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我確實瞧見過她。不過那是將近半個時辰之前的事了。她問我有沒有見過橫林。我答說沒有。”
巫雲(yún)西淡淡開口, “她待了一會兒不舒服,便說要走。畢竟這裏靠近玄冥兵的陵墓入口,有他們的殘存力量。
“我勸邀星大人也不要在此久留, 否則會受到不好的影響。”
瞥見巫雲(yún)西拿出一個瓷瓶, 把裏麵的血滴在他身前陣法上的樣子,邀星道:“這是……是那個鍾離振海的心頭血吧?靠著它,你就不會受影響。”
“是。”巫雲(yún)西道,“玄冥兵在鍾離家的血液裏留下了保護咒, 不會傷害他們。所以……”
聽聞巫雲(yún)西欲言又止, 邀星不由走上前,這便看見了他皺著眉頭的樣子。“所以什麼?”
巫雲(yún)西道:“我之前確實聽見陵墓裏有些許動靜。所以, 該不會那幫人察覺到了什麼, 躲進了陵墓?”
“可你不是一直守在這裏?”邀星問他。
巫雲(yún)西道:“這裏確實是陵墓的正門。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重重機關(guān)打開。當時還鬧了個烏龍——
“我記憶裏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 發(fā)現(xiàn)機關(guān)已經(jīng)被破壞了一部分。我原本還以為這裏有詐,後來才知道是蜃珠讓我失憶了,之前破壞了部分機關(guān)的人,居然就是我自己。
“並不知道已經(jīng)是第二次進陵墓的我, 擔心有詐, 於是做了詳細的探查,那會兒我找到了疑似第二條進入陵墓的道路存在的痕跡。”
“什麼?這陵墓還有另外一條路?”邀星問。
“關(guān)於這一點, 我不能完全肯定。”
邀星道,“說起來, 這玄冥兵留下的力量確實不容小覷。
“為了破解機關(guān), 我不得不進入陵墓。在這個過程中,為了抵擋那股力量, 我耗費了大量靈力。當時我感到非常不適, 再繼續(xù)深入探查, 恐怕會沒命,於是及時離開了。”
停頓了一下,巫雲(yún)西再道:“所以我並沒有真正找到那第二條路。但我剛才確實聽見裏麵傳來了一些動靜,再加上你剛才似乎看到旭日過來了……
“這麼看來,那幫人確實有可能通過第二條路藏進了陵墓裏。否則這無法解釋,為什麼守在陵墓入口的我,沒有看到他們。
“陵墓修建完畢,很可能會把修墓的工人們關(guān)在裏麵,避免他們活著出去,泄露陵墓的位置。
“那麼工人悄悄挖一條暗道,以求讓自己逃出去,也是可能的。這暗道,就是第二條路。
“問題是……旭日為什麼知道這條路?
“這條暗道,按理說隻有鍾離家的人才知道。再說,她不怕玄冥兵的力量嗎?之前她來那次,在陵墓入口尚感不適,這次竟走了進去……”
邀星打斷了巫雲(yún)西的話。
“旭日果然有問題!她背叛了我們!”
自認想通了關(guān)鍵,邀星雙拳都握在了一起。
他仔細順了一遍邏輯,看向巫雲(yún)西,“我知道了,鍾離振海不是還有個兒子麼?他兒子也有鍾離家的血,所以不怕玄冥兵的力量!
“他把自己的心頭血取出來分給其他人,那幫修仙界的人,還有旭日,也就不怕玄冥兵了!
“哼,就是不知道他的心頭血夠不夠那麼多人用!他們恐怕也撐不了多久!”
