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蛟被擠瘋,隻想趕緊離開,顧不上其他,拿下書生袍,“就它了!”
服裝店後麵的院子就是換裝的地方,還提供假發、化妝品等。淩獵彎腰做貓狀,拱著季沉蛟去院子裏換衣服。
季沉蛟本以為起碼有個換衣間,一看其實就是兩個棚,一個男棚一個女棚。這跟牲畜圈有什麼區別?
“你講究怎麼這麼多?”外麵已經開始遊街,嗩吶吹得震天響,淩獵急著看熱鬧,伸手就要扒季沉蛟的衣服。
季沉蛟被他的毛手毛腳驚到,怒吼一聲:“你站著別動!”
淩獵貓妖上身,雙手縮在胸前,眼睛睜得圓圓的,還真有點貓的意思。
季沉蛟在他的注視下換上書生袍,嫌假發髒,不肯戴,打算就這麼意思一下,迴頭看見淩獵正在拔貓爪上的毛。
“?”
淩獵將毛黏在季沉蛟身上,“書生得有貓毛,細節注意一下。”
“……”
夜幕正式降臨,豐潮島群魔亂舞,喬裝打扮的遊客和青麵獠牙的工作人員一同起舞,火光中人影搖曳。
所謂的“萬鬼巡島”是各種鬼怪輪流從西街的主幹道穿過,伴隨著鬼車表演,遊客們各自充當小鬼,跟著鬼車奔跑。
淩獵起初很有參與精神,奮力往裏麵擠,還一定要拉著季沉蛟。
幾趟下來,季沉蛟渾身沾滿別人的汗臭和香水味,生無可戀,“可以獨美嗎?”
淩獵:“那必須不能。”
“為什麼?”
“鬼書生和貓妖不是一對嗎?小季,怎麼玩不起呢?”
季沉蛟:“……”他玩不起?
又是幾個迴合,淩獵的貓耳朵蹦掉了一隻,累得直哈氣,季沉蛟拿出手機搜索貓中哈士奇是什麼品種,搜索結果還沒出來,淩獵就說:“不玩了。”
季沉蛟挑眉,“喲,玩不起?”
淩獵總有話說:“勞逸結合,成年人了玩樂要有分寸。走,迴去參加婚禮。”
這時離午夜十二點還有一刻鍾,濃海酒店就在不遠處,現在避開人擠人的大道趕迴去,正好可以參加“陰間”婚禮。
季沉蛟垮著肩膀看淩獵,就知道這人沒這麼容易玩夠。
淩獵:“小季,怎麼站沒站相?不像你啊。”
經此提醒,季沉蛟發現自己是站得像棵歪脖子樹,怎麼舒服怎麼扭著。平時他多少有點包袱在身上,尤其是製服一穿,本能地就想挺胸抬頭。但此時,穿著皺巴巴的書生袍,包袱一下全沒了,該喪就喪,有點放飛自我的意思。
偶爾卸下負擔,好像也挺不錯。
兩人往酒店趕,淩獵忽然用貓爪子拽季沉蛟,“譚法濱怎麼會在這兒?”
一個死了十七年的人在這兒?季沉蛟悚然,沿著淩獵的視線看去,“巡遊”隊伍裏有個不算太大的人物紙藝,裏麵亮著燈,把皮膚照成死人的青色,五官和譚法濱的照片很像,但淩獵之所以確定那就是譚法濱,是因為紙藝下麵用熒光燈寫著“譚祖師爺”四個大字。
那一支隊伍的主題是當地守護神,豐市的名人都被造成了“神”——隻是這效果太“陰間”,看著更像是剛死沒多久的鬼。
“有意思,你說沈維知不知道他哥被島上的人供奉起來了?”淩獵說。
季沉蛟有點反胃,他要是沈維,他隻會覺得家人被弄一張這樣的死人臉,著實惡心。
迴到酒店時,嗩吶聲和哭嚎取代了婚禮中常見的浪漫樂聲,“黑白無常”正用勾魂索牽引著一身火紅喜服的新娘,將她帶到穿著黑色壽衣的新郎麵前。
淩獵打了個哆嗦。季沉蛟:“怕?”
