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瑜走到遲淮屍體旁,彎腰,慢條斯理地將他的裝備撿起來,他連眼神都沒再分給遲淮一個,帶著隊友跳上卡車直接往機場開去。
遲淮一言不發(fā)地盯著遊戲界麵,god的槍法是真的厲害,滿屏都是“god殺死了某某戰(zhàn)隊某某隊員”的公告,屏幕中彈夾橫飛,對方的形象漸漸清晰起來——
天使般可愛軟萌的臉龐,魔鬼般高挑火辣的身材以及修羅地獄級的槍技。
god這個id用來形容對方,簡直完美貼切。
意料之中,tg戰(zhàn)隊大吉大利,今晚吃了雞。
遲淮端起水杯仰頭灌了一大口,這場四排賽看得他太過癮,襯衫已經(jīng)被汗浸濕,貼在後背傳來絲絲涼意,他站起身,戀戀不舍地盯著屏幕,直到god下了線,這才抬手抹一把臉,長舒口氣。
“硬了,硬了。”
清脆的鳥叫聲傳來,遲淮一個激靈迴過神,轉(zhuǎn)頭朝飄窗上掛著的鳥籠望去。
毛色嫩黃的玄鳳鸚鵡正站在根雕上歪頭瞅著自己,它不斷地張口叫喚,“硬了,你硬了。”
遲淮老臉一紅,剛才觀戰(zhàn)god吃雞簡直太刺激,視覺聽覺都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小老弟悄悄覺醒又不是他的錯!
他尷尬地用手擋了擋,快步上前去逮鸚鵡,惡狠狠警告:“噓噓,別說話,再說話我把你燉湯吃!”
玄鳳鸚鵡撲棱著翅膀滿房間飛,一邊飛一邊叫,“硬了,硬了。”
遲淮磨了磨後槽牙,一人一鳥在房間裏上演一場雞飛狗跳的追逐戲。
“小畜生,哥哥我把你從小拉扯大……嘶——”
遲淮踩上椅子去抓鸚鵡,撲了個空,一頭栽到床上,好巧不巧壓到了他還沒降下去的旗。
這操蛋的遊戲,這蛋疼的夜晚。
“淮淮,你在房間幹什麼呢?都十一點半了,怎麼還不睡覺?”
房間門被人敲了幾下,淮母在廚房剛備好明天早晨的食材,就聽樓上自家兒子房間傳來一陣嘈雜,她不放心,忙上樓查看。
遲淮呲牙咧嘴地從床上爬起來,他瞪了玄鳳鸚鵡一眼,扭頭朝門口喊:“媽,剛剛我從書櫃上拿書,不小心把筆筒碰倒了,我沒事,我馬上就睡。”
淮母聽罷放下心來,她輕聲叮囑,“明天分班考試,你早點睡,別熬夜學(xué)習(xí)了。”
“知道了。”遲淮盤腿坐在床上。
等淮母離開,遲淮瞬間變臉,他獰笑著看向重新落迴根雕上的玄鳳鸚鵡,“寶貝兒,你我看你是想和哥哥一起洗澡了,是吧?”
說完,遲淮縱身撲上前——
短暫的鳥叫聲過後,一根嫩黃色的羽毛緩緩從空中飄落,兇手遲攥著受害者鸚鵡,慢條斯理地踱進(jìn)了衛(wèi)生間。
二十分鍾後,遲淮披著睡袍,擦著半幹的頭發(fā)從衛(wèi)生間走出來,玄鳳鸚鵡原本蓬鬆的羽毛這會濕淋淋地貼在身上,很像落湯雞。
“服不服?”遲淮惡趣味地瞅著鸚鵡笑了一會,這才拿起吹風(fēng)機給它吹羽毛。
鸚鵡被他折騰得一句話都不想說,隻低低叫了一聲,就閉眼躺倒在床上。
任爾東西南北風(fēng),我自巋然不動。
嗯,這個姿勢很嫵媚。
遲淮挑了挑眉,“哦喲,寶貝兒,你還有小脾氣了?”
鸚鵡繼續(xù)躺倒裝睡。
牆上的時鍾響了幾下,十二點十五分了,折騰了大半個晚上,鸚鵡也真的是累了,遲淮給它把羽毛吹幹後就送它迴窩。
關(guān)了燈,躺在床上的遲淮卻是翻來覆去都睡不著覺。
隻要一閉上眼,god的那句“嗬,菜雞”就在他耳畔迴蕩,伴隨這聲音的是遲淮自己幻想出來的god的樣子——穿著迷彩服端著awm,身材火辣,擁有絕世無敵可愛容貌的萌妹。
狂野與軟萌,魔鬼與天使,上帝與惡魔,這世上真的存在這樣的人嗎!
在肖想中,遲alpha有生以來第一次失眠了。他翻了個身爬起來,下床,光腳踩在地毯上,有些煩躁地走來走去,正焦慮間,一偏頭,月光下玄鳳鸚鵡睡得正香。
遲淮挑眉,頓時不樂意了。
嘿,我這頭正焦慮呢,你倒是睡得挺香。
遲alpha兩三步走到鳥窩旁,伸手推了推鸚鵡,“寶貝兒,起來起來,陪哥哥聊聊天。”
玄鳳鸚鵡硬生生被主人叫醒,炸毛,狠狠朝遲淮手背啄了一下。
遲淮痛唿,伸手輕拍鸚鵡腦袋,“小畜生你再咬,再咬把你小雞雞剁下來喂狗!”
一個晚上,又是燉湯又是喂狗,玄鳳鸚鵡瞅著遲淮,小小的腦袋有了大大的疑惑,主人今天到底怎麼了?
