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布魯克林的路上容淺一言不發。
他和嚴律清坐在後座,駕駛座和副駕駛坐著是他的秘書和助理。
嚴律清看容淺帶出門的帆布袋鼓鼓的,輕聲問他,“買東西了嗎?”
“買了。”
嚴律清這麼問其實算是一個很平常的開場白,之後容淺就該告訴他自己今天買了什麼東西,又去了什麼地方,他們可以就這件事好好地聊一聊,但容淺用兩個字就打發了他,看表情好像真沒有要和他說點什麼的意思。
他這個態度讓嚴律清有些摸不著頭腦,忍不住迴想自己今天有哪裏惹到這個祖宗了。
但今天跟前兩天一樣,沒什麼不同,他和容淺一起吃過早餐就出門了,整個白天就早上那會兒見過麵,連電話和微信都沒有聯係多少,他哪有機會能招惹容淺?
嚴律清想了想,又問他,“今天去哪玩了?”
“很多地方。”
這肯定是生氣了,嚴律清看著容淺被車窗外明滅的燈光勾勒的側臉忍不住想。
可問題是,容淺是因為什麼事情在生他的氣?
嚴律清納悶了一路,從曼哈頓迴到他在布魯克林的公寓,秘書和助理把他們送到就自行迴酒店了,明天早上再來接他。
兩人沉默地乘電梯上樓,進門後容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整理帆布袋裏的東西,袋子裝了些他白天觀光的時候買的一些紀念品還有一個複古酒杯。
嚴律清也不知道他一個很少喝酒,酒量也不好的人為什麼要買個酒杯?好奇地走到他身邊坐下,伸手想拿起酒杯看一看。
不料他的手伸出去還沒碰到杯子就被容淺揮手拍開。
“啪”一聲脆響,聲聽著還不小。
嚴律清有點委屈地捂著被拍紅的手背,看著仍低著頭看也不看他一眼的容淺,認錯態度極其端正,“我錯了。”
容淺正在看買迴來紀念郵票,聽到這話也隻問:“你做錯了什麼?”
“我不知道。”嚴律清看他的眼神殷切又誠懇,“但你不會無緣無故生氣,所以一定是我做了什麼惹你不高興。”
容淺分出一隻手拿起那個複古酒杯遞到他手裏,“這個是專門給你買的,給你喝黑啤用。”
“黑啤?”
怎麼又冒出黑啤了?
嚴律清還在對著複古酒杯摸不著頭腦,那頭容淺已經把紀念郵票收進帆布袋裏,朝他伸出一隻手,“手機我看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嚴律清還是二話不說地拿出來遞給他。
容淺接過手機輸入六位數密碼解鎖,再點開通話,按時間順序找到了白天他和謝似滎的通話記錄,指著上麵的通話時長給他看。
“一分五十二秒。”
嚴律清隱約有些反應過來了,“你是因為這個生氣的?”
容淺把手機還給他,望著他的眼神既疑惑又不解,“我不能生氣?”
“不,我的意思是……”嚴律清說著竟忍不住笑起來,眉眼舒展溫和,“原來你是因為這個生氣不高興,因為我和謝似滎通話時間太長了?”
“他隻是問你晚上有沒有時間和我們一起吃飯,你隻要迴答有或者沒有就好了,有什麼事情你需要說一分五十二秒?”
容淺越說越覺得生氣,本來被時間緩解了些許的不悅和嫉妒此刻一一爆發出來,連嚴律清伸過來要抱他的手也起身躲開了。
還是嚴律清眼疾手快地抓住他一隻手腕才沒讓人離自己太遠。
容淺眉頭緊鎖地看著眼前笑眼盈盈的人,不明白有哪裏好笑,“這是很好笑的事情?”
嚴律清沒解釋自己為什麼要笑,隻問他,“你想知道那一分五十二秒我和他說了什麼嗎?”
“……說了什麼?”
“我在跟他說你不能吃海鮮,說你酒量不好所以不能帶你喝酒,說你喜歡吃主食,吃不慣其他國家的料理,讓他最好帶你去吃中餐,我告訴他可以帶你去博物館參觀,因為你不喜歡人太多,環境太嘈雜的地方,我還告訴他你喜歡買紀念品……”
自己說過些什麼嚴律清還是記得住的,此刻複述起來就算做不到一字不差,但做到意思差不多並不是難事。
“那一分五十二秒,我就和他說了這些。”
嚴律清說到這,明顯感覺到自己握住的手腕變鬆了,眼前人原本緊蹙的眉頭也因為聽到解釋而徹底鬆開。
他隻要稍稍一使勁,剛才還躲著不給他抱的人下一秒就軟軟地坐到了他的腿上,乖得好像剛才質問他的人不是他一樣。
嚴律清手臂緊摟著他的腰身,臉頰貼在他的肩窩裏,輕嗅他身上的味道,“迴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是什麼時候惹你生氣的?為什麼我那麼健談,喜歡跟我分享生活小事的淺淺變得那麼惜字如金,對我那麼冷淡,原來是因為吃醋了。”
容淺讓他圈在腿上,感覺埋在自己肩窩裏的腦袋忽然開始留下濕軟的吻,順著他的脖頸往上,在臉頰落下重重一吻,容淺讓他親得頭都微微一偏。
“你還是很在意謝似滎,這是你第二次因為他吃醋了,為什麼?”