“怪滲人的。”淩獵說:“我收迴下午嘲笑你的話,我也不理解,我大為震撼。”
聽說濃海有“陰間”婚禮,很多遊客趕來看稀奇,大廳、海邊人越來越多,將外麵“萬鬼巡島”的風頭都搶去不少。
沙灘上魂招齊飛,正在上演新郎借陰兵迎新娘的戲碼,淩獵看見翁苛求正穿著陰兵裝擠在人群中。“走吧,迴去了。”淩獵說。
季沉蛟還有點不相信,“這就看夠了?”
淩獵嘖嘖兩聲,“我突然有點迷信,這種東西看久了辣眼睛,還夭壽。”
季沉蛟心裏好笑,他也不怎麼想看,更是恨不得當場脫下這身書生袍。但他擔心的是就算現在迴去,其實也沒辦法睡覺,哪個酒店的牆頂得住嗩吶啊?
可關上門,聲音真就聽不見了。
淩獵在牆上敲敲打打,“難道是因為知道噪聲擾民,修建時就做好了準備?”
倒是有這個可能。
沒有噪聲困擾後,季沉蛟忽然意識到一個新的問題:他和淩獵今晚怎麼睡?
誰知淩獵完全沒有煩惱,“脫皮”卸妝一條龍,洗完趕緊鑽被窩,見季沉蛟站在床邊,還故意拍拍,“不來?”
季沉蛟心道:這才是真的貓妖吧?
見季沉蛟別扭地拉起被子,淩獵飛撲過去,季沉蛟根本來不及躲閃,就被按住。
淩獵裝壞,“你是不是怕被貓妖吸……”
季沉蛟:“閉嘴!”
淩獵卷走被子,季沉蛟把被子拽迴來,兩人拉扯了一會兒,淩獵睡著了,季沉蛟盯著天花板,覺得自己可能又要失眠。
婚禮不知進行到幾點,但季沉蛟很確定自己五點才睡著。要命,度個假比打工還累。
次日上午,淩獵先醒,趿著拖鞋去樓下領早午飯,卻看見服務員驚慌失措地在走廊上奔跑。
“出什麼事了?”他叫住一人。
“婚,婚禮出事了!新郎好像,死,死了!”
濃海酒店公共區域一片狼藉,婚禮持續到淩晨四點,參與者群魔亂舞,宛如鬼門洞開。散場後,酒店方考慮到還有小部分客人意猶未盡,加上西街每天早上七點會統一安排一次清掃工作,便決定暫時不打掃,等到了白天再來收拾殘局。
七點,清潔工入場,對滿地的魂招、紙錢、花圈、紙雕習以為常,但即便是他們這些在當地生活的人,都無法理解竟然有人會辦這種“陰間”婚禮。
清理工作得從將大件搬出去做起,這些花圈冥宅之類的最後都會被集中起來燒掉。一個清潔工在搬一座紙房子時忽然覺得不對勁,怎麼紙房子下方有血?
地上鋪著大片鞭炮碎屑,他膽戰心驚地蹲下,掃開碎屑,看見一張猙獰的臉。
清潔工大叫失聲,其餘人趕過來,從碎屑中挖出一顆被砍下的男人頭顱。
起初還有人懷疑這是道具,但哪有道具能做到這樣真實?酒店輪班經理匆匆趕來,“這,這不是呂先生嗎?”
呂東越,婚禮上那位穿著壽衣迎親的新郎,這場婚禮的前期籌備工作基本都是他親自與酒店溝通布置。
酒店立即報警,但淩獵卻比片警更早趕到現場。
發現頭顱的幾位清潔工已經嚇得麵如土色,吞吞吐吐無法正常言語,淩獵吩咐酒店員工把他們送去診所。
“你是誰?”經理是個三十多歲的女性,雖然害怕,但還維持著基本的理智,“你不能隨意亂動現場!警察馬上就來了!”
