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淺一早就做好了結(jié)果會是不歡而散的準備,所以行李箱在宋心玲他們來之前就帶到了酒店大廳前臺保管,退好房就和嚴律清一起離開,走得頭也不迴。
嚴律清從容淺手裏接過行李箱,手心一轉(zhuǎn)反握住他的手,“我已經(jīng)讓小李幫我們定好了迴源城的機票,不過最快也要下午兩點,我們大概還要在寧州待上三四個小時,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容淺沉默沒有應答。
嚴律清扭頭看向他,毫不意外地看見他在走神,於是想了想,道:“阿淺,你還記得我們晚上要去我父母家吃飯嗎?”
這句話成功拉迴了容淺的注意力,他微微抬起臉看向嚴律清,遲疑地問:“能來得及嗎?”
“隻要飛機不晚點,一定能趕得上。”
“那萬一晚點了呢?”
“那我們就明天再吃飯。”
“可以嗎?”
嚴律清點頭,笑著道:“當然可以,周末大家都有空,不過是一家人一起吃個晚飯,今天趕不及我們就明天吃,總是能吃上的。”
容淺的心情瞬間好了許多,昳麗的眉眼也變得柔軟起來,“那我得買點禮物,總不能空手去。”
“想好買什麼了嗎?”
容淺搖搖頭,“你能給我一些建議嗎?”
“我媽媽喜歡特別的東西,不常能看到的。我爸爸……他不講究,他更看重心意,隻要有心,你送他一塊石頭他都能擺進他的書房裏,他的書房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很多的石頭了。”
容淺聽得微微挑眉,“是誰送給他的?”
竟然真的有人會拿石頭當禮物送人嗎?
“是我的侄子煒景。”嚴律清笑了笑,“煒景有一個愛好,出去玩的時候喜歡撿石頭,他每一次見到我爸都會送他一顆,時間長了我爸的書房就擺了很多石頭。”
“很可愛的愛好。”
“這兩天他大概也在我父母家,我媽幾個月沒看見他了,應該也會讓我哥他們到家裏來吃飯。”
容淺聞言腳步猛地一停,“那豈不是……都到齊了?”
“對,如果他們也來那就到齊了。”
容淺眼神微微一變,忽然間嚴肅了起來,拉著嚴律清繼續(xù)往前走,“那我們得快些,要不然時間來不及。”
他本以為隻需要準備嚴律清父母的見麵禮就好,沒想到會突然多出哥嫂還有侄子,如果不快些,很可能來不及買齊所有人的禮物。
容淺在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又給司機說了一個地址。
這幾天他在寧州並不是隻待在酒店哪也不去的,他記得他和作協(xié)同事外出工作的時候曾經(jīng)路過一個很大的購物中心,當時作協(xié)同事還想進去逛逛,隻可惜時間不允許,所以他們隻是路過時隨便看看就離開了。
此時要給嚴律清的家人買禮物,容淺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個購物中心。
到了目的地下車,容淺把行李箱放在購物中心的按時收費寄存點,和嚴律清一起走進購物中心。
“我們可以先解決最簡單的。”嚴律清指著一家大型玩具店,“煒景最喜歡的卡通人物是蘇利文。”
容淺想都沒想就接納了,“好,那我們先買煒景的禮物。”
從玩具店出來,路過看見一家化妝品店,嚴律清指著門店道:“我覺得這裏或許有適合嫂子的禮物。”
容淺仍舊是想也沒想就點頭。
看到糕餅店,嚴律清:“我哥哥愛吃甜食。”
看到茶具店,嚴律清:“我爸爸挺喜歡有敦煌元素的茶杯,我記得他有個朋友送過他一套,不小心打碎了一個他還很心疼。”
有嚴律清在一旁給出有用的建議,他們走進購物中心還不到一個小時就完成了大部分容淺要送給嚴家人的禮物,隻剩下林虹的還沒有買。
兩人一路逛到購物中心的第四層,走了二十幾分鍾忽然看到了一家玉石店,店裏由各種玉石製作而成的首飾十分精美。
容淺看著店裏的玉石項鏈,忽然想起了他大四實習那一年曾給宋心玲買過一條金鏈,但他一次也沒見她戴過。
“玉石養(yǎng)人,我們買條玉石項鏈吧?”容淺問:“你覺得阿姨會喜歡嗎?”
“你給她買的禮物她會喜歡的。”
容淺在玉石店裏待了快半小時,玻璃展示櫃裏叫人目不暇接的玉佩他耐心十足地一個個看過去,最後挑出一條白玉觀音。
他挑的這條是玉石裏的上品,價格自然也不會便宜,但他眼睛眨也不眨地找出卡結(jié)賬。
嚴律清兩手拎滿購物袋站在一旁看著,忽然低頭笑了一聲,“真帥。”
容淺沒聽清楚,疑惑地轉(zhuǎn)過臉看他,“你說真什麼?”
