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在學校轉了一圈,然後碰上了陸昂,“這學校真小。”
陸昂臉上也沒有笑意,“是啊,真小。”
程錦看了看他道:“你知道我被楊思覓催眠失憶的事?”
陸昂吃了一驚,邊觀察著程錦邊道:“對,有小部分人知道。”
程錦點頭,“說詳細點。”
陸昂看不出程錦在想什麼,但他並不想得罪楊思覓,當下便道:“或許楊思覓這麼做有他的理由吧,你沒問?”
程錦道:“沒問,我怕我再和他呆在一起,會忍不住把他扔進湖裏去。”他上下打量著陸昂,“你也是安全局的?”
陸昂一愣,“也算是吧。或許遲些時候我會調(diào)迴安全局。”
程錦點頭,某種公務員規(guī)則,外派後再升職,“你說的小部分人知道是哪小部分人?”
“需要知道此事,以預防各種突發(fā)事件的那小部分人。”
程錦盤算著,戚文清和海同一等研究人員肯定知道,謝銘知道,再往上屈躍等人也會知道,“你為什麼需要知道?”
陸昂嘴角不易察覺撇了撇,看來自己份量不夠啊,“抱歉,機密。”
程錦看了陸昂一會,“你調(diào)迴安全部後,不會是要調(diào)到科技局吧?”科技局在安全部的分量實際上不算重,在那裏升職可以快一些,如果等級不夠,那就隻有科技局的人需要了解他和楊思覓的情況吧。
陸昂嘴角一抽,“抱歉,機密。”原來失憶真的不會影響人的大腦?但這人的腦子也不用轉這麼快吧。
程錦點頭,“那就是了。”這語氣淡定得令人討厭,陸昂心裏有些抓狂,麵上還要不動聲色。程錦又道,“你不會是想利用解藥的事去讓楊思覓幫你做什麼吧?”
陸昂木著張臉看著程錦,“你想怎樣?”這麼快就被反過好威脅了……
程錦道:“還在想。”
“……”
兩個站著發(fā)了一會呆,陸昂道:“楊思覓根本不怕你知道催眠的事,他沒關監(jiān)控設備,不過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他厲害到能催眠昏迷的人。”
程錦反射性地道:“難道不是昏迷後沒有防備的人更容易被催眠嗎?”
陸昂想了想,聳肩,“我不知道,學心理學的人不是我。”
程錦微抬著頭望著學校後麵的高山,“他是不怕我知道,我以前答應過他讓他催眠。”
陸昂以一種複雜的目光看了麵無表情的程錦一會,“看來你們的情趣遊戲玩過頭了。”
程錦轉頭看向陸昂,“你剛才說什麼?”
陸昂補救道:“我說你怎麼知道你答應過他讓他催眠的?”
程錦道:“我之前就在失憶,所以我有一堆的記事本,這事也記在其中。”而楊思覓居然沒有把它刪掉,還真是一點也不擔心他會知道。
陸昂幹巴巴地安慰道:“至少你現(xiàn)在不用擔心失憶的事了。”
程錦一點也沒被安慰到,也幹巴巴地道:“我恐怕本來也沒擔心這事。”
陸昂被噎住了,但也正是聯(lián)絡感情的好時候,便又問道:“那你在擔心什麼?擔心他是個反社會?”
程錦冷冰冰地看著陸昂,他是擔心過這個,所以他對楊思覓格外耐心,但這不必由別人特地說出來。
陸昂退讓了,“好吧,我不會再提這個。”雖然這是事實。
程錦把視線從陸昂臉上移開,目光有些發(fā)散,“我猜得沒錯的話我不會失憶太久,總有某些東西是我恢複記憶的關鍵。但我想知道他這麼做的原因。”
陸昂道:“我猜不到你們這種人的想法。”
程錦沉默,然後突兀地問道:“他是不是要死了?”
陸昂很想驚訝地看著程錦,但有前麵的鋪墊,他驚訝不太起來,“你知道什麼?”
看來確實是這樣了?程錦定了定神,“就算我失憶了,總歸是日夜相處,有什麼不知道的,他的狀況很差,而且比以前更加任性。”
楊思覓一向唯我獨尊,陸昂道:“以前?我以為你失憶了。”
程錦道:“你是在活躍氣氛嗎?”