淩獵拿出證件,“警察到之前,暫時由我負責。”
發現頭顱的這個地方位於酒店主樓和二號樓中間的走廊,這裏被打造成地獄敞開的大門,走廊兩側插滿魂招——雖然它們現在大多數已經掉落在地,罩在頭顱上的冥宅在走廊上也不少見。
淩獵昨天還從這裏經過過。音箱發出唿嘯的風聲,兩邊是做得詭異的、會轉動脖子的紙人,人多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會碰到紙人的手,像是被怨鬼抓住一樣。
這裏人流量很大,但凡參加婚禮的,恐怕都想到“鬼門關”來走一遭。而因為是半戶外環境,周圍沒有攝像頭。
淩獵的視線落在沾血的紙房子上,不由得想起罩住譚法濱和畢江的紙房子。兇手是在模仿作案嗎?還是隻是巧合?譚法濱和畢江都是整個屍體被束縛起來,罩在紙房子下,這裏被罩住的卻隻有一顆頭顱。
沉思間,淩獵皺起眉頭,忽然想到昨晚在“萬鬼巡島”上看到的譚法濱紙藝。一個死去十七年的人被豐潮島上的人當做祖師爺供奉,一個外來的青年以和他相似的方式被藏在紙房子下。這是巧合的話,也巧合得過餘了。
但譚法濱案的事實已經基本查清。難道還有其他內幕?
這時,派出所趕到,一同趕來的還有豐市一個分局的幾位警察。前陣子市局的案子在豐市警界傳得沸沸揚揚,他們都聽說過淩獵的大名,為首的刑警想和淩獵握手:“淩老師,久聞大名,沒想到在這裏遇上了。”
淩獵聽他們說完任務,才知道豐潮島在當地警方心中一個是個巨大的麻煩。豐潮島的活動雖然能夠帶動旅遊經濟的發展,但鬼神文化卻很容易掉入傳播封建迷信的泥坑中。
警方每年都要上島檢查,到了夏天這個旺季更是如臨大敵,對群眾普及科學,開展監管。但即便如此,還是有人想要鑽空子,畢竟越是搞得神秘越容易吸引眼球,越容易賺錢。
但這下鬧出人命,不管是什麼原因,豐潮島肯定會受到影響。
島上沒有法醫和痕檢師,需要從市裏調,分局隊員隻能暫時封鎖現場,安排排查相關人員、調查監控。
但這第一步就遇到了麻煩,酒店能夠提供的隻有大廳的監控,各個樓層的攝像頭幾乎全壞了,還有一些被掛上紙花等裝飾物,阻擋住視線。
“你們怎麼迴事?安全會議上我是怎麼說的?檢查監控檢查監控!你們就是這麼應付的?”一名隊員喝道。
經理戰戰巍巍地解釋:“我們也有難處,每次搞完活動,我們高價安裝的攝像頭都要被弄壞,基本全部都得重新安裝,那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啊。所以老板就想著,想著等活動之後再換。”
淩獵迴到發現頭顱的走廊上,心道不止監控,一會兒痕檢師來了也夠嗆,這條路無數人經過,兇手的足跡早就被淹沒,要從監控、痕跡這些傳統思路著手,偵查恐怕難以進行下去。
分局現在駐紮在島上的是治安隊員,對調查起不到太大作用。淩獵給黃易打去電話,那邊黃易正在上班的路上,一聽血壓就高了,說馬上從分局調案子,自己也盡快到島上來。
掛斷電話,淩獵想起自己是到樓下來拿早餐的。雖然一大早就看到一顆頭,但早餐還是要吃。他來到餐廳,但師傅已經嚇跑了,什麼食物都沒有。
他不得不到街上,買了兩份撈汁海鮮腸粉,拎著迴到房間。警方正在集中婚禮人員,尋找屍體的身體部分。季沉蛟還不知道出事了,剛洗完澡出來,就聞到當地腸粉獨有的酸辣香氣。
淩獵很沉穩地說:“小季,來吃早餐。”
季沉蛟覺得淩獵今早還挺“乖”,早早起來買早餐,沒買油膩的醬肉包子,也沒在他沒醒時上躥下跳。季沉蛟心情不錯地坐下,腸粉味道也很不錯,清淡歸清淡,卻有些辣味,早上吃挺提神的。
他們還要在島上玩一天一夜,明天上午的船票迴市裏。季沉蛟覺得今天可以和淩獵一起在島上四處看看,悠閑一點,別像昨天那樣跟打架似的。
“想好今天怎麼玩了嗎?”季沉蛟問:“遊泳?不然泳褲白買了。”
淩獵已經吃完最後一口腸粉,放下筷子,擦擦嘴,真誠地看著季沉蛟,“泳褲可能真的白買了。”
“?”
“我要加班。”
季沉蛟一口腸粉差點噎住,“加什麼班?”
