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程的路上，邱野通知秘書把會議推遲到了十點以後。


    今天的會議老爺子也會參加，對方早早的就到了公司，聽到邱野又玩忽職守，老爺子氣的立刻讓人打了電話過來。


    邱野看到他的來電，沒接，直接把手機關(guān)了機。


    飛機即將起飛，空乘人員正站在過道裏講述各類注意事項。


    邱野把臉偏向舷窗，捂嘴很小聲的打了個噴嚏，從外麵冷的地方進入暖的地方，鼻子就堵了，他難受的揉了揉，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感冒。


    空乘給每位乘客發(fā)了毯子，邱野它把蓋在自己身上想休息一會，但直到飛機起飛，進入了平流層半個多小時，他都沒有睡著。


    這一年裏他的睡眠質(zhì)量很差，閉上眼，總是會夢到季明哲被‘老師’折磨的景象，以至於每每從噩夢中驚醒後，他都不敢再睡。


    漸漸的他開始依賴安眠藥，但這次出來沒把藥帶在身上，邱野隻好掛著兩個黑眼圈看著外麵的雲(yún)層發(fā)呆。


    旁邊的乘客發(fā)出輕微的打鼾聲，當外麵的層層白雲(yún)刺的眼睛開始發(fā)疼後，邱野收迴了目光。


    他拿出開了飛行模式的手機，找到錄音功能，然後連上耳機，點開一個長達一個多小時的存儲錄音，聽了起來。


    錄音內(nèi)容是昨晚跟賀文遠的談話，他打算以後見對方的時候，盡可能的把每次交談的內(nèi)容都留存下來。


    說不定以後有用。


    邱野垂下眼，雖然如今沒有任何證據(jù)表明賀文遠就是老師，舅舅也沒有承認，但在這件事上他更偏向於相信季明哲。


    賀文遠說對方這麼做是挑撥離間，可是在邱野看來，季明哲完全沒有必要，對方不是那種喜歡折磨人的性子，就算恨他也隻會幹脆利落的收拾他。


    如果對方是衝著他們手上的勢力而來那更沒有必要，有季邵澤和穆子星給他撐腰，他什麼得不到？


    再說以季明哲的性格，若不是有絕對把握。他不會隨便指著對方說他就是“老師”。


    邱野用指腹摩挲了一下耳機線，從對一個人無條件的信任到信任動搖，產(chǎn)生懷疑是一件非常痛苦艱難的事情。


    但一旦有了一絲裂縫，它就會像蛛網(wǎng)般擴大蔓延，邱野不想心裏卻開始無法自控的懷疑過去賀文遠所做每件事情的動機。


    兩個多小時後，飛機降落在了h市的t2機場，助理已經(jīng)在外麵等他。


    “邱總，”對方把一包打包的早餐遞給他，然後開始匯報今天的工作安排。


    邱野一邊吃一邊打開了對方帶過來的工作筆電。


    “董事長還在公司等您，現(xiàn)在過去剛好差不多是十點，邱總需要通知各部門準備開會嗎？”


    邱野瀏覽著會議提要點點頭，“通知吧。”


    到了公司，邱老爺子手握拐杖，麵容冷峻的看著風塵仆仆歸來的孫子，沉聲道，“又去哪了？知不知道今天的會有多重要？”


    邱野扯下領(lǐng)帶，去辦公室自帶的休息間裏快速洗漱了一番，然後換了套新西裝，這才出來對明顯氣的不輕的老爺子道，“爺爺，我心裏有數(shù)，您不用擔心。”


    老爺子還想再教訓人，但礙於時間緊迫，隻好先和邱野一塊兒去了會議室。


    在路上，老爺子想起什麼道，“今天程家的小女兒要來家裏，你晚上迴來見見。”


    邱野像是沒聽到般，兀自快速走了幾步，上前推開了會議室的門對身後的老爺子道，“爺爺請。”


    老爺子頓時黑臉又沉了幾分，但礙於人多沒發(fā)作出來。


    參會的人都已經(jīng)到齊，等老爺子坐到主位，邱野向眾人打過招唿後，便讓助理放出了ppt，進入了此次會議主題。


    會議全程老爺子都沒怎麼出聲，看著邱野條理清晰，見解獨到的向眾人講解即將投入的新產(chǎn)品研發(fā)。


    邱野有非常敏銳的市場洞察力和公司管理能力，從最開始空降公司管理層使得人人不服氣到坐穩(wěn)當前的位置，他隻用了一年的時間。


    這樣的能力讓老爺子很滿意，但同樣的邱野跟他父親一樣，一點兒都不服管教。


    老爺子想到這裏冷哼了一聲，打算等會議結(jié)束，再好好敲打敲打邱野。


    然而到了最後會議結(jié)束，等人都走光了時，邱野像是支撐不住般跌坐在了皮椅裏。


    他的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臉也呈現(xiàn)出一種不正常的紅來。


    “邱總，您是不是不舒服？”助理走過來問道。


    邱野覺得自己應該是發(fā)燒了，臉和耳朵都燙的厲害，兩個小時不間斷的說話，喉嚨也仿佛起了火。


    “可能有點感冒，給董事長說一聲，我不陪他用餐了，先去趟醫(yī)院。”


    邱野有些頭腦昏沉的離開了公司，司機小陳正等在樓下，等坐進車裏，他頓時疲憊的沉沉出了口氣。


    在最後的幾分鍾裏，邱野燒的眼睛都有點睜不開，全身的骨頭都發(fā)疼，到了醫(yī)院測過體溫，竟快燒到了四十度。


    醫(yī)生給他掛了水，助理在之後也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邱野拒絕了對方讓他住院的提議，然後坐在輸液室的椅子裏拿出了手機。


    他突然很想給季明哲發(fā)消息。


    但發(fā)什麼，邱野刪刪減減打了半天的字，最終還是隻敲了一句：吃飯了嗎？


    等了十分鍾對麵沒迴，邱野便繼續(xù)發(fā)：昨晚本來打算隻去c市，但我很想你，就改簽了航班。


    ——g市那邊太冷了，你出門的時候穿暖點，我都感冒了。


    完了他單手拍了張自己正掛水的照片發(fā)給了季明哲。


    邱野從來沒跟誰這麼矯情過，不過開了頭，感覺還不賴。


    渝西篤加。


    ——我很想你，這一年每天都想你想的睡不著覺。


    ……


    消息一條一條的發(fā)過去，季明哲始終都沒有迴，但邱野卻有些樂此不疲。


    不過怕打擾對方休息，半個小時後，邱野終於停了打字的手。


    季明哲坐在員工餐廳裏吃飯，旁邊亮著的手機上是邱野前麵發(fā)過來的照片。


    照片中，對方手背上紮著針，微微被挑起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見，而從袖口中露出來的那半截腕子近乎有些瘦骨嶙峋。


    雷邵曾經(jīng)說，邱野一直在找他，狀態(tài)很不好，那晚見到邱野，他也看到了邱野肉眼可見的消瘦。


    但季明哲此刻的眼睛平靜無波，冷淡的麵容更是讓人猜不透他心裏在想什麼。


    吃完飯，他放下筷子，沒什麼表情的又盯著對方的手看了一會，然後縮小圖片，看完邱野後麵發(fā)過來的消息，隨即全部選擇了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