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l國的最後一天,薩林加烏克市一場平靜。夕陽將雪白的建築染成瑰色,整座城市像是沉浸在淺海中。就在即將踏入酒店時,淩獵忽然停下腳步,而走在他前麵的昭凡也警惕起來。
周圍和平時沒有任何變化,但經(jīng)驗豐富的狙擊手已經(jīng)聽到了風裏傳來的危險動靜。
昭凡退後一步,沒有迴頭,“帶槍了嗎?”
淩獵:“嗯。”
昭凡:“看來我們不能像遊客一樣來,像遊客一樣迴了。”
短暫的停步,已經(jīng)引來門童的注意,他從臺階上下來,問:“有什麼需要我?guī)兔幔俊?br />
更多的服務(wù)生從門廳出來,淩獵一眼發(fā)現(xiàn),他們都是生麵孔,並且?guī)е承┰跇屃謴椨曛修諝⑦^的冷意。
這時,身後的馬路傳來唿嘯的車聲,一輛、兩輛……五輛改裝得看不出原來模樣的越野車橫七豎八停下,拿著步槍的壯漢從天窗上鑽出來。
而那些服務(wù)生也紛紛亮槍。
淩獵和昭凡飛快反應(yīng),後背抵著後背,電光火石間,手上已經(jīng)多了一把槍。淩獵麵向越野車,昭凡麵向酒店門廳。
門童嚇得麵如土色,大聲說著當?shù)赝猎挘さ乖诘卣静黄饋怼?br />
“本來想把你們請進來再說。”一個頭發(fā)稀疏,卻留得挺長的中年男人從門廳裏走出,他臉上有疤,惡狠狠地看著昭凡,“你們逃不掉,不想當街腦花塗地,就乖乖跟我進來。”
昭凡餘光往後瞥,淩獵低聲說:“是‘茉莉茶’的人,可能和段萬德被捕有關(guān)。”
昭凡:“那聽他們的嗎?”
淩獵:“好漢不吃眼前虧。”
昭凡笑了聲,“聽你的。”
吉普車上的人紛紛跳下,三撥人緩緩走上酒店的臺階,誰手上的槍都沒有放下,但誰也沒有開那第一槍。夕陽更加盛大,像是融化了一般,血淋淋地澆在這座被火焰舔舐的城市。在退入酒店前的一刻,淩獵抬起眼,看了看正從天邊升起的圓月。
酒店裏所有客人、正常的服務(wù)生都被關(guān)在房間裏,沒人敢出來。淩獵和昭凡被押到一間寬敞的會議室,為首的中年男人一把抓住淩獵的頭發(fā),“你就是那個擅闖雪場的?”
淩獵還在笑,“喲,認出來了?大侄子告的狀?”
中年男人抬手就是一拳,淩獵的臉被狠狠打到一邊,吐出一口血沫。
“但我要糾正一下。”他轉(zhuǎn)迴來,甩了甩頭,汗水和血濺到旁邊人的臉上,“我隻是遠遠地看了雪場一眼,沒有進去過。如果你們的wonder先生邀請我進去,我會很樂意。”
中年男人一聽,氣得又要動手,一個衣著更加幹淨,麵相也更加年輕的人走過來,抓住了中年男人的手腕。
“酥一,你放開!”中年男人喝道。
被叫做酥一的年輕人笑了笑,將他的手鬆開,視線卻始終落在淩獵臉上,“你忘了我們的目標?就算你現(xiàn)在把這位淩先生打死,wonder先生也不會迴來。”
中年男人唾了口,“老子解氣!”
“嘖。”酥一輕蔑地笑了聲,朝旁邊的隨從一點頭,隨從立即上前,將中年男人“請”到一邊。
中年男人罵罵咧咧,說的是淩獵聽不懂的話。
淩獵被剛才那一拳打得太陽穴嗡嗡響,眼前有些花,勉強看出酥一長相清秀,但眼中有股變態(tài)殺人犯的狠勁。看骨相,應(yīng)該也是從東方過來的。
“淩先生,我替樹通說聲抱歉,他是個蠻子,我們是同胞。”酥一微笑著道:“愛麗絲王冠嘉年華,你如果想再去看看,我可以陪同。今天找你們來聊聊,也不是為了你去雪場的事。”
淩獵瞇眼,“是因為段萬德?”