邀星不由展開了進一步的思索——
他的主線任務(wù)是複仇,將四大世家的家主、以及其相關(guān)的親屬全部殺掉。
他的支線任務(wù)則是掩護巫雲(yún)西,不讓修仙界那幫玩家發(fā)現(xiàn)他的陰謀,並最終幫助巫雲(yún)西借玄冥兵的屍體複活一千名族人。
支線任務(wù)同樣對應(yīng)著相當高額的積分。
至於那幫玩家,他們需要通過投票才能結(jié)束遊戲,可是他們?nèi)藬?shù)加起來不夠開啟投票,這意味著他們需要殺死隱藏玩家。
甭管他們的任務(wù)是否完成,能否得到積分,至少他們能從戰(zhàn)力太過強大的隱藏玩家手裏活下來。
現(xiàn)在他們手上也就旭日一個人能打。所以他們會躲在玄冥兵陵墓,靠鍾離聞的心頭血躲過玄冥兵殘餘力量的攻擊。
在他們的視角裏,即便是晚星族神殿司的人,也不敢輕易靠近這片陵墓。那麼他們在這裏就是相對安全的。
可就算有旭日的幫忙,他們也無法打過自己。
他們會怎麼做?
剛才旭日是故意引我過來的嗎?
引我過來,可他們殺不死我。
介於這玄冥兵的殘餘力量,我也不能貿(mào)然進入陵墓殺死他們。
那他們引我過來做什麼?
該不會……這是聲東擊西、調(diào)虎離山之計?
難道,旭日故意引自己過來,為的其實是跑去祥雲(yún)殿殺了懷沙,甚至她可能順便帶幾個修仙界玩家過去按按鈕!
這個時候邀星頗為慶幸,懷沙留在了祥雲(yún)殿那裏。
他能及時給自己放信號彈報信。
順著這個角度思考,邀星繼續(xù)往下想——
那幫玩家恐怕不敢一下子全都跑去祥雲(yún)殿,萬一全軍覆沒了呢?
再來,他們肯定還會留人在這裏,以便繼續(xù)欺騙自己、讓自己在這裏多做逗留,這樣祥雲(yún)殿那邊的旭日就能順利殺掉懷沙。
思及於此,邀星操控起了一陣風(fēng)。
大風(fēng)淩厲,在邀星的引導(dǎo)下從陵墓入口鑽了進去。
緊接著邀星憑借靈力凝神屏息地聽,果然聽見陵墓裏麵傳來了屍體翻倒、重物落地,以及好些個人為了躲避風(fēng),而奔跑、甚至操控術(shù)法的聲音。
他算了下人數(shù),至少有五個玩家都躲在這裏!
不過他沒有感受到旭日的氣息。
看來旭日確實已偷偷離開了!
由此,邀星徹底思考清楚了對方的計劃——
李融景等人恐怕都被殺了。
懷沙是那幫人的倒數(shù)第二個目標。
至於自己,他們殺不了,隻能打遊擊。
那幫玩家不敢冒一絲一毫的風(fēng)險,怕稍不注意就會引來團滅。
所以,反複騙自己離開祥雲(yún)殿,然後他們分批次去祥雲(yún)殿前按按鈕,這就是他們的全部計劃!
這一次旭日成功引自己過來,他則帶了一兩個玩家偷偷去了祥雲(yún)殿,以殺懷沙為首要目標。
讓兩名玩家按下兩次按鈕,則是他們的次要目的。
殺了懷沙後,自己一旦迴到祥雲(yún)殿,旭日恐怕會故技重施,製造些其他動靜,引自己再度前往南山陵墓。
在自己分身乏術(shù)的情況下,旭日就能帶著剩餘玩家去祥雲(yún)殿按按鈕,最終結(jié)束這場遊戲!
