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戚朋友多真是挺麻煩的,段明風要是不起眼倒罷了,偏偏他往哪兒一坐就很引人注目,他不舒服,大家挨個噓寒問暖,紛紛勸他多吃,他說吃不下,又挨一頓數落,無外乎說些“吃得少身體才不好,就是該多吃補充營養。”雲雲,每上一個菜,全桌人就盯著他,他隻得夾到碗裏,吃幾口應付過去,倒讓他更加不舒服了。
我看著怪難受的,便大聲說:“喝湯吧,晚上吃多了不消化。”盛了一碗雞湯,把他的碗跟我對換。
他低著頭喝湯,一副溫馴乖巧的模樣,小聲跟我說話。
“都怪你…”
“嗯。”
“你把那些全吃掉。”
“行。”
他輕微的歪過身體靠在我身上,壓低聲音:“我從頭到腳都不舒服,特別想發脾氣,你不要嗯嗯行行的,跟我吵個架吧,但是不準罵我。”
“……”我無奈的瞄了他一眼,他麵不改色的演著乖仔,誰能想到品學兼優的段明風本性如此怪誕,但我偏偏又很愛他的調皮靈動,且他隻在我麵前任性。人總是不自覺的被珍貴的東西吸引,最好能獨一無二。
我做了虧心事,哪裏還好意思罵他,陪著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喁喁私語,晚上的席麵沒請段明風的同學,其餘也都是父母、祖父母輩的親友,且留著他們侃去,我提前帶著段明風遁了。
春節期間夜晚的霓虹燈格外喜慶,段明風到底是年紀小臉皮薄,醫院不肯去,藥店也不肯進,我問他做壞事的時候怎麼那麼勇猛,現在不好意思了?段明風說做壞事的時候沒想到趙易嵐這麼辣手無情。
說著拉下高領毛衣展示證據。
沒眼看。
我是說不過他的,少不得厚著臉皮去買藥,他身上痕跡太重住爺爺家容易被發現,我讓他到我家住幾天,長輩們知道我們兄弟倆從小關係好,也沒什麼異議。
天際遠遠的傳來一兩聲炮仗聲,我在客廳落地窗前看著外麵萬家燈火,太溫馨了反倒生出些焦慮,下意識摸出煙叼上,想了想又算了,段明風不喜歡煙味。
掛了電話去臥室,段明風怏怏不樂的躺在被窩裏,眼珠兒看向我。
“怎麼還不睡?”我走過去將他額頭上的濕毛巾翻個麵:“難受得厲害嗎?”
段明風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這麼乖我有點兒心疼,拿了藥膏來給他抹,他也很配合,還好後麵隻是腫了。我撩著他的衣服,視線停留在破了的ru tou上,段明風抬手遮了一下,說:“已經不疼了。”
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他又強調了一遍:“真的,我就是發燒頭暈,可能是白天喝酒吹風受涼了,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我發牢騷就是想讓你哄哄我,你別那麼在意…”
我親了親他的嘴唇,綿長的吻撫慰了他的不安,我很愧疚,至今都沒有好好和他接個吻,純粹的愛意不應該夾雜罪惡感和恐慌,像這世間最普通的情侶那樣,光明正大的秀恩愛,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滿麵春風的接受所有親友們的祝福。
我恍然想起戚嫣然說的話,她說如果所有人都反對我的愛情,我是不會幸福的。
我把段明風抱得很緊,他出了一身汗,嚷嚷著要喝水,我猛然驚醒過來。
夢裏正在掀開新娘的紅蓋頭,段明風漂亮的小臉蛋露了出來,我喜出望外,他微笑著喊了聲“哥”,紅潤的臉色迅速灰敗下去。我腳下一空,畫麵一轉,紅燭下的美人是戚嫣然,段明風麵無血色的靠在門邊問我:“為什麼娶別人?”
這個噩夢我沒告訴任何人,上學的時候偶然聽同學們謠傳過“噩夢說出來會成真”,當然這是無稽之談,我並不迷信,但我不敢拿段明風冒險。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總是夢見相同的場景,四月底出差到常州的時候我去了趟茅山,燒香拜了菩薩,祈求段明風永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