淩獵:“我剛才下去買早餐,看到了一顆頭。”
季沉蛟起初還以為淩獵開玩笑,什麼頭不頭的,他們從昨天上島,看到的道具頭還少了?
季沉蛟又吃了幾口腸粉,見淩獵還盯著自己,忽然覺得不妙,還有淩獵這一早上的“乖”也大大地不妙。
“不會真出命案了吧?”
淩獵沉痛點頭,還拍拍季沉蛟的肩,“所以小季,你也要加班了。”
旺季酒店客滿,每一位客人、工作人員都被控製起來,接受調查。人太多,警力卻不足,酒店陷入混亂。人們雖然不能離開酒店,但上網卻並未受到限製,在市局刑偵支隊趕到之前,“濃海命案”、“新郎頭顱”等關鍵詞就已經在網上瘋傳。
淩獵想先確定呂東越在婚禮結束後的行蹤。雖然看過頭顱又認識呂東越的人都說這就是呂東越,但在dna鑒定結果出來之前,一切都不能下定論。
但是現場的混亂讓偵查難度成倍增長,淩獵居然無法找到新娘尹溪還有雙方的家人。更離譜的是,治安隊員在一個房間找到尹溪,告知情況後,她竟然稱自己根本不是新娘,也沒有和呂東越結婚。
淩獵被治安隊員叫到尹溪的房間,一眼就看出,麵前這位長發披散,穿著睡衣的女人確實就是昨晚穿大紅喜服的新娘。
尹溪臉上並無悲傷,卻全是驚恐,她臉色慘白,額頭上掛著豆大的冷汗,說話有點顛三倒四,顯然是被嚇得不輕。
淩獵讓男性隊員離開,隻留下一名女隊員,“你說你不是新娘,但我也參加了昨晚的婚禮,和呂東越結婚的就是你。”
“那個是我,但婚禮是假的,我們根本沒有領證!我和他也不熟!”尹溪汗濕的手不斷抓扯睡衣,“天哪尹東越真的死了?怎麼會這樣!”
淩獵:“婚禮為什麼是假的?”
“因為我們並不是夫妻啊!有哪個真的夫妻會辦這種‘陰間’婚禮?瘋了嗎?”尹溪說:“我們隻是想拍出圈的視頻,真的真的沒想到會出這種事啊!”
出圈,視頻。
這時,刑偵支隊終於趕到,法醫和痕檢師立即行動起來,黃易找到季沉蛟,漸漸控製住現場,陸續按照婚禮主辦方、受邀賓客、酒店客人、工作人員的順序錄口供。
一個滑稽的真相出現——
這場婚禮原來根本不是真正的婚禮,而是一個營銷工作室——金橡樹文化——為了流量而策劃的炒作。
金橡樹文化是豐市本地的公司,已經製作出不少在全國範圍內都很有熱度的短視頻,在豐市早已是頭部營銷公司。
去年他們就盯上了“萬鬼巡島”,這是豐市的名片,他們絞盡腦汁也想將自己打上這張名片。然而所有同行都在打豐潮島的主意,他們怎麼才能真正出圈?
今年上半年,金橡樹想到了讓兩個心靈相通的大活人辦一場“陰間”婚禮。
這場婚禮必然成為“萬鬼巡島”的亮點,獵奇心態會讓人們貢獻無數點擊,而在操作上,他們也沒有違規——誰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婚禮形式,哪怕被說“陰間”。
金橡樹還早已擬好出圈之後新郎新娘的言辭,諸如“都喜歡鬼神文化”、“愛情就是要與眾不同”、“讓人生唯一一次的婚姻成為下輩子也忘不了的記憶”……
尹溪害怕得渾身發抖,“我隻是個模特而已,和金橡樹簽了這個活動的約,扮演新娘,在簽約之前我都不認識呂東越。公司讓我們先培養一下感情,其實也就相處了半個月,然後就到這個島上了來。”
淩獵說:“具體是哪一天簽的合同?”
尹溪拿出手機看了看,“六月十七號,我都不是豐市本地人,他們不敢在本地找。”
“你家鄉是?”
“林雲市。”
林雲市和豐市一個在東南,一個在北方,這金橡樹確實準備充分。
淩獵又問:“接這活你心理上沒負擔?”