邀星想了想,他們也確實有這樣的機會。
如果他們在陵墓裏破壞屍體,導(dǎo)致晚星族人無法複活,自己也就會因此損失了一大筆積分。
那麼在他們看來,自己完全可能為了支線任務(wù)、為了保護那些屍體,而再次離開祥雲(yún)殿。
“邀星大人——”
巫雲(yún)西的聲音讓邀星暫時停止了思考。
邀星看向巫雲(yún)西,見他拿著瓷瓶走到了自己麵前,道:“邀星大人,你剛才說……旭日是故意引你過來的,她背叛了我們。
“這麼看來,她引你過來,其心可誅。她、或者那個鍾離聞,很可能懂得操控玄冥兵的力量。他們恐怕想用玄冥兵的力量對付你。
“引你過來,是為了殺掉你。幸好我們及時察覺了這點。幸好我就準備好了應(yīng)對的辦法——鍾離振海的心頭血。”
用食指沾了一點血,巫雲(yún)西走至鍾離振海神情道:“讓我把鍾離振海的心頭血點在你的眉心,這樣你才會安全。”
“多謝。”邀星大喜,任由巫雲(yún)西將心頭血灑向自己的眉心。
然後他立刻問:“那幫人躲進去,靠的就是鍾離聞的血。那麼我如果有了這血,是不是就可以走進那陵墓,而不被玄冥兵攻擊了?”
聞言,巫雲(yún)西幾乎一怔。
然後他道:“你不能進去太久,我們剩下的心頭血實在不多了,你眉心這點血,隻夠你進去片刻……”
疑惑地看向邀星,巫雲(yún)西道:“我還要留一部分血,來完成複活計劃的最後一步,所以隻能給你眉心點上些許。
“我是擔心他們操控玄冥兵的力量,在這陵墓入口處攻擊你。這些血能幫你抵擋上片刻。幸好邀星大人實力強硬。這片刻時間,也足夠你逃走了。
“可大祭司你……居然是打算進去嗎?”
搖了搖頭,巫雲(yún)西道:“這太危險了。我剛才仔細想了想,明白了他們敢躲在陵墓裏的原因。
“我將全部靈魂召請過來、占據(jù)玄冥兵肉身的時候,一定會激發(fā)他們的巨大怨氣。我設(shè)置這陣法,無法就是想用在這最後一刻,免得自己、以及其餘族人的靈魂受到傷害。
“先前旭日特意來了一趟,知道我手裏的心頭血並不多。此外,她親眼看見我將大量心頭血都用在了這陣法上……
“所以他們會覺得認為,隻剩少許心頭血的我們,絕不敢輕易進去。
“畢竟裏麵地形複雜,我們?nèi)绻Q(mào)然闖入,一旦迷失方向,還沒能找到他們,可能就被玄冥兵滅了。”
邀星立刻道:“可你剛才說,你進去過的!你開啟了所有機關(guān),應(yīng)該對立麵很熟悉,你可以把裏麵的情形告訴我,對麼?”
“是。”巫雲(yún)西點頭,“除了那第二條暗道,其餘區(qū)域,我已大致摸清楚了。我接近鍾離聞,就是為了找到這陵墓。
“先前……為了不引起鍾離聞的懷疑,我從沒當著他的麵走進過陵墓。不但如此,每次我靠近這裏,都會立刻告訴他,我感覺到不適。
“在他的眼裏,我根本不敢靠近這裏,別說進去。”
邀星一拍手。“這就對了。他們以為我們沒人知道裏麵的路,憑著作用時間有限的心頭血,我們不敢進去。但實際並不是這樣!
“除了那條秘密暗道,其他的路,你都知道,這足夠了!這樣——”
看向巫雲(yún)西手裏的瓷瓶,邀星再道:“你把這瓶子全部給我。這樣我手裏就能再多點心頭血了。
“隻要我進去殺了鍾離聞,我們想要多少心頭血都可以!到時候還怕無法召喚族人嗎?
“現(xiàn)在對於這陵墓,我們唯一不知道的路,隻有那條密道。如果他們躲進密道,我實在沒找到,我會在心頭血耗盡前出來的。
“之後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邀星憤憤地想——
那幫人仗著他不敢進陵墓,所以玩這出調(diào)虎離山的把戲。
但他們一定不知道,自己有足夠的籌碼可以血闖進陵墓,把他們?nèi)珳缌耍?br />
畢竟他的真正目的,並不是完成支線複活族民,而隻是為了殺時蹤,掠奪他的身份,替弟弟報仇而已!
