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程錦去體檢,一旁的戚文清抱怨著他本應該先來體檢再去吃飯,那樣就不會抽不成血,旁邊的賈如道:“戚教授,我剛才看到韓彬了。”
“哦?他還在這裏?”戚文清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自從迴來後他還沒和韓彬說上過幾句話。
賈如笑道:“他現在應該還在休息區那邊,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你要是放心的話,下麵的檢查我來做,我會記錄好數據的。”
戚文清猶豫了幾秒,“我先去看看他是不是還在,我馬上就迴來!”
程錦笑道:“賈如,韓彬是戚文清教授什麼人?”
“他兒子。韓彬沒和你說過?”
程錦道:“我們重新認識的時間還太短。”
“你的心態真好。”賈如看了程錦一會兒,“楊思覓沒和你一起過來?”
程錦笑道:“他有其他事情。”
可你們之前都是形影不離的,最終賈如隻是笑了笑,然後岔開了話題。
楊思覓正和謝銘在一起,陽光透過落地窗籠罩著他們,看起來這是一個美好的下午茶聚會,謝銘凝視著對麵的楊思覓,陽光把他的眼睫染成了淺金色,卻沒有一絲能照進他的眼底,謝銘有點懷念程錦,因為程錦在的時候楊思覓看起來透亮一些,程錦把楊思覓當成水晶,楊思覓便看起來真的像了……謝銘在心底暗歎口氣,麵上微笑道:“聽說程錦打算奉獻自己給你做實驗對象?”
“是觀察對象。”楊思覓糾正道,他抬眼讓陽光傾泄入他的眼睛,他大睜著眼,一眨不眨,瞳孔反射性收縮到最小,“但我本來就一直在觀察他,所以他這個決定很多餘。”
謝銘有些無奈,“好吧,不管怎麼說,但即使失憶,他依然放不下你,那還有什麼問題?或者是他做錯了什麼?”
強烈的陽光和長時間的不眨眼,讓楊思覓的眼中漫上了一層霧氣,“或者就是因為他什麼也沒做錯。”
謝銘很無奈,“思覓,別太過分。”
“什麼?”
謝銘見過小時候的楊思覓,前一天他還喜歡一隻小動物,第二天他便把它捏死了,“別對你愛的人那麼殘忍。”
楊思覓看了謝銘,“我沒有。”
謝銘在一剎那心裏彌漫開一種無能為力的絕望感,如果楊思覓做了殘忍的事,那他並不是故意的,或者說他一直在做他認為不殘忍的事,就如他催眠程錦讓他完全失憶,催眠一個重傷後神誌完全不清醒的人,這種事也隻有楊思覓做得出來,或許也隻有他做得到,因為他有這個能力,也因為程錦信任他。人類殘忍的行為謝銘見過很多,但楊思覓這種孩子般無知無覺的殘忍才最讓人觸目驚心,當年她被真的還是孩子的楊思覓嚇到了,後來匆匆送他去醫院治療,再後來又轉去了療養院……可如今,她不忍心再這麼做,而且楊思覓也不再是當年的孩子,再沒人能對他做任何他不願意接受的事情。
楊思覓道:“我後悔了。”
如果說謝銘在此刻沒有感到欣慰那絕對是謊言,“哦?”
楊思覓道:“程錦答應過讓我催眠他。”謝銘不動聲色,鬼才信,不,唯物主義者應該說死人才會相信。楊思覓繼續道,“這幾天他昏迷了,我沒能再向他確認一遍,不過這是小事。”謝銘眉頭直跳,這絕對是大事,但這不是重點好不好!楊思覓道,“如你所想,我並不是值得他愛的人,所以在他醒之前我想好了,我應該給他一個能擺脫我的機會,如果他在一個月的時間內還不能喜歡我,那我就離開。”
謝銘狐疑地看著楊思覓,有這麼簡單?哦,可程錦一醒來就仍然還是喜歡他,程錦這算是自斷後路嗎?
楊思覓突然開始微笑,“但他醒了,我就後悔了,所以我把時間減短了一點。”
謝銘的心情有點複雜,但最終,她的好奇心讓了上風,“減到了多短?”
“不算太短。”
謝銘道:“你不會是從三十天降到了三天吧?”在某種程度上她是了解楊思覓的。
“當然不是。”楊思覓看了向牆上的掛鍾,“快到了。”
不用一秒謝銘就算出了時間,隻是她不太相信,所以又思考了一分鍾,結果答案依然沒變,程錦醒來的時間馬上就滿三小時了,“……從三十天降到三小時?神的速度……你隻給程錦三小時用來考慮到底不要和你在一起,但你卻沒有告訴他他有這麼個機會,而且你還躲在這裏喝茶?”