“……”陸昂道,“難怪我聽人說你失憶後更加縱容他,他們都在猜你如果能恢複記憶,肯定不會善罷幹休,怎麼說也被他耍慘了……”陸昂看程錦不耐煩地看著他,便歎氣道,“他體內(nèi)似乎產(chǎn)生了一種病變細胞,在飛速地殺死他的正常細胞。”
“和癌細胞一樣?”
“對,和癌細胞一樣,但比癌細胞速度快,目前看起來對他的體質似乎也沒有太大影響,但超過某個界限後,他的身體會突然崩潰。”
程錦道:“多快。”
陸昂道:“很快,或許一個月,這也是我為什麼想要他來看看若愚。”
程錦道:“你們一點辦法也沒有?”
“還有人也在研究解藥,我們想找到那人,和他合作。”
程錦知道陸昂說的是殺了衛(wèi)立群的那個組織的頭目,“那人得死。”
陸昂一窒,“我以為解藥最重要。”然後他又道,“我們在說楊思覓的事。”說到這他停了停,“或許現(xiàn)在他對你並不是最重要的了?”
程錦沒有迴答,他轉而開始了另一個話題,“池若愚和你是什麼關係?”
“……”陸昂有點絕望,這難道是個交換秘密的時刻?
“我和池若愚從小認識,算是青梅竹馬,才十幾歲我們便早戀,吵吵鬧鬧分分合合。她第一次病發(fā)不是因為我,是因為她父母離婚,她母親在離婚後不久意外身亡,然後若愚便住進了醫(yī)院,楊思覓也在那裏,後來她出了院,楊思覓還在那裏。”
程錦道:“快進吧。”
“……”陸昂有些悲憤,自暴自棄地道,“第二次是因為我,大學畢業(yè)後我們決定訂婚,但後來我後悔了,因為我加入了安全部,見到了一些很個性的姑娘,在那時我覺得我和若愚並不適合在一起,我告訴她了,然後她第二次住院,一年後,楊思覓去了見她,然後她出院了,我們複合了,再幾個月後,她離開了,後來我找到了她,她也跟我迴來了,但過了幾個月後,她又出走了,就一直這麼反反複複……”
程錦道:“那現(xiàn)在她徹底的忘了你,你應該感到輕鬆了才是。”
陸昂冷笑道:“你知道天天纏著你的那個人要死了後,你感到輕鬆了?”
程錦倒也沒發(fā)怒,隻平淡地道:“我自己死了才會輕鬆。”
兩人又再次沉默。不知過了多久,陸昂歎道:“我愛她,隻是我們的愛不同步,她喜歡我時我也喜歡她,她愛我時我還是喜歡她,她不愛我時我才開始愛她。”
程錦道:“這麼說她現(xiàn)在愛上這裏的某個人了?”
陸昂點頭,“俞光旭,學校的管理人,算是高層。”
“人怎樣?”
陸昂苦笑道:“不是人的問題,他看起來似乎還不錯,他也喜歡若愚,但他要是知道她有失憶癥的毛病,不知道會怎樣,他不過才認識她一年……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她不愛我,這沒關係,我能活下去,但她是我的責任。”程錦微笑,陸昂知道程錦理解了他的意思,他繼續(xù)道,“楊思覓不能讓她恢複也沒關係,隻要確定她能好好地過下去就成。”
程錦笑道:“我剛見你時,你看起來似乎不是這個想法。”
陸昂嗤笑一聲,“就你會裝嗎,而且我到底比你好上許多,若愚至少好好活著,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程錦道:“你這是在幸災樂禍還是在為楊思覓打抱不平?”
陸昂冷笑道:“雖然楊思覓這人個性很惹人恨,但我認識他至少比認識你久。我聽說如果你真的忘了他,他便會自己離開,你敢不敢去告訴他,你已經(jīng)忘了他,你不愛他,讓他離開?反社會又怎樣,我不歧視他們,我以為你有多愛他呢,說到底你隻是小心過度,程錦,楊思覓不需要你小心翼翼的哄著。”
程錦平靜地道:“白癡,我失憶了,而楊思覓快要死了。”
陸昂的腦袋降了點溫,愣愣地道:“哦。”
程錦道:“所以你有更好的建議嗎?”
陸昂沉默地想了很久,最終提供一個很靠譜的建議,“你需要一個心理醫(yī)生。”
程錦道:“失憶後我看起來很耐心,但其實我一點也不耐心。”陸昂用眼神提問這話到底什麼意思,隻見程錦揮手道,“滾吧,我現(xiàn)在不想再看見你。”
“……”陸昂認定程錦是想打架,立馬挽起了袖子,但還不等他動手,小安大哭著跑過來了……
“老大,楊老師跳到湖裏去了!”