“有是有,但是他們給得多。”尹溪皺起眉,“而且我家裏沒人了,不擔心視頻火了之後傳到家人那裏去。”
“你的家人?”
尹溪苦笑:“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在姑姑家長大,但和他們沒什麼感情,初中畢業就出來打拚,和他們早就沒有聯係。”
淩獵點點頭,“那呂東越呢?他也和你一樣,是金橡樹從其他地方簽來的模特?”
“他不是,他就是金橡樹的員工。”
“哦?”
尹溪欲言又止,淩獵說:“你好像知道些什麼?”
尹溪露出糾結痛苦的表情,“我怕被報複。”
淩獵:“警方會保護證人安全。”
尹溪又猶豫了會兒,才說:“呂東越其實很不願意做這事,他是被金橡樹逼的。”
每個公司都有一兩位食物鏈底層的員工,在金橡樹,呂東越就是這樣的人物。他今年二十七歲,高中學曆,雖然在金橡樹成立不久就入職,但幹的都是跑腿打雜的工作。在這種營銷公司,值錢的是想法、腦洞,他一樣沒有,有的隻是聽話、任勞任怨。
今年金橡樹製定出“陰間”婚禮計劃後,一度物色過其他新郎人選,但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願意的演員,直到已經敲定尹溪,新郎還是沒找到。
眼看“萬鬼巡島”一天天臨近,公司決定把呂東越推出來。
呂東越當然不願意,幾個領導輪番找他談話,意思也很明了:你要麼接,要麼滾。
尹溪需要和呂東越培養感情,讓攝像師多拍些視頻照片,到時候就算網民質疑他們是炒作,金橡樹也可以丟出照片迴應。
所以尹溪來到豐市之後,大部分時間都和呂東越待在一起,熟了之後她問:“真的接受不了的話,辭職也沒什麼吧?現在找工作也不是很難。我是無所謂,能賺錢就行,我家裏人也看不到。”
呂東越卻苦澀地搖搖頭,“我要是失去這份工作,就找不到別的工作了。”
“別這麼說……”
“我對自己有自知之明的。”
尹溪不禁有些可憐呂東越,但她自己也是個拿錢打工的,和呂東越頂多算同事,管不了那麼多。
淩獵問:“那你知不知道他的家庭情況?他還跟你說過什麼?”
尹溪捋了下頭發,低下頭,“他好像也不是豐市人,家鄉在哪裏我不知道,但我猜他和家裏關係應該不好,或者像我一樣沒什麼家人。”
“為什麼?”
“因為和家人聯係緊不緊密其實也是篩選條件吧。父母隨時可能看到這個視頻,那肯定不行。而且正常家庭,哪個願意孩子去拍這種視頻?他也沒有說過他的家人。”
淩獵說:“你剛才是不是想說什麼?”
尹溪愣住,抿了下唇角,幾秒後說:“我們相處得不錯,呂東越問過我有沒有男朋友,我說沒有。我覺得他,他應該是對我有點意思,但我們都沒有說破。”
淩獵想到在船上遇到的翁苛求,又問:“對了,賓客的事怎麼解決?你和呂東越倒是可以演,父母親友呢?”
“其實都是金橡樹的人,還有和他們關係很密切的合作方。”
“這麼點人夠嗎?我看昨晚賓客很多。來的路上我還遇到一位自稱男方親戚的人。”
尹溪:“那肯定是假的。但我知道金橡樹的策劃思路,用十幾個人搞出萬人參與的效果不難。”
“說說看。”
“正常婚禮,操辦的其實也隻有男女雙方的至親,幾十賓客也好,成千上萬賓客也好,都是邀請來的。金橡樹也邀請人,但不是向親戚同事發請柬。酒店敲定之後,他們就在網上發布消息了,營銷公司嘛,搞炒作本來就很順手,加上‘豐潮島’、‘萬鬼巡島’之類的標簽,要上島的人很容易注意到,然後就自發來參加。互相以為對方是新郎新娘親戚,其實都是陌生人。有的人為了不讓別人發現自己其實隻是個遊客,還會編一個身份。金橡樹利用的就是這種心理,遊客之間很難揭穿對方的身份。”
翁苛求的身影又在腦海中晃了晃,淩獵想,原來自己在海上就遇到了一個活生生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