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一會兒,季明哲沒有任何意識,甚至連唿吸都靜止了,疼痛攫取了他所有的神經係統。
邱野掐著他的脖頸。
也是因為在對方這隻青筋暴跳的手的支撐下,季明哲的身體才沒至於順著牆滑到地上。
有溫熱的液體沿著發根流入後頸,季明哲滿臉痛苦地皺著眉,等稍微緩過來後,他用力推了眼前的人一下,啞聲吼道,“你發什麼神經?”
“裝出這副可憐相,除了我爸媽,誰會買你的賬?”
邱野裹著冰碴的聲音從齒縫間擠出來,“可惜這世上唯一會可憐你的他們都已經死了。”
因著這句滿是戾氣的話,季明哲推他的動作停住,臉色倏然變得蒼白,他躲開邱野紅的仿佛要殺人的眼睛,嘴唇一抖,解釋道,“我……”
“再多說一個字,我殺了你。”邱野打斷他。
季明哲抿緊了唇,他毫不懷疑邱野此刻話裏的真實性。
如果他繼續開口,盛怒之下的這個人一定會扭斷他的脖子。
但邱野似乎也並沒有就此打算放過他。
“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敢在我麵前演這套把戲?”
邱野冷冷的問著,掐住季明哲脖子的手越收越緊,那雙漂亮的總是帶著點懶散意味的桃花眼裏盛滿了滔天的恨意。
十六歲,流落街頭無家可歸的季明哲就是用這樣可憐的讓人忍不住心軟的眼神騙他把他帶迴了家。
二十歲,季明哲在給他喝的酒裏下藥,騙他上床後,第二天故意讓父母發現,也是用這樣的眼神對父母說他想跟他結婚。
這個人一次又一次用這樣的眼神得到想要的一切,而他不但引狼入室,搭進去了自己的婚姻,最後甚至落得了一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每每午夜夢迴,邱野都恨不能穿越到過去,砍斷十年前自己朝季明哲伸出的那隻手。
如果那時沒有多此一舉的亂發善心,他的父母就不會因季明哲而死,他的弟弟也不會因目睹雙親的死亡而受到過度驚嚇導致精神紊亂,如今隻能在待在療養院。
他自己也不會失去自由,失去一切,被這個人不擇手段的困在身邊。
邱野不知道自己對季明哲的恨到底有多深,但若有可能,他絕對會親手殺了這個人。
氧氣被從肺泡裏一點一點的擠出來,窒息帶來的痛苦幾乎掩蓋了身體其他部位的疼痛,季明哲抓住邱野的手腕,可對方的手就像一把鐵鉗死死的扼住他的咽喉。
季明哲無能無力的等待著死亡的到來,他不畏懼死亡,但並不想死。
其實真到了生死關頭,季明哲也有自救的方法,但看著邱野的眼睛,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頭頂的光暈變成了一團又一團灰白的色塊,季明哲覺得自己這次可能真的逃不過了,然而,下一秒,他的身體被甩開。
空氣徒然湧進器官,季明哲瞬間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嗆咳聲。
邱野臉上戾氣未散,他帶著滿身的森冷殺意踢開掉在地上的花灑,離開了浴室。
將近五分鍾後,浴室裏的嗆咳聲才漸漸小了下去。
季明哲一手摸著自己的喉嚨,另一隻手撐著牆,狼狽地從地上站起來。
他關上淋浴頭的開關,抹了抹眼角流下的生理性淚水,然後走到了鏡子麵前。
後腦勺流出的血不知何時蹭在了耳朵和側臉上,季明哲看了會兒鏡中的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當時在邱野麵前露出的是何種表情,但想來可能確實很惹人生厭。
邱野很少動手,對他常常是冷嘲熱諷居多,上次跟他動手還是四年前邱野父母死的時候。
這次,顯然是把人給氣狠了。
季明哲垂下眼,邱野說的對,這世上唯一會可憐他心疼他的人確實已經不在了。
季明哲自己心裏也清楚。
然而不知是不是因為今晚邱野給他的難堪太多了,他竟想求邱野分一點點的心給他。
“你非得這樣對我麼?”
“能不能稍微在乎一下我的感受?”
可他忘了,那個人恨他入骨,當時想說而沒能說出口的這些想法到底異想天開了點。
季明哲抿了下唇,衝幹淨了手上沾到的血跡,也從浴室裏走了出來。
邱野不在房間。
他出去找了一圈,在樓梯口碰到了管家,管家看到季明哲一身血唿啦幾的樣子嚇了一跳,急忙走上來問,“少爺,這是出了什麼事,你受傷了?”
季明哲沒迴答,反問道,“邱野呢?”
“我看他剛剛又出去了。”
季明哲沉默。
“要不我送您去醫院?”管家試探著問道。
“不用。”季明哲繞過管家下樓,在客廳裏站了片刻後,自己一個人開車朝市醫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