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淺背貼著廊柱眼神茫然,嚴律清卻不多解釋,好像剛才那句話隻是他一時有感而發,說完了就沒有然後了。
整個下午他們都待在嚴家,煒景玩累了被郭秋吟帶去睡午覺時,容淺也被嚴律清帶走去睡午覺。
雖然嚴律清很少迴來,但這裏始終都有他一間房,窗明幾淨,一塵不染,擺在桌上的玻璃花瓶裏還插著一束白色梔子花,花香恬馨。
兩人躺在床上一如往常拉著手聊天,聊些生活裏無關緊要,雞毛蒜皮的小事,聊困了再交換一個輕柔的吻,各自沉沉睡去。
這一睡就到臨近傍晚的時間才起,窗外太陽已經準備要落山了,落日熔金如一副色彩絢爛的油畫,那不是人類能創造出來的顏色,色彩經驗多精湛都不行。
容淺被這畫麵吸引了,站在原地多看了一會兒才轉身跟著嚴律清去吃晚飯。
為了嚴諶清的生日,林虹和郭秋吟兩個人從早上就開始張羅晚飯,黃燜筍、糖醋排骨、菠蘿咕嚕肉、紅燒肉……為了嚴諶清做了一大桌菜,其中有一大半都是照顧他的口味做的甜口家常菜。連湯都燉了兩鍋,一鍋菌菇雞湯,一鍋玉米排骨。
晚飯後嚴律清從廚房拿出一個大大的生日蛋糕,還給嚴諶清戴上了彩紙做的皇冠。
這是容淺自出生以來第一次真正參與進一個充滿溫馨氛圍的家庭活動,所有人都在開心地為嚴諶清慶祝生日,為他唱生日快樂歌,可愛的煒景都不學他爸爸裝嚴肅了,小臉笑得像花一樣燦爛。
他們每個人都給嚴諶清準備了生日禮物,嚴律清送的是腕表,林虹和嚴城送的是梧桐路兩間年租六十萬的商鋪,就連嚴煒景都用彩色蠟筆給他爸爸畫了一張畫。
容淺見大家圍在一起誇讚嚴煒景的畫,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拿出自己準備的禮物,低頭捏著手裏快趕上檔案袋大小的牛皮信封,麵露躊躇。
在場的人裏隻有一顆心都放在他身上的嚴律清注意到他的局促不安,笑著牽起他的手,“我陪你把禮物給他。”
“我怕他不喜歡。”
“他什麼也不缺,你這份心意很好,他會喜歡的。”
被家人環繞的嚴諶清注意到兩人的動靜,臉上難得露出幾分笑容,微挑眉問他們,“你們在聊什麼?”
嚴律清把容淺牽到他麵前,笑著說了句,“阿淺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
對上嚴諶清好奇的眼神,容淺又給自己做多一層心裏建設,然後才把一直捏在手裏的信封遞給他,“祝你生日快樂。”
嚴諶清接過信封,拿到手裏就感覺薄薄的,好像裏麵就裝了幾張紙。
等他打開一看裏麵確實就裝著幾張紙,放在最上麵的一張有四個大字特別醒目,寫著“捐贈證書”。
容淺以嚴諶清的名義給一所希望小學捐了一萬塊建讀書室,那間讀書室的名字就叫——嚴諶清愛心讀書室。
嚴諶清怔怔地看向容淺,被這份特別又充滿淳樸善念的生日禮物震驚得說不出話。
容淺心眼實在,到了這時也沒有一點要邀功的意思,對上嚴諶清的視線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就又幹巴巴地說了一句,“祝你生日快樂,孩子們會感謝你的。”
嚴諶清沉默了,心情一時複雜至極,畢竟就在幾個小時前他還在外麵跟嚴律清說容淺的壞話,說他配不上嚴律清,希望他們倆趕緊分手。
可現在就是這個他一直看不起也瞧不上,甚至還在私下裏指責其自私冷血的容淺,真心實意地為他送上這獨一無二的生日禮物。
人心不是鐵打的,嚴諶清也不是頑固不化的人,到了這時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確實就像嚴律清所說的,他是在捂著眼睛看容淺。
帶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偏見和傲慢。
而此時,這些偏見和傲慢悉數化成了愧疚,像海水淹沒了他的口鼻。
自私冷血的人會想到用他名字給希望小學捐讀書室嗎?
自私冷血的人會對他說“孩子們會感謝你的”嗎?
嚴諶清用一聲長歎結束了短暫的沉默,“謝謝你,費心了。”
容淺見他不像是不喜歡的樣子,這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不客氣,你喜歡就好。”
嚴律清和容淺提出要走的時候是嚴諶清出去送他們的,嚴煒景想跟著一起去都沒被允許。
三人一路無話地走到大門外,嚴諶清看著容淺緊跟在嚴律清身邊的背影,還是沒忍住出聲叫住了他。
容淺駐足迴頭,正疑惑著就聽見嚴諶清說。
“容淺,對不住。”
這出乎意料的一句話讓容淺愣在了原地,他看著嚴諶清那張嚴肅冷冽的臉龐有些迴不過神,求助般看向嚴律清。
但嚴律清隻是對他笑,什麼也沒有說,為他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迴去的路上容淺仍在想著那句話,他疑惑地問嚴律清,“你哥哥剛才為什麼要跟我道歉?”
