的bobo頭:“點解將頭發剪咁短佐?”(怎麼把頭發剪這麼短呀?)
一句話令陳琪紅了眼眶,也不管機場那麼多人看著,放開行李箱緊緊抱住了陳非。
過去的那幾年,她心裏憋著一股火,常常忍不住對他口出言惡,每次她無理取鬧時,他眉頭皺得再緊,也會管住自己的嘴巴,從不對她說一句難聽的話。事後也總是哥哥先低頭,就像現在這樣,不經意地誇誇她的新裙子或新發型。而那時的自己,卻根本不領情。
陳非輕輕迴抱住妹妹。在經曆過那些事之後,這樣的擁抱,是多麼來之不易。
今天陳非穿的是普通的深藍色牛仔褲和淺灰色戴帽衫,上麵印著深藍色eastman的學院徽章。這是美國任何一個學校都會賣的紀念衫,幾乎每個大學生都有幾件不同學校的。
即使這樣普通的裝束,他站在打扮得時尚亮眼的陳琪身邊卻沒有任何違和感,他們兩人的身上,有一種來自於同一個環境的良好氣質。
顧靖揚在旁邊看著,心裏很不是滋味。是因為剛剛知道了這對兄妹之間發生過的事?還是因為別的什麼?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陳非安慰地拍了拍妹妹的背,放開她,用普通話對她介紹:“琪琪,這是我的好朋友顧靖揚。”
“靖揚,這就是我妹妹陳琪。”
陳琪抬頭看了一眼顧靖揚,臉有點紅。她見過哥哥不少出類拔萃的朋友,但是從沒見過像麵前這個那麼帥的。她很有禮貌地對顧靖揚鞠了個躬,乖巧地說:“靖揚哥哥好。”
顧靖揚像個大哥哥一樣摸了摸她的頭:“不介意的話,我也跟你哥哥一樣叫你琪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