楊思覓無辜地眨了眨眼,“我不喜歡喝茶。”
“是,你為他做出的犧牲還真大!”謝銘覺得自己的理智已經被楊思覓揉碎了,“在你和程錦兩人中,我一直是站在你這邊的。”
“難道本來不是就應該這樣?”楊思覓邊看著牆上的掛鍾邊不在意地隨口問道。
謝銘道:“那是因為我不知道他能和你在一起多久,我以為他遲早會離開你,可你現在這樣……你這是很惡劣的作弊行為。”
楊思覓道:“為什麼是作弊?沒人給感情製定規則,程錦也沒有定過。就算有規則,為什麼不能作弊?”
怎麼會這麼難溝通?果然是代溝太深了嗎。謝銘歎息,“如果他不愛你,那麼你應該讓他離開。”
楊思覓不說話,他定定地盯著牆上的掛鍾,在秒針路過刻度12的那一剎那,他站了起來,“時間到,所以答案是:不。我得走了。” 程錦在12點17分醒來,現在是15點17分,正好三小時。
謝銘無言地看著楊思覓離開的背影,走得好,就算楊思覓不走,她也無話可說,他們今天進行的這場談話真是充滿了荒謬感,她想了又想,覺得這就是沒有程錦在一旁監督的後果,不知道程錦如果知道他們兩人剛才的談話內容後會怎樣……
楊思覓從謝銘身邊離開後,沒能直接迴程錦那去,在半途他遇上了屈躍,他本來準備像沒看到一樣直接路過,但屈躍叫住了他,“唉,楊思覓,找你有事。”
楊思覓一點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屈躍忙道:“關於程錦的失憶癥問題。”
楊思覓停下來不耐煩地看著屈躍,“什麼?”
“裏麵聊。”
兩人在桌子兩旁坐下,楊思覓有些仇恨地看了眼眼前的茶杯,又是綠茶,“快點,我趕時間。”
屈躍道:“以前你從來不這麼說話。”
楊思覓道:“以前你也不會特地跑來充當知心姐姐。”
“……”屈躍摸了摸下巴,“你高估我了。程錦怎樣?”
“他很好。我正要去看他。”楊思覓看著屈躍,“而你在浪費我的時間。”
“……”屈躍道,“既然程錦很好,那我需要你們去見一個人,她可能有點精神問題……”
楊思覓很幹脆的拒絕,“不去。”
屈躍道:“那你認為如果程錦知道你催眠了他讓他失憶後會怎樣?你當時忘了把病房裏的監控設備關掉。”
“白癡,因為我沒想隱瞞,要不你以為你能知道?還有,我小姨已經和我說過了一遍,現在你又跑來囉嗦,你們不能先商量好隻讓一個人來說一遍嗎?”
屈躍默念著:我是個寬容的人……好一會兒後,他才道:“所以你還是不願意去……”
楊思覓打斷了他,“去問程錦,他願意去就去,跑來威脅我就不必了。”他起身頭也不迴的走了。
程錦正在他的病房裏,靠在沙發上看書,看似很愜意,但細看的話能看到他的眼角在輕微地抽搐,他手裏拿的是他自己寫的日記,也不全是日記,其中有幾本是迴憶錄,他特地寫了行字對比了下,確實是他自己的字跡,寫得也還算有條理,旁邊還貼上人物或者場景的照片,但有些照片下麵的備注太不像話了,例如一張“淡水軍車”的照片下備注著“已同意思覓購買的車型”,這怎麼可能?程錦不相信自己會同意楊思覓購買一輛看似低調實為招搖的軍車。“上禾公園”的照片下備注著“可以考慮思覓收養小老虎”,程錦看得瞪起了眼睛,他怎麼可能會考慮收養老虎這種事情!還有一張“徐紹飛”的照片下麵備注著“思覓可以殺掉的人”,殺人這種事情怎麼能這麼隨便?如果這個世界有這麼恐怖,那麼失憶的他是得考慮恐慌一下……“小安,誰能模仿我的字跡?”
小安乖乖地迴答:“楊老師。”
葉萊道:“老大,怎麼了?”
“沒事。”程錦默默地把自己的那幾本筆記本放下,拿起了葉萊他們幫他整理的那本厚厚的記錄冊,牛皮封麵,上麵燙印著“特案組紀事”幾個事。
小安道:“老大,這個名字霸氣吧?”
程錦無言,麵無表情地翻到內頁,無數正統新聞和八卦閑談撲麵而來,程錦剛看兩頁就眼暈,“你們應該讓裏麵的內容配得上這個封麵才是。”
遊鐸道:“但時間不夠,我們來不及整理。”他和步歡兩人在打遊戲,分神說話一點也沒影響他的效率。
程錦的手指在書頁上滑動,“你是說你們剛整理好的?但這可不是一兩個小時能做出來的東西。”
遊鐸道:“不是,我是說我們來不及刪除上麵的某些東西。”
小安反對,“怎麼能刪呢,要刪也要複製一份後再刪!”
“……”程錦揮手,“你們都自己玩去吧,不用陪著我。”
步歡笑道:“我們在玩,你不用管我們。不過跟遊鐸玩真沒意思,韓彬怎麼還不迴來,老爸這種生物可真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