酥一笑容略微一僵,旋即又笑了,“我們很少稱唿wonder先生的本名。”
淩獵:“你看我這有傷,說話費勁,廢話就懶得說了。你們有什麼要求?”
酥一坐下,“淩先生爽快人。我要你們夏榕市警方立即釋放wonder先生。”
淩獵聳聳肩,“我不是夏榕市警方的人,我沒權(quán)幹預(yù)他們的行動。”
酥一:“淩先生說笑了,特別行動隊難道不是地方警方的上級單位嗎?你和你的隊友在我手上,你們是人質(zhì),wonder先生也相當於被你們扣住的人質(zhì)。人質(zhì)和人質(zhì)交換,你們不虧。”
淩獵:“那如果我們不想交換呢?”
酥一與他對視片刻,向隨從打了個手勢,三秒後,淩獵背後傳來一聲悶哼,還有銳器撕裂血肉的聲響。
淩獵眼中頓時溢出殺意。
酥一笑道:“喲,隊友的疼痛讓你心痛了?但他怎麼不叫出來?叫出來你是不是會更痛?”
會議室很安靜,空氣裏充斥著昭凡急促的唿吸和彌散開來的鮮血味。淩獵沒有迴頭,他也無法迴頭。
酥一舉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我發(fā)誓,我的本意絕不是傷害你們。wonder先生在走之前,把‘茉莉茶’交給我和樹通,我們隻是想將他平安接迴來。”
說著,酥一靠近,幾乎湊到了淩獵耳邊,“淩先生,考慮一下?”
淩獵卻說:“你應(yīng)該讓夏榕市管事的人考慮一下。我考慮有什麼用?我現(xiàn)在向他們下一道命令,讓他們放人,他們就會照做嗎?”
酥一站直,皺著眉,神情逐漸變得冷漠。樹通在一旁暴躁地跳腳:“別跟他們廢話!先殺一個給他們看看,如果不放人老子再殺一個!”
酥一怒道:“閉嘴!”
樹通:“……”
淩獵笑道:“說得好。我倆一個都不少,你們還有和夏榕市談判的籌碼,要是我背後那位掛了,這就不僅僅是個交換人質(zhì)的事了。”
酥一沉默了會兒,點點頭,“我會和夏榕市聯(lián)係,淩先生,你會配合嗎?”
淩獵聳了聳肩,“我也不想死。能活為什麼不試一下?”
季沉蛟趕迴市局,此時隻有值班的隊員還在。沈棲奇怪地問:“哥,你怎麼迴來了?”
季沉蛟立即說:“幫我追蹤淩獵。”
沈棲:“我獵哥怎麼還需要追蹤?你給他打個電話不就完了?”
“聯(lián)係不上!”
沈棲也警惕起來,放下咖啡,“我這就追蹤!”
淩獵和昭凡的通訊全部被屏蔽,隻能看到他們上一次出現(xiàn)仍舊是在薩林加烏克市,但他們現(xiàn)在在哪裏,沈棲無法準確定位。
“哥,難道出事了?”
季沉蛟眼神一點點寒下去。淩獵不會主動中斷聯(lián)係,一定是不得已。他們遇到了什麼事?被卷入當?shù)氐男n突?還是和自己剛才料想的差不多,被“茉莉茶”控製起來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季沉蛟越來越緊張,先後聯(lián)係了謝傾和沈?qū)ぃ嬷F(xiàn)在的情況和自己的推斷。特別行動隊那邊也開始追蹤,謝傾不久後趕迴市局。
“現(xiàn)在怎麼樣?”謝傾問。
季沉蛟搖搖頭,“還是沒有消息。”
謝傾在他肩頭拍了拍,“如果是被‘茉莉茶’控製起來,那‘茉莉茶’一定會聯(lián)係我們。他們的最終目的是段萬德。師弟,你別亂,去把段萬德接過來。”
季沉蛟:“我?”
謝傾說:“如果需要談判,那現(xiàn)在最好就是你。別忘了,他們的最終目的是段萬德,那就說明,段萬德能決定最後的局麵。”
季沉蛟聽明白了,“是!”