瞥見巫雲(yún)西遞出瓷瓶時那有些遲疑的動作,邀星笑出幾分嘲諷,再道:“你先前說得對,他們確實是故意引我過來的。
“但你隻猜到了一層,沒有猜到第二層。
“他們根本打不過我,所以他們引我過來,並不是為了殺掉我!
“他們隻是為了調(diào)虎離山,去祥雲(yún)殿那裏按按鈕!
“不過這一次,他們差不多隻去了兩個人。區(qū)區(qū)兩個人,無法開啟投票結(jié)束遊戲!至於剩下的人……都還躲在這陵墓裏呢!
“他們一方麵要破壞屍體,阻止我的族人複活;另一方麵,他們就是想讓我把注意力放在這裏,以便忽視祥雲(yún)殿那邊的情況。
“同樣的把戲,他們等會兒一定還要玩一次。
“我怎麼能讓他們?nèi)缫猓课疫@就進去殺了他們!”
聞言,巫雲(yún)西目光閃爍了一下。
“居然是這樣麼……這樣一來,旭日現(xiàn)在是去祥雲(yún)殿了?神殿司其他人呢?他們豈非很危險?旭日會不會殺了他們?”
“哪有什麼‘他們’?恐怕就剩懷沙一個了。
“無所謂了,我晚點迴去也是一樣的。我首先要做的,是殺了這幫修仙人!我這去就取了他們所有人的狗命!”
——懷沙啊,你也怨不得我。
希望你能多撐一會兒,等我殺了這幫人,我會迴去幫你一把的。
但如果你真死了,也隻能怪自己運氣不好。
我可管不了你了,等我把這些玩家藏身的陵墓,變成真正埋葬他們的墳?zāi)梗业闹骶€任務(wù)就完成了!我的仇也報了!
運氣好的話……我連支線也一並完成了!
為達目的,他可以毫不在意地送自己的同伴懷沙去死。
他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殺了鍾離聞,卻就已不管不顧地做出了把最後這些心頭血全部用在自己身上的決定,他絲毫沒有考慮,因為他的舉動,其他族人或許再也無法複活……
看來他果然是當年殺了全部族人的那個。
邀星做出的選擇,打消了巫雲(yún)西心底深處的最後一絲疑慮。
於是他冷下眼,漠然看著邀星走進陵墓入口,就像是看著他走進那即將掩埋他的墳?zāi)埂?br />
邀星的身影在陵墓入口消失。
巫雲(yún)西稍微歪了一下腦袋,便有隱約的絲線從他脖頸裏溢出。
而操控著絲線的,正是從樹林深處走來的時蹤。
他將談話策略都告訴了巫雲(yún)西,不過擔心巫雲(yún)西演技不過關(guān)。
巫雲(yún)西幹脆用術(shù)法將自己的絲線與時蹤手指上的相連接,讓他能操控著自己的舉止和臺詞。
如此,剛才巫雲(yún)西說的話,其實都是時蹤說的。
但巫雲(yún)西旁觀了全部,也因此徹底相信了時蹤的話。
至於他手裏瓷瓶裝的血,當然不再是鍾離振海的心頭血,而早已被他掉了包。
默默盯了陵墓一會兒,巫雲(yún)西不再遲疑,手凝法決,發(fā)動起了引導(dǎo)玄冥兵力量的咒術(shù)。
百餘年前。
在大漠裏遇見巫雲(yún)西、救了他的,是蒼海製造出來的偃人。
後來兩個人都愛上了巫雲(yún)西,但卻因此走上了不同的路——
蒼海選擇了當女人。
偃人選擇了當男人。
但巫雲(yún)西並不知道這些。他始終以為自己遇到的隻有一個人,他也深深地愛著那個人。
那一日,他向蒼海表白的時候,聽見這話的蒼海欣喜異常,卻也格外心酸。於是她問巫雲(yún)西,為什麼喜歡自己。