“我說你給我的家人買禮物的樣子真帥。”
容淺聞言怔了一瞬,不太好意思地轉(zhuǎn)迴去,“這是禮貌,沒什麼帥不帥的。”
嚴律清把右手所有的袋子挪到左手,去牽容淺。
購物中心人來人往,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但他一點也不在意。
他不在意容淺更不會在意,反而收緊了手指緊緊牽著他。
“阿淺。”
容淺聞聲看向身旁欲言又止的人。
“其實……如果那塊腕表找不迴來了,容皓不賠也沒關(guān)係。”
容淺沒想到他要說的是這個,盡管不讚同但他也沒有直接反駁,他想知道嚴律清是怎麼想的,為什麼覺得容皓可以不用賠償。
“我不是擔心他們無力承擔,我隻是不希望這件事橫在你我之間,因為我想象不到當你想起他們背著這筆不小的債時會是什麼樣心情。我怕以你的性格在這種情況下僅是好好生活都會有壓力,我怕我有關(guān)心不到你的時候,所以我可以不追究,隻要他們能答應以後不再聯(lián)係你,讓你好好過,那塊表我就當我送給了容皓。”
容淺聽到這猛地停下了腳步,不知何時他的眼神變了,“這是你的真心話?”
嚴律清看著那雙眼中倒映的自己,毫不遲疑地點頭。
他認為這或許會是一個埋在容淺生活裏的隱患。
他自認他是了解容淺的,所以他知道他是麵冷心軟的人。
在容皓盜走他的腕表前,容淺對容家人的包容力強大的有些不可思議,所以嚴律清認為他曾也是關(guān)心過他們的。
現(xiàn)在容淺有氣頭上的嫌疑,可當哪天他冷靜下來了,或者看到了父母和弟弟為了賠償腕表的錢活得窮困潦倒,一無所有時,容淺真的會高興嗎?
嚴律清隻在乎容淺,他關(guān)心他所有的一切,他的心情,他的想法,所有容淺自己能想到的或是想不到的他都關(guān)心,都在意,所以才會在容淺買好了要送給嚴家人的禮物後,提出可以放棄要求容皓賠償。
可容淺不那麼想。
“不可以,我說過了,找不迴腕表那就賠償,你是多少錢買的他們一分錢都不能少你,還不上那也要砸鍋賣鐵地還。”
嚴律清眼神溫柔地看著容淺,“阿淺,不生氣,這隻是我的一個想法。”
容淺輕輕搖頭,“這個想法是錯誤的。”
嚴律清的心口忽然被紮了一下,“……我關(guān)心你也是錯誤的?”
“錯了,你不能因為關(guān)心我而黑白不分。”
容淺從來沒有用這樣的口吻和用詞跟嚴律清說話,這也讓他們之間的氣氛出現(xiàn)一種從未有過的冷凝。
“容皓不問自取那就叫偷,我不報警抓他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他弄丟腕表需要賠償損失這是他必須承擔的責任,是他該受的懲罰,不管是對他還是對我父母,甚至對我都是一樣的。”容淺眸底清透,裏麵像有一麵鏡子,深深地照到嚴律清的心裏去,落下一片不冷不熱的光。
“在他們賠償你的損失以前,隻要他們活在這世上一天就必須想盡辦法還請,為他們沒有教導好容皓付出代價。倘若他們不在世,那就我擔起,我來還,總之我們一分錢都不能少你。”
容淺這話說得嚴律清心裏有些不太舒服,隻要容淺對他的態(tài)度再冷那麼一點點,那些不太舒服就會變成錐心刺骨的難受。
嚴律清兀自沉默了幾秒,“那如果,我把腕表送給你呢?”
容淺唇角一緊,毫無征兆的,他的眼眶瞬間通紅一片,那些自他和家人在酒店決裂,撕破臉皮,連虛假的平靜都無法再維持時壓抑的一切悉數(shù)爆發(fā)。
他上前一步抬手用力環(huán)住嚴律清的脖頸,仰起臉重重親吻他的嘴唇。
在他們的周圍可能有成百上千個路人,他們一定能看見他們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世俗目光嗤之以鼻地接吻。
容淺吻得是那樣的用力,似乎隻有這麼做,才能把眼眶裏即將衝破的滾燙生生逼迴去。
嚴律清一開始還怔愣著不知道發(fā)生了什麼,等迴過神手裏的購物袋都不要了,手一鬆任其掉落在地,手臂緊緊環(huán)抱住容淺纖瘦的腰身,用力汲取容淺柔軟的唇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容淺眼眶上的紅慢慢淡去後,他也一點點緩緩鬆開了嚴律清,和他鼻尖想貼,唿吸相纏,聲音沙啞地道:“阿律,我愛你,所以我求你不要說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