程錦匆匆跑向湖邊,陸昂也跟上,兩個跑上了碼頭,程錦喊道:“人呢?!”
陸昂把手搭著眼睛上眺望著遠處,然後指著湖心道:“那兒呢,他遊得可真快。”
程錦定睛一看,是的,遠處有個小黑點,似乎是個人在遊泳,葉萊和遊鐸劃船在後麵追,但還隔得老遠。
小安還在哭,她邊哭邊緊緊地抓著程錦的衣袖,程錦歎道:“放心,我不會跳湖的。”小安不放手,而且哭得更大聲了。
陸昂道:“這地方怎麼連快艇也沒有,他們劃船劃得太不熟練了,什麼時候才追得上啊。”
程錦道:“別在這種時候激怒我。”
陸昂閉上嘴。
程錦閉上眼睛吸了口氣,然後睜開眼道:“去開車,我們沿湖開,看他要在哪裏上岸。”
三個跑向了停車場,陸昂開車,程錦坐上了副駕駛,這位置靠湖那邊,陸昂邊發(fā)動汽車邊道:“抱歉,我剛才說錯了。”
程錦仍看著窗外,“什麼?”
陸昂道:“你還是哄著他吧。”
“……”程錦道,“管好你自己的事。”
陸昂又道:“要是他看到我們的車,然後不上岸怎麼辦?”
程錦道:“閉嘴,別逼我拔槍。”
威脅我上癮了?陸昂想說他也有槍,但還是忍住了。
結果楊思覓果然沒有上岸,他遊上了湖心的一個小島,而葉萊他們還隔得老遠。
陸昂把車停在看起離那個島最近的岸邊,他問程錦:“你打算遊過去嗎,不過我懷疑,你一遊過去,他可能就又要下水遊到別的地方去。”
程錦的手按在了槍上,陸昂舉起手後退開一步。
在陸昂出主意說調(diào)架直升機來的時候,程錦看到楊思覓又下水了,這次是在往迴遊,大家精神一振,程錦道:“毯子。”
小安跑去車上找,然後又快哭了,“沒有毯子。”
陸昂道:“我來。”他打電話讓人再開輛車來,順便也帶毯子和衣物過來。
車和楊思覓差不多同時到,程錦看楊思覓近了,便衝過去,把他拖上了岸,楊思覓似乎沒注意到程錦已經(jīng)在暴發(fā)的邊緣,他甚至在笑:“程錦,失蹤的人在島上。”
程錦看一眼杵在一旁的陸昂,“聽清了?找人去救人。”
陸昂走開去和趙培他們說這事。
程錦把楊思覓拉上車,把他的濕衣服都脫掉,拿毯子裹住他,嚴肅並且僵硬地道:“你不能這麼有恃無恐。”
楊思覓不知道明白了程錦的話沒有,他疑惑地道,“可是我以為找到他們你會高興。”
“胡說!”程錦吼了聲,葉萊和遊鐸也到了,他們猶豫地看著這邊,程錦抓緊了楊思覓的手腕壓低聲音道,“我知道你隻是喜歡折騰我,我是失憶了,但是我愛你,了解了?”我隻是需要多一點時間來適應,隻是我們最缺的就是時間,原來這就是不夠時間來愛你。
楊思覓道:“沒人比我更清楚。你是我的。”他想了想,補充道,“生死不論。”
“……”程錦明白他恢複記憶的關鍵是什麼了,是時間,楊思覓能活下去,他就能恢複記憶,楊思覓如果會死,他將失去過往,重新開始。程錦的心隱隱作痛:你還反社會呢,說到底,你還是隻敢讓我的前半生陪你長眠。程錦鬆開楊思覓,然後他才發(fā)現(xiàn)楊思覓的手腕讓他捏得青紫,接著又注意到楊思覓因為沒穿鞋,腳也讓碎石滑傷了,程錦心中劇慟,放開楊思覓道,“我去拿傷藥。”
“不要。”楊思覓的手一得到自由,便用來讓程錦失去自由,他的手繞上了程錦的脖頸,人也靠過去,程錦摟住他,手掌下盡是冰涼的皮膚,程錦摸索到毯子,提上來,把他裹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