巫雲(yún)西答,是因為初次見麵時蒼海救了他,他對蒼海一見鍾情。
那個時候,蒼海又怒又氣,當即迴絕了巫雲(yún)西。
可迴到家裏,她細細思索幾天了之後,這才慢慢想通——
既然巫雲(yún)西喜歡的是偃人,偃人也喜歡他,那幹脆自己成全他們好了。
本來麼……也確實是偃人先遇到巫雲(yún)西、先救了他。
自己該把真相說出來。
然而當蒼海想找到巫雲(yún)西說明真相的時候,他已經(jīng)離開了。
蒼海以為巫雲(yún)西是對自己的拒絕感到了失望。
巫雲(yún)西則以為蒼海看不起自己,所以想迴南疆學(xué)本事。
後來晚星穀附近的城池爆發(fā)了瘟疫。
蒼海教偃人醫(yī)術(shù),帶著他治病救人。
作為晚星族未來的族長,她不便輕易示人,都是讓偃人出麵。
再後來,因為這場瘟疫,她和偃人認識了趙柳兒、軒轅鶴、鍾離振海、翟雲(yún)天。她沒有想到,這四人是為盜取水光珠而來,從頭到尾帶給自己的都隻有欺騙。
觀星節(jié)結(jié)束後的那一日,蒼海發(fā)現(xiàn)水光珠不見了,與此同時消失的還有趙柳兒他們一行人。
她想明白了一切,知道自己罪無可恕。
她願意接受一切懲罰。
在接受懲罰前,她帶著偃人最後去了一次星宿營,打算為治愈病人們最後出一次力,然後她讓他們離開這裏,也讓偃人離開這裏。
“黑風(fēng)暴就要來了。你走吧,別跟我一起被困在這裏。你去找……去找巫雲(yún)西。”
蒼海對偃人這麼說道。
偃人卻對蒼海跪下了。“不。主人,我不走。你將我製造出來,不就是為了將靈魂放進我的身體,然後走出這片大漠嗎?
“其他人的偃人來不及製造了。但你還可以。請你活下去!請你發(fā)動咒術(shù),借我的身體活下去!”
蒼海蹲下來,用含有淚水的眼看著麵前的偃人,將手輕輕放在了他的額頭。“不。我錯了。我到現(xiàn)在不得不承認……我錯了。
“我沒有辦法占據(jù)你的身體。這並不是因為你是所謂的‘木頭人’……
“多可笑?大祭司他們不同意我的做法,是因為他們覺得偃人是木頭人,他們不願意讓靈魂困在木頭裏。
“我製造了你,想向他們證明你不是木頭人。
“我成功了,很多族人都認為,你是我製造出來的真正的活物,絕對不是什麼木頭。可也正因為如此,我不能占據(jù)你的身體。
“你也叫蒼海。自從我將你創(chuàng)造出來,你就擁有了魂靈。
“你不是我的提線木偶,你是活生生的、有靈魂有意識、有感覺的人。你看得見天空的顏色,聞得到花的芬芳,你還……懂得了情愛。
“如果我真的按我原來想的那樣,用靈幻召請術(shù)占據(jù)你的身體,那我就是在殺人。
“蒼海,造物主造人,並不是為了將他們殺掉。
“正如我即便創(chuàng)造出了靈魂召集術(shù),也從未想過掠奪人間其他人的身體。
“你既然這麼聽我的話,就不要再提這種要求了。
“我永遠被困在了這裏,你不一樣。
“你要替我……替我好好去看看這個人間。
“然後你要找到巫雲(yún)西,替你自己好好與巫雲(yún)西相愛。”
作別偃人,蒼海離開星宿營,踏上了迴核心城池的道路。
這一路她走得很慢,是因為她想搞清楚,趙柳兒他們是怎麼找到晚星穀的核心地帶的。
她覺得此事實在蹊蹺。
於是她用靈力探查了一路,總算找到了蛛絲馬跡。
——是、是旭日?!
