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染發,夏清澤也在旁幫忙。夏櫻膚白,染完紅頭發後襯得整張臉更為白淨精致。那天晚上他們一起在小區裏散步,蔣靈緊攥夏櫻的手,夏清澤跟在她們身後,拍了張背影照發給江潯。這個周末江潯沒住校,而是在家,信息迴的不快,但也很為夏清澤高興。第二天牧雲依來了,夏櫻原本以為夏清澤昨天是隨口一說,並沒有當真,等真的看到牧雲依站在麵前,整個人驚得說不出話。
他們於是決定去找江潯。晚飯過後,蔣靈開車載著他們去江潯家,江潯就領他們去村子裏逛逛,村口的公園裏有大爺大媽在跳廣場舞,廣播裏敞亮地放著“你是我的小蘋果,怎麼愛你都不嫌多,永遠地唱著最炫的民族風,是整片天空最美的姿態。”
這兩首神曲的remix版太過於洗腦,饒是他們所有人都對廣場舞敬而遠之,也不由停下腳步觀摩舞姿,一曲完畢,他們本打算離開,廣播裏傳來一首電音華爾茲舞曲,牧雲依也不知怎麼想的,拉著夏櫻的手跑到隊伍裏,摟住夏櫻的腰做出基本準備動作,夏櫻眉尾一挑,說了句什麼,就把自己的手放到牧雲依的後背,牧雲依拗不過她,把手搭在她的臂膀上跳女步。
剛開始,她們還真跟著大爺大媽跳鄉村特色的華爾茲,跳著跳著,她們的動作就脫離隊伍了,不是變得更專業,而是更隨意,完全想怎麼跳就怎麼跳。下一首歌也是華爾茲,比上一首更優美,蔣靈在旁邊的石椅坐下,推了一下夏清澤,那眼神好像在說,他和江潯也應該加入進去。
但江潯興致缺缺,不僅是因為不會跳,而是有什麼心事。夏清澤於是拉著他的手慢慢轉圈,江潯看著他,又仰頭看公園裏掛在空中五顏六色的小彩燈,再低下頭,就猝不及防地被夏清澤親了一下。
江潯瞳孔一縮,後頸僵直,聲音從牙縫裏泄出來:“你媽媽看到怎麼辦。”
“她知道。”夏清澤讓江潯把心放到肚子裏。
江潯順著夏清澤的動作轉了半圈,剛好麵對著不遠處的蔣靈,蔣靈超他微微一笑,然後看向夏櫻和牧雲依,眼眸裏隻有失而複得的歡喜,其他別無所求。
這讓江潯莫名覺得難受,卻又說不出原因,夏清澤蹭他的鼻尖,說:“明天迴學校,我帶你去摘柿子。”
“啊?”江潯想了想時間,九月底,學校裏的柿子確實都成熟了。但有摘柿子想法的肯定不止他們兩個,掛在低枝上的那些早被摘完了,隻剩下高處的。江潯原本以為要爬樹,那被路過的老師發現可得了,但夏清澤總有辦法,找來根長柄掃帚,在午休時分和江潯一塊兒溜出來,到操場那邊打柿子。
他抱住江潯的小腿,江潯用掃帚勾柿子,掉下三個個後夏清澤鬆手,江潯就掉到他懷裏。他們坐在樹下,江潯用校服把柿子表皮擦幹淨,遞給夏清澤。夏清澤搖頭,說不吃,江潯也沒客氣,雙手捧著紅澄澄的大柿子咬了一口。
他們肩靠著肩,距離很近,夏清澤能聽到果肉飽滿漲溢的爆破,聞到清蜜的柿子香,看到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落到江潯臉上。江潯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角,把粘到嘴邊的汁水吃掉後又咬了一大口。夏清澤看著,說他也想吃了,江潯鼓著腮幫子,正要給夏清澤擦一個,夏清澤捏著他的後頸,舌頭掠進他的口腔。江潯手裏還拿著柿子呢,總不能扔了,隻能一手握著沒吃完的柿子,另一隻手徒勞地推搡,不小心碰到夏清澤的腿間,隔著校褲,那裏硬著。
江潯連忙縮迴手,乖乖地雙手拿柿,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碰到,好在光天化日,夏清澤也不會真對他做什麼,等柿子都吃完了,他們就迴了各自的教室。
高一的時候他們並不同班,但好巧不巧,除了體育課,他們兩個班的閱覽課也在同一時間。各自班的語文老師把學生帶到學校的圖書館,大家可以從書架上拿喜歡看的書,然後坐到自習室翻閱。江潯認認真真地挑書,抽出一本木心的散文集,就從那空隙裏看到夏清澤的臉。圖書館裏禁止喧嘩,他們不好說話,便隔著那道空隙看著彼此,直到夏清澤也抽了一本書才離開,去各自班級的區域。
每個人的位置都是固定的,他們倆雖然是麵對麵,但一個坐在自習室的最前麵,一個在最後麵。兩個班的老師見所有學生都坐定,就出了自習室,所有人依舊安靜,江潯見夏清澤低頭動筆寫著什麼,也翻開自己選的書。
他心不在焉,那張整整齊齊折疊了兩次的紙條傳到麵前,他抬頭,坐在他對麵的同班同學指了指身後,說是從後麵傳過來的。江潯把背挺直,看向夏清澤,但夏清澤還是低著頭,不和他有任何眼神接觸。江潯狐疑,琢磨不透他玩什麼把戲,將紙條攤開,臉頰沒紅,但瞬間燙了起來。
那紙條上寫——
尤其靜夜
我的情/欲大
江潯喉嚨幹澀,咳了一聲。原本以為夏清澤會抬頭的,但他沒有,反而是又傳來一張字條——
紛紛飄下
綴滿樹枝窗欞
江潯看完就揉皺,羞怯地恨不得撕了。夏清澤還是什麼都沒發生的模樣,隻有第三張字條穿過兩個班級的人群,再一次到他手裏——
唇渦,胸埠,股壑
平原遠山,路和路
都覆蓋著我的情/欲
這些字條穿過兩個班八十多個人,從夏清澤筆下到江潯手裏。江潯羞啊,頭昏腦脹,拿出筆,從筆記本裏撕了一張,在上麵激情控訴夏清澤耍流氓,心跳快得字都是抖的,夏清澤的字條又傳過來了,字跡如前麵三張雋秀不差分毫——
因為第二天
又紛紛飄下
江潯再也淡定不了了,將那些字條揉成一團塞進口袋,棄甲曳兵般逃到圖書館的洗手間,往自己臉上潑冷水,濕漉漉的視野裏,夏清澤就在他身邊。
沒有親吻,也沒有肢體上的接觸,他隻是站著,看著鏡子裏的江潯,把木心那首詩裏最後兩句補全。
“更靜——”
他舔了一下江潯的耳垂,在他耳邊,隻有氣音:“更大——”
他握住江潯的手腕,覆在自己小腹往下。
“我的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