嚴律清不想把他和嚴諶清的談話告訴他,輕輕搖頭,“我也不知道。”
容淺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追問了。
嚴諶清生日過後,容淺在家無所事事地過了幾天。
他是一個很宅的人,沒有要緊事是不會主動出門的,比起到外麵去他更願意待在家看看書,寫寫讀書筆記。
他在學生時代就培養了很好的閱讀習慣,誠然這裏麵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不合群所以獨處的時間很多,為了消遣時間才會選擇找書看。但不得不說的是這對他後來的寫作工作提供了堅實的基礎。
這天他一邊看書一邊記筆記,在電腦上做思維導圖。
獨自忙到下午,算算時間嚴律清快下班了就放下手頭上的事進廚房,準備晚飯。
他現在不隻會做青椒炒肉和麻婆豆腐了,廚藝班他和嚴律清雖然沒有時間可以經常去,但每次有空去了都會學兩道家常菜迴來。
他今天就想給嚴律清做上次學會的魚香肉絲,再炒一個娃娃菜,配著米飯吃。
他正一邊往廚房走一邊在腦子裏迴憶做菜的步驟,一絲不茍得好像他不是準備要去做飯,而是要去做什麼實驗。
在他即將走進廚房之際,響在主臥的手機鈴聲拉住了容淺的腳步。
容淺迴身去拿手機,見來電顯示是韓廣智,未有多想劃開接起。
電話接通他連說一個“喂”字的機會都沒有,韓廣智劈頭蓋臉先問他。
“看微博了嗎?”
容淺雖然有微博賬號,但是他平時用得很少,連點開都很少點開。
認真說起來他上一次點開微博還是《黃昏歌劇院》剛完結的時候,遂聽到韓廣智的問話他微微一愣如實迴答。
“沒有,我不怎麼用。”
電話那頭韓廣智聞聲深深歎了一口氣,“去看看吧,看完了別忘記給我迴電話。”
容淺一頭霧水地看著已經結束通話的手機,疑惑不解地點開微博。
他微博用得少,幾乎每次點開都能看到99+信息欄,對此早已是見怪不怪。
老實說他在聽到韓廣智要他看看微博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估計又出什麼大事的準備,畢竟上一個叫他去看微博的是他的責任編輯,而那時候他一點開微博就看到自己被人潑抄襲的髒水。
容淺點開熱門微博的時候都在默默安慰自己,應該發生不了什麼能比被人汙蔑抄襲更糟糕的事情。
但現實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並告訴他——有。
容淺的名字此刻就掛在微博熱搜上,隻要點開就能看見,最多人轉發和評論的微博就是熱搜的源頭。
一個有一百多萬粉絲的營銷號發布了一條語音視頻,聲音經過變聲處理,自稱是容淺的母親,聲淚俱下地控訴容淺無情無義,冷血殘忍,拋棄家人,還歪曲了兩百多萬債款的真實緣由。
整個語音視頻接近三分鍾,中間一度還有哽咽悲痛得說不出話的哭聲。
容淺心情異常平靜地把視頻從頭到尾聽完,他沒有去看底下的評論,也沒有去看這條微博如今已經發酵到了哪種地步。
他先按韓廣智的意思給他迴了一個電話。
韓廣智應該是在某個很安靜的地方,因為電話裏他的聲音很清楚,沒有什麼噪音,語氣裏擔憂和急躁顯露無疑。
“你覺得這是怎麼一迴事?有沒有什麼頭緒?”
容淺聞聲搖頭,搖完了才意識到韓廣智看不見,“我沒有什麼頭緒。”
“那真是你媽?”
韓廣智問完就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暗罵一聲蠢,聲音都變成那樣了,容淺哪裏能聽得出是不是他媽媽?
“應該不會錯。”容淺臉色淡淡地坐迴電腦前,情緒平靜得有些不可思議,不慌不忙,“那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真是她我也不會太意外,這像是他們能做得出來的事情,可能是看到了我放在微博上的捐款事項,心裏不平衡,恨我寧願把真金白銀捐出去也不幫他們還債,惹點事給我找麻煩添堵來的,也很有可能是想借輿論的壓力逼我幫他們還錢。”
宋心玲和容盛添這點心思他還不至於猜不出來,他隻是有些沒想到他們會用這樣的方式。
韓廣智聽完沉默了片刻,“那你現在準備怎麼辦?我看有不少人相信了她說的話。”
容淺唔了一聲,聽見玄關有聲音迴頭,看著嚴律清推門進來,道:“我準備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