這裏有她的法術(shù)印記。
她掩護了那幾個人進城池?
可她為什麼這麼做?!
晚星族的傾覆已不可更改。
但蒼海擔心旭日別有所圖,決定盡快趕迴去將此事告訴父親。
然而半道途中,她被旭日攔下了。
旭日不能讓她破壞自己的計劃。
她才剛剛以“居安思危”“留得青山在”等等理由,哄騙大祭司設(shè)立了一旦晚星穀發(fā)生災(zāi)劫,所有人的靈魂都會不死不滅、被困在晚星穀的陣法。
她不能讓大祭司得知真相,然後毀掉陣法。
她不但要殺了蒼海,連她的靈魂也要殺死。
否則,蒼海死後的靈魂還可以把自己的計劃告訴其他族人!那樣一來,一旦複活,自己可能麵臨所有人的責難和拷問。
後來,蒼海被綁到了木架上,連靈魂也即將被燒死。
身受重傷奄奄一息的她,看向麵前的旭日,忍不住問了一句:“為什麼?你到底為什麼這麼做?”
萬裏黃沙似火。
旭日穿著一身紅衣坐在大漠裏,比火還要豔麗。
她看了蒼海許久,幽幽道:“你選擇當女人,是為了巫雲(yún)西,是麼?他確實是個好孩子,人長得好,品行也不錯。
“那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副女孩子打扮嗎?明明進了神殿司,就永遠斷情絕愛了,你或許會認為,我這麼做,不應(yīng)該是因為我愛上過某個男人。”
不待蒼海迴答,旭日抬頭望向薄暮時分如血一般的蒼穹。
“其實進神殿司之前,我成過親,承擔了妻子的角色。
“這事兒你不知道吧?很多人都不知道。因為那實在是……好幾百年前的事情了,久到我自己都快要忘了。
“那個時候我生過一個女兒。
“她長得太可愛了,我覺得她穿裙子會更好看,所以把她當女兒,而不是兒子……
“她得了奇怪的病,按當時我們晚星穀最厲害的醫(yī)者來講,需要找到一種五拾花的東西,才能治療她。
“可那玩意兒,晚星穀沒有,要去天山拿。
“我想盡辦法往外遞信息,托附近城池的人把話遞了出去——
“誰幫我找到五拾花,我會謝以萬金。
“可沒有一個人能把那花找給我。因為它長在天山最險峻的地方,還有可怖的妖獸看守。
“一開始還有人接我的單子,可後來他們無一例外全都死了,也就沒有人再敢去采那五拾花。
“至於我自己……我自信能登上天山打敗妖獸拿到那花。可我根本走不出這片大漠。
“我可以用靈力延緩我女兒的壽命,但我無法治愈她。
“我隻能看著她一天天地痛苦下去。
“她的頭發(fā)掉光,牙齒掉光,皮膚一寸寸腐爛,裏麵流著膿,血變成了黑色……
“我本想維持著她的生命,直到我找到治愈她的辦法。可我做不到。
“為了讓她不再痛苦,我隻能親手殺了她。”
聽到這裏的時候,蒼海流淚了,似乎在對族人的命運感到哀傷。
旭日倒是笑了。
她繼續(xù)望著蒼穹,指著其中的一塊地方,說:“當年我們的先祖幫諸神製造了這片天空。後來天空塌陷了一塊,導(dǎo)致天河倒灌人間,百姓生靈塗炭……
“諸神把罪過算到了我們先祖的頭上,認為是他們的疏忽,導(dǎo)致了這場劫難,所以把我們這一族關(guān)在這大漠構(gòu)築的牢籠裏,如今已有好幾千年。
“神說,這裏會有一場要我們命的黑風(fēng)暴,於是先祖?zhèn)冋业搅松瞎派衿魉庵椋N覀冎两瘛?br />
“但你說,既然橫豎我們都會死在黑風(fēng)暴裏,為什麼那幫所謂的神,不幹脆殺了我們一了百了?