嚴律清直直看著容淺的眼睛,以他對容淺的了解,他的占有欲再強也不至於會在意通話時間,畢竟他以前就沒有在意過他跟誰通話時間的長短問題。
可他現在確確實實因為白天和謝似滎通話的那一分五十二秒不高興。
如果是要吃醋,那他在餐廳時和謝似滎的身體接觸他就沒關係了嗎?
容淺沒有迴答,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迴答,難道他能直接跟嚴律清說,我不太喜歡你那個發小,因為我感覺他喜歡你,我感覺他現在也依然喜歡你。
他能這麼說嗎?
不能,不管是不是真的,如果謝似滎真的喜歡嚴律清,那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是他來告訴他。
容淺的沉默落在嚴律清眼裏就是有說不出的理由,而這個理由有一個有點傷人的說法。
“你不喜歡他?因為之前你感覺被相冊裏的合影挑釁那件事?”
容淺決定迴避第一個問題,“我嫉妒他。”
嚴律清微微一愣,“為什麼?”
“因為他認識你很多年了,而我認識你的時間遠遠比不上他,並且永遠也比不上。”
嚴律清不太理解容淺這份嫉妒心,“為什麼要比這個?”
容淺不迴答,繼續道:“我還嫉妒他參與了你很多時間,從幼兒園到你住在這個房子裏的留學生涯,你的好多事他都知道,比如你曾經很喜歡喝黑啤,這房子曾經最不缺的就是黑啤,但這件事我從來沒聽你說過,我怎麼可能不嫉妒他?”
噢,原來黑啤是從這冒出來的,嚴律清很不合時宜地想。
容淺沒發現他走神了一秒,因為他覺得現在的自己非常矛盾,他也不想不喜歡謝似滎,人家今天才好好招待過他,替忙碌的嚴律清帶他去曼哈頓玩,陪他參觀博物館,陪他買紀念品,雖然白天在這裏他和嚴律清通電話時有故意要氣他膈應他的嫌疑,但除此之外謝似滎根本沒做過別的事情。
可他就是沒有辦法對謝似滎心生好感,因為就連喜歡嚴律清這件事,他就比他早了不知道多少年。
他跟謝似滎對嚴律清來說,不就一個是天降,一個是竹馬嗎?
容淺換位思考假如他是謝似滎,陪伴多年喜歡多年的人讓個不知哪來的陌生人搶走了,心髒就疼得活像被刀剜了一樣,甚至還因此滋生了許多陰暗的念頭,比如都別活了。
隻是想想他都尚且如此,那謝似滎真實的心情會比這好嗎?
容淺麵冷心軟,他隻在和嚴律清有關的事情上會表現出霸道的占有欲,而現在他對嚴律清的占有欲就在他對謝似滎說不清道不明,警惕中混雜憐憫的心情裏相持不下。
他想,他要是謝似滎,一定恨死容淺了。
嚴律清哪裏猜得到容淺在想什麼,他隻擔心容淺有所誤會。
“你不用嫉妒他,我以前是喜歡喝黑啤,但我現在不喜歡喝了,我現在喜歡喝什麼你還不知道嗎?你耿耿於懷我過去的時間你沒有機會參與,那我又何嚐不是?我還嫉妒廣智和你的第一次見麵就是幫你解圍,你們還因此成為了好朋友,他甚至是你唯一的好朋友,你們倆還常常約了單獨出去吃飯。”
容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太理解他這份嫉妒心,“你也想和我第一次見麵是幫我解圍?”
“我偷偷想象過,能不能更早地遇見你?假如我們在[寧靜宇宙]前就認識了,那我會在哪裏遇到你。”
“……在哪裏?”
“你兼職打工的地方,如果你在蛋糕店,那我就買蛋糕認識你,如果你還是在便利店,我就去買水認識你,如果你在書店,我就去買報紙認識你。”
“認識我之後呢?”
“我天天去,去看你。”
容淺想了想,搖搖頭,“不會的,如果在那種情形下遇見,你隻會當我是一個陌生人,不會在意我的。”
“是嗎?可是我覺得我第一眼就會在意你,就像那天我從外麵進來,我第一眼就在意你。”
容淺忍不住迴想初見,“你有嗎?”
“有。”嚴律清答得斬釘截鐵,“隻是我想象過很多次除此以外的第一次見麵,在更早的時間裏,在其他地方,不管怎麼想還是在[寧靜宇宙]最好。”
他的說法很狡猾,因為容淺幾乎是控製不住自己問出這句為什麼。
“因為隻有那一天你是真正地來到我身邊,才有現在我能這樣抱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