段萬德看見季沉蛟,反應(yīng)仍舊很平淡,“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季沉蛟給他戴上手銬,又在手臂上搭了一條毛毯,“跟我來。”
技偵辦公區(qū)空蕩蕩的,季沉蛟給段萬德倒了杯熱茶,段萬德笑道:“我們是要徹夜長談嗎?”
季沉蛟按捺著擔憂,平靜地說:“你想談些什麼?”
段萬德想了好一會兒,“你找到那張被我藏起來的照片了嗎?”
季沉蛟點點頭,“嗯。”
段萬德笑道:“我就藏這一張,你也給我拿了。”
又過了幾分鍾,段萬德說:“那天和你在一起的淩警官,是你的家人嗎?”
季沉蛟眼神立即變得鋒利。
段萬德就像一個關(guān)心孩子感情生活的老父親,“這沒什麼不能說的,喜歡誰,想和誰在一起,上天也無法改變。”
“就像我和愛麗絲。”
“我和淩警官其實還挺有緣。”
季沉蛟問:“什麼意思?”
段萬德說:“我剛到夏榕市時打車,下車時遇到了他,隻不過那時我和他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季沉蛟沉默,須臾道:“是嗎。”
“嗯,是。”
他們似乎沒有太多的舊需要敘,就算此時不是在審訊室,也像是嫌疑人與辦案刑警。
淩晨,沈棲忽然接通了薩林加烏克市的通訊,淩獵和昭凡的臉出現(xiàn)在顯示屏上。
沈棲在怔愣片刻後眼眶頓時通紅,“哥!”
淩獵卻十分淡定,“噓,喊什麼,你隊哥呢?”
季沉蛟和謝傾就在隔壁,聞訊立即趕來。季沉蛟瞳孔驟然收縮,一眨不眨地盯著顯示屏。
鏡頭中的淩獵臉腫了,一隻眼睛睜不開,昭凡腿上鮮血淋漓,他們都被綁在椅子上,身邊是蒙著臉的持槍者。
謝傾開口,“你們有什麼訴求?”
酥一出現(xiàn)在鏡頭中,輕輕拍了拍手,視線落在謝傾的肩章上,“你是個大官,我和你交涉?”
謝傾說:“對,和我。”
“我們的訴求很簡單,把wonder先生放了。”酥一麵帶笑容,笑得卻非常陰狠,他手上的步槍戳著淩獵的太陽穴,“兩個人換一個,你們穩(wěn)賺不賠。”
季沉蛟覺得周圍的聲音隔著一張鼓,分明轟隆作響,他卻聽不真切。顯示屏上,淩獵抬起頭,起初茫然地找著鏡頭,後來像是看到了他,唇角向上彎了彎。
淩獵的嘴唇在動。
季沉蛟看清了,他說的是:“小,季。”
沉重的鼓像是被一道巨大的力撕碎,季沉蛟猛然清醒。
步槍將淩獵的下巴挑高,正對著鏡頭。淩獵的汗水順著筋脈淌下,突出的喉結(jié)像精美卻又脆弱的瓷器。
“段萬德觸犯了我國的法律。”謝傾一邊和酥一拉扯,一邊向季沉蛟遞了個眼色。季沉蛟目光難以從淩獵身上挪開,但這時時間緊迫,還有他必須去做的事。
酥一笑道:“法律都是人定的,如果你們執(zhí)意不放wonder先生,那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視頻中傳來淩獵唿吸聲,季沉蛟背過身,咬牙朝隔壁走去。
段萬德麵前的茶水已經(jīng)涼了,“突然把我?guī)У竭@裏來,我就猜到今晚應(yīng)該不平靜。有什麼話,直說吧。”
季沉蛟盡一切努力鎮(zhèn)定下來,“‘茉莉茶’聯(lián)係我們了。”
段萬德挑眉,“哦?”
“我的兩名隊友在你們手上。‘茉莉茶’想用他們來交換你。”
房間安靜得像是沒有人。
在一段看似漫長,實則短暫的時間後,段萬德放下杯子,“記得我跟你說過,兩種結(jié)局我都接受嗎?”
季沉蛟不言。
“複仇後,在被警方鎖定之前順利逃迴去;複仇後,被你抓住,承擔一切應(yīng)該我承擔的刑罰。”段萬德說:“沒有第三種,比如說,在被抓到之後,又靠某些手段脫罪。”
“走吧,現(xiàn)在你們需要我,對嗎?”