“我們靠著水光珠茍延殘喘至今。諸神隱退,早把我們忘了,神不會再想其他辦法殺我們,但我們也永遠被困住了。
“所以蒼海,我做這一切,目的跟你是一樣的。我隻是想讓族人獲得自由,我隻是希望我們能走出這片大漠,看看外麵的世界。
“如果能走出去,你可以去找巫雲(yún)西,而不是隻能守在這裏幹等,連真相和誤會都沒有機會跟他解釋。
“如果能走出去,我女兒、還有其他許多生病的族人,也有機會找到藥物治療,而不是隻能日複一日地痛苦下去。
“蒼海你看,我們都隻是想獲得自由。隻不過你的辦法失敗了。看來隻能用我的辦法了。
“你不知道,當聽說你創(chuàng)造了靈魂召集術(shù),能把我們的靈魂轉(zhuǎn)移出去的時候……我有多開心。
“族人不願借木頭人而活,也不願殺死修仙界的人,照我說,他們確實迂腐。你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玄冥兵跟我們一樣也是神族後裔。我聽說他們都死在了南山。我們可以憑借他們的屍體活過來。
“其實不僅是玄冥兵,其他修仙界人的屍體,隻要合適,還是能承受我們的靈魂之力的。
“那位巫雲(yún)西其實非常愛你。他還找過我談他的心事呢……
“他會迴來找你的。他會想盡辦法為你找那幫修仙界的人算賬的。
“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活過來了。”
蒼海噴出一口血來,對旭日怒目而視。“你瘋了,你瘋了!!
“你想利用巫雲(yún)西?你不該這麼做……
“何況你就不怕他失敗嗎?
“殺死全部族人,再讓他們複活,你怎麼能想出這種主意?
“玄冥兵的屍體豈是你能輕易打算的?萬一你失敗了……”
“萬一無法借玄冥兵的屍體,我還可以讓巫雲(yún)西殺死修為強大的修仙者,然後把靈魂轉(zhuǎn)移過去。
“當然,萬一這些方法都不行……”
旭日笑得比花還要豔麗。
殘陽如血,她連眼底都被映紅了。
她就這麼笑著對蒼海道:“如果巫雲(yún)西失敗了,我失敗了,那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神要為天裂一事找一個責任人。我們晚星族就這樣被安上了終身逃不掉的罪名。但也許根本不是我們的錯呢?
“天河為何改道?不周山上又是哪些神在私自鬥法以至天河動蕩?
“很多事情,也許我們終其一生,也找不到答案。
“但我不願意認命。
“為此,就算殺了那些人間的普通人又如何呢?不是我們先祖,他們又哪裏有現(xiàn)在這般安穩(wěn)的生活?
“蒼海,我覺得我們受的懲罰足夠了。我不願意再被關(guān)下去。
“不自由,毋寧死。
“要麼我們用我的方法逃出去,要麼就永遠死去好了。
“諸神隱退,也許他們早已作古。最後被世人所見的玄冥兵也全部死去……現(xiàn)在該輪到我們晚星穀了。
“神的壽數(shù),是不是徹底盡了,就看我們這次的造化了。
“蒼海,詩裏寫‘江南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
“那場景想必是美極了……我特別想帶我女兒去看一看。”
南山之巔,祥雲(yún)殿前。
按下紅色按鈕,等待投票的時候,左三丘眼前浮現(xiàn)了係統(tǒng)發(fā)來的這部分劇情還原。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看完劇情後心裏空落落的。
他忍不住想到了那個偃人。
看來他後來並沒有找巫雲(yún)西,也沒有和他相愛相守。
他化身為季蓉蓉接近鍾離振海,還是想為蒼海報仇吧?
在時蹤走過來的時候,他忍不住開口問:“案發(fā)當時,季蓉蓉是自己在找兇手,然後才被殺掉的。
“那個時候她找巫雲(yún)西,到底想對他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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