“哥哥有正事要問你,”遲淮有些緊張地湊上前問,“你說那個god,我……要不要私聊加她好友啊?”
鸚鵡半瞇著眼,張口“嗯”了一聲,滿臉寫著“求放過”。
遲淮見狀,登時樂了,摸了摸玄鳳鸚鵡後背,“這是你說的啊,我覺得我很有必要和那個妹子發(fā)展一下革命友誼。”
說罷,他跑到電腦桌前,開電腦登上號,找到god的遊戲id後美滋滋地點了“添加好友”。
一樁心事了卻,遲淮心滿意足上床,扯了被子蓋過頭頂。世界終於消停了,玄鳳鸚鵡搖晃著身體鑽迴窩裏睡下。
遲淮這頭一夜雞飛狗跳,方瑜那頭鬼哭狼嚎。
柯林鐵血男人通宵打四排,屢戰(zhàn)屢敗,屢敗屢戰(zhàn),將鍥而不舍和河?xùn)|獅吼貫徹到底,方瑜菩薩入定插耳機刷題。
兩點多時柯林總算消停,趴桌上沉沉睡去,方瑜退出刷題app界麵,看了眼時間,這會迴去肯定又被罵,他猶豫了一下,最終決定在網(wǎng)吧過夜。
一覺醒來五點半,方瑜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右手都枕麻了,睡得很不好,渾身上下沒有哪一塊不疼的。果然,睡覺還是要躺床上。
柯林睡得都從椅子上滑下去了,這會正抱著椅子腿砸吧嘴,鼾聲不斷。
方瑜拽胳膊把他拉起來,晃了晃,“喂,醒醒。”
迴應(yīng)他的是一陣唿嚕聲。
方瑜挑眉,這樣還沒醒,牛逼。
“柯林醒醒,隔壁班那個妹子答應(yīng)加你微信了。”方瑜拍了拍柯林的臉,在他耳旁說。
“真、真的假的?”柯林頓時醒轉(zhuǎn),他睜著惺忪睡眼手忙腳亂摸手機,“哪呢?哪呢?”
方瑜歎了口氣,這招還真是屢試不爽,伸手抽走柯林的手機,方瑜調(diào)出時間擱他麵前晃了晃,“五點半了,今天還有分班考試。”
“哦哦。”柯林這會兒醒得差不多了,他拿過手機去翻微信,一邊翻一邊嘟噥,“不會真答應(yīng)加我微信了吧。”
“想peach,”方瑜雙手插兜靠在椅背上,斜睨了他一眼,“我迴去了。”
“嗯,學(xué)校見。”柯林點點頭,他握拳推了推方瑜的肩膀,“哥們,有啥事別憋在心裏,就算全世界都不認(rèn)同你,我都陪……”
“嘶——”方瑜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拍開柯林的爪子後退幾步,“矯情得和omega一樣,我建議你花錢去醫(yī)院做個鑒定,看看是不是alpha的基因。”
柯林一聽這話就炸毛了,二話不說就脫褲子,“來來來,爺爺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雄風(fēng)!”
“別,不用。”方瑜別過臉,擺擺手轉(zhuǎn)頭就走。
仲夏的清晨很涼爽,太陽從東邊一點點升起,將金色的光灑在幽綠的樹葉上,公園裏到處可見打太極的老爺爺,外賣大哥已經(jīng)騎著摩托在街道上奔走了。
方瑜從褲兜裏摸出鑰匙打開門,客廳亮著一盞小燈,老媽睡在沙發(fā)上,聞聲扭頭朝這邊看來。
“迴來了?”丁蓉看起來很疲倦,她將毛毯擱在一旁站起身走過來,“媽給你做早飯去。”
“媽你別做了,一中門口有早點攤,我迴來洗漱一下,拿了準(zhǔn)考證就走。”方瑜換了鞋,徑直走進(jìn)自己房間。
“你……你昨晚上睡得好麼?”丁蓉走過來扒著門問。
“挺好,”方瑜把書包拉鏈拉好,提著帶子走出房間,麵不改色說,“找了家酒店。”
“你爸爸他昨天——”丁蓉追著兒子的身影來到衛(wèi)生間,看著方瑜擠牙膏。
“你不用替他道歉,”方瑜擰開水龍頭,掬了把水拍在臉上,“我現(xiàn)在不想提昨天的事。”
丁蓉還想說什麼,方瑜抬手打斷,他擦完臉將毛巾搭在架子上,轉(zhuǎn)身去玄關(guān)彎腰穿鞋,“媽你去休息吧,我走了。”
方瑜每天最痛苦的就是迴家,母親的唯唯諾諾,父親的專治強勢,家裏所有的一切都讓他很壓抑,他想盡快成年,這樣就能逃離這個像監(jiān)獄一樣的家。
第一班的公交車上沒幾個人,車窗外一隻麻雀撲棱著翅膀飛向淺藍(lán)色無邊無際的天空,有時候真想變成一隻鳥,至少有天空可以讓自己自由飛翔。
“i am looking for freedom,looking for freedom……”
手機裏正好播放著anthony hamilton 的歌,方瑜很喜歡前半部分的女聲,悠揚中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堅決,副歌部分對freedom的轉(zhuǎn)音很觸動人心,這是掙紮著、喘息著穿過叢林之後得到的自由。
i am looking for freedom.
這麼盯著窗外看了一個多小時,公交車報站員的聲音傳來,“秦城一中站到了,請下車的乘客往後門移動下車……”
方瑜迴過神,手機裏的歌曲已經(jīng)換了好幾首,他將書包背到肩膀上,站起身快步走下了公交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