季沉蛟胸口滾燙,“是!”
段萬德緩緩走進正在進行國際通訊的辦公室,出現(xiàn)在鏡頭前。
酥一起初沒有反應(yīng)過來,然後狂喜道:“wonder先生!”
段萬德臉上帶著很輕的笑容,“小酥,我走之前是怎麼和你、樹通交待的?”
“您說……”
“我這一生為‘茉莉茶’付出的已經(jīng)夠多了。現(xiàn)在我老了,不想幹了,想退休,迴……迴家為我這一生找個交代。”
酥一訝然地望著屏幕,“不是,wonder先生,不管什麼時候,您都是我們的首腦!我願意為您做任何事!”
段萬德?lián)u頭,“這五年休養(yǎng)生息,‘茉莉茶’的生意幾乎都是你們在操心。我做的,僅僅是修一些沒什麼用的建築。”
酥一用力搖頭。
“你聽我說。”段萬德歎氣,“我這次迴國,就不打算再迴l國了。‘茉莉茶’交給你們,我沒有任何遺憾。”
酥一忽然暴躁起來,用槍勒住淩獵的脖子,“wonder先生!是他們逼迫您這麼說是不是!”
淩獵有些痛苦,露出費力忍耐的表情。
段萬德看看淩獵,笑容消失,威嚴起來,“放開他。”
“wonder先生!”
“我說放開他,你要違抗我的命令嗎?”
酥一不甘心地鬆開淩獵,“wonder先生,我不能接受!”
“人各有命,有不同的追求。”段萬德說:“酥一,你是個聰明人,你看不出我為什麼選中你?這些年為什麼栽培你?”
“我……”酥一低下頭。他當然看得出。
段萬德點點頭,“我已經(jīng)不是‘茉莉茶’的首腦,我為我自己的決定負責。”
“可是!”
“而你是‘茉莉茶’現(xiàn)在的負責人,你挾持別國的警察,還想撕票,你想沒想過可能給‘茉莉茶’帶來的後果?”
酥一頓住了,半張著嘴,說不出話。
“你很聰明,遠勝於我,不要讓憤怒衝昏了頭腦。”段萬德說:“你知道什麼才是對‘茉莉茶’好。”
半分鍾後,酥一的手垂下,步槍丟在地上,再次看向鏡頭時,他的眼睛已經(jīng)泛紅,“wonder先生,這真是您的決定?”
段萬德說:“你是我一手帶出來,你應(yīng)該清楚,沒有人能夠強迫我做出決定。”
酥一在臉上用力抹了一下,背對鏡頭,說了幾句當?shù)卦挕C牲I人上前,解開了淩獵和昭凡身上的繩索。
淩獵活動著手腕,隔著時差,和季沉蛟對視。
“酥一。”就在酥一即將離開鏡頭時,段萬德將他叫住。
酥一飛快轉(zhuǎn)身,“wonder先生,您改變主意了?”
段萬德笑著搖搖頭,“我還有一個請求。”
酥一表情很難看,“您別說請求,您讓我做的事,都不是請求。”
段萬德指了指淩獵和昭凡,“他們身上的傷是‘茉莉茶’造成的,就辛苦‘茉莉茶’將他們安全送上迴國的飛機。”
酥一緊皺著眉,幾秒後說:“wonder先生,您放心。但是……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聽令於您。”
段萬德笑道:“謝謝,‘茉莉茶’今後由你酥一說了算。”
通訊畫麵在這時中斷,季沉蛟懸著的心無法放下。已是後半夜,所有人都很困乏,謝傾向段萬德道謝,段萬德?lián)u搖頭。
在送段萬德迴看守室的路上,季沉蛟說:“你堵上了他們最後動手的可能。”
薩林加烏克大區(qū)沒有能飛國際航班的機場,南方看似和平,但在趕往港口城市的戈壁公路上危機四伏。再加上“浮光”的勢力可能已經(jīng)深入l國,淩獵和昭凡有幾率在去機場的路上出事。
不管搞事的是“浮光”還是“茉莉茶”,酥一都可以聲明不是自己,他答應(yīng)的隻是放人,沒有答應(yīng)過其他。
“酥一心思很深,你我能想到的可能,他也能想到。”段萬德說:“如果淩獵迴不來,那我這場談判就失去意義了。讓酥一護送,一方麵斷了他在路上動手的念頭,一方麵不讓其他勢力從中作梗。況且……”
他看向走廊盡頭的燈光,停下話頭。
季沉蛟迴頭,“你想說什麼?”
段萬德笑了笑,“我和愛麗絲是自由戀愛,我們身為父母,品嚐過這個世界上最甘美的感情,我們的孩子不該錯過它。”
季沉蛟定住。
段萬德向看守室走去,“我們從未陪伴過我們的小孩,有人能夠陪伴他往後的日子,我今後見到愛麗絲,也算有個交代了。”
“我會告訴她,我們的小孩不孤單。”
在“茉莉茶”的護送下,淩獵和昭凡順利登上離開l國的航班,航班降落在社會正常運轉(zhuǎn)的第三國,兩人的停留一天,由專業(yè)的醫(yī)護人員處理過傷處後,起航迴國。
一下飛機,淩獵和昭凡就被送到醫(yī)院。昭凡傷的是腿,被刀給紮了,好在沒有傷筋動骨,不杵拐也能一個人蹦。淩獵的傷理論上輕一些,但挨在臉上,還沒完全消腫,眼睛仍在充血。
季沉蛟一看心裏就堵得慌,虛捧著淩獵的臉,指尖帶著一絲顫意,想狠狠將人抱住,又怕太用力,弄痛淩獵。
“我看看。”他聲音很沙啞,幾天都沒怎麼睡覺,隻要醒著,頭腦就自動開始“計算”海量的線索。他停不下來,也不能停下來,一旦不去想案子,他就會被洶湧的私人情緒吞沒。
“小季。”淩獵幹脆捂住季沉蛟的手,讓那溫熱粗糙的手掌貼在自己微腫的臉頰上,“嘶——”
季沉蛟連忙撤開,“壓著了?很痛?”
“腫成這樣了,你說痛不痛?”淩獵卻像是很享受疼痛一樣,再次按住季沉蛟的手,“喂,你別動,讓我靠一會兒。”
季沉蛟感到手心像是被燒起來,有顆心髒在那裏徐徐跳動。他碰觸過腫脹的地方,以前訓練時摔著碰著,腫起來,需要抹些藥酒消腫,那裏會被周圍的皮膚灼熱,甚至有血管跳動的錯覺。
但這次不一樣,他碰觸的不是自己的,是淩獵的。那溫度高得不真實,像是能夠?qū)⑺诨?br />
“小季,你好緊張我啊。”淩獵歪著頭微笑。他這樣笑起來,過去總是讓季沉蛟覺得欠欠的。這次不知是因為帶著“戰(zhàn)損”,還是頭發(fā)剪短了,還是別的任何原因,季沉蛟隻覺得難過。
“我不能緊張你嗎?”季沉蛟輕聲說:“我最緊張的就是你。”
“知道啦!”淩獵笑嘻嘻地伸出食指,在季沉蛟下巴上戳了戳,“我?guī)滋觳辉冢阍觞N就不修邊幅了呢?”
旁邊就是鏡子,季沉蛟側(cè)頭看了看,鏡子裏的男人真叫一個落拓,滿下巴的胡茬,眼睛下麵掛著青黑,衣領(lǐng)被淩獵扯得翹起一邊,褲腿上還有不知道什麼時候濺上的泥點子。
“我的小蛇變成一隻髒兮兮的流浪狗了。”淩獵用力擠著季沉蛟的臉,“我一會兒要體檢了,你又進不去,要不你去刮個胡子洗把臉?”
季沉蛟皺著眉,“不著急……”
“我著急!”淩獵說:“我這個人,是很顏控的。你知道我撐著一口氣迴來的動力是什麼嗎?”
季沉蛟:“嗯?”
淩獵:“是看我?guī)洑獾哪信笥选KF(xiàn)在變得又醜又髒,我比較想退婚。”
季沉蛟:“……”
淩獵雙手在季沉蛟肩頭上一拍,給人轉(zhuǎn)了個向,又在背上一推,“去吧,小精靈小季,洗白白了再來見我,不然我真要移情別戀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