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遲淮伸出去的手瞬間收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背包抱在懷裏,一邊輕輕拍著一邊說:“哎呀,媳婦你看你包都蹭髒了,我給你擦擦!
“……”方瑜扯了扯嘴角,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可以寫一本小說,名字就叫《遲二哈大型雙標(biāo)現(xiàn)場》。
遲alpha的隨機應(yīng)變能力真是一流,他都沒來得及給遲淮掐個秒表。
方瑜歎口氣,他沒再理遲淮,隻扭頭看向窗外。
遲淮低頭看了眼包,又看了眼空著的位子,頓時心領(lǐng)神會,他笑得很是嘚瑟,抬手把兩人的包放好之後蹭過去問:“哎,媳婦,這位子是不是你特地給我留的?”
“別蹭我,熱!狈借け荛_了他的詢問,伸手推他。
“哎,到底是不是給我留的?”遲淮卻非要得到方瑜的迴答,他抱著方瑜的胳膊不放手,纏著繼續(xù)問:“方小瑜,這個位子是不是給我留的?”
“我想睡覺!狈借ぐ欀枷氚咽殖檗拋。
“方小瑜,位子是不是給我的?”遲淮把方瑜熊抱住,一邊追問一邊抬眼打量他的微表情。
媳婦傲嬌的樣子真的太可愛了,遲淮蹭著蹭著心思就歪了,他一時沒忍住,鬼使神差湊上前,在方瑜臉上親了一口。
這下兩人都愣住了。
遲淮像觸電一樣迅速抽身離開,第一件事先護(hù)好自己的臉,第二件事道歉。
“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親你是我不對,我一時沒忍住,別打我,我遲淮經(jīng)過深刻反省……”
這陣子遲淮給方瑜道歉都道出經(jīng)驗了,就衝他現(xiàn)在這陣勢,不換氣分分鍾能念出八百字檢討。
“……”方瑜抿了抿嘴,盯著遲淮看了兩三秒,最後低下頭移開了目光。
遲淮劫後餘生,他長舒一口氣,思索了一會後咧嘴樂了。
方小瑜沒打他?方小瑜竟然沒打他!那就是說他的漫漫追妻路又短了一截?
於是遲淮剛準(zhǔn)備安分守己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了,他慢慢坐迴座位,先是用手指戳了戳方瑜的胳膊,再然後一點一點蹭過去,等和方瑜緊挨著以後,他不怕死地嘟噥了一句:“這個位子就是給我留的對吧!
方瑜踹了他一腳,低聲說:“你丫知道還問,你煩不煩?”
“哦~真的是給我的啊。”遲淮恍然大悟,他拉長了聲音,故意把“給我”說的很重。
“嘶,滾,你是不是有!”方瑜終於炸毛了,他抬腿用膝蓋去頂遲淮,伸胳膊把他掀開,“傻逼!
坐在車裏的李冰迴頭怔怔地看著這兩個人。
原來方瑜說的“有人”是遲淮,原來她一直都在自作多情,原來100%的相關(guān)度真的是不可改變的命中注定。
她以為方瑜對自己很好,但是到頭來她竟然連嫉妒遲淮的資格都沒有。
兩人針鋒相對的次數(shù)很多,但真正水火不容的時候卻寥寥無幾,眼睛不會騙人,恐怕方瑜自己都沒有察覺,他隻有在看向遲淮時,眼睛裏才會有光。
一場無疾而終的暗戀,還沒濺起水花就消失在海浪中。
後排的兩個人還在低聲笑鬧著,李冰實在聽不下去,她站起身頭也不迴地跑下了車。
遲淮看著車門愣了愣,他眨眼問:“咦,車上還有人?”
方瑜拉了拉被遲淮拽開的外套,瞪了他一眼,“一直都有人的好不?你丫就不能安靜一會嗎?”
“哦,這下沒人了,”遲淮撐起身體朝周圍看了眼,長臂一伸順便把方瑜旁邊的車窗簾子拉上,他短暫地拍了下手,然後張開雙臂,“來媳婦,再讓我親一口!
方瑜:“……”
“丫就是欠收拾!狈借ぐ淹馓酌撓聛,他沉著臉站起身,然後把夾克甩到遲淮身上,撲上前就去打。
遲淮雙手抱頭,“媳婦,嗷,我錯了,別打臉!
老張端著水杯一邊和隨行的同學(xué)說話,一邊上車,他一扭頭,就看見了倒在車裏走廊上的兩人。
遲淮腦袋上捂著一外套,方瑜騎在他身上,握拳的右手正準(zhǔn)備打下去。
老張:“……”
一班同學(xué):“……!”
方瑜先看見了老張,他抿了抿嘴,沉默著從地上站起來。
遲淮個二傻子沒看見老張,他坐起身,把腦袋上的衣服扯下來,笑嘻嘻說:“媳婦打夠了沒?解氣了沒?沒解氣來再抽我?guī)紫拢瑏韥韥恚槲页槲。?br />
說著,他拉著方瑜垂在身側(cè)的手往自己臉上招唿。
方瑜右眼皮直跳,他已經(jīng)沒有勇氣去看老張那既震驚又疑惑又懵逼的表情,也沒勇氣去看一班同學(xué)石化的表情,他現(xiàn)在隻想下車唿吸一下新鮮空氣。
“你怎麼了?”遲淮疑惑,不明白方瑜這表情是什麼意思,他把外套扔到座位上,眼神不經(jīng)意一瞥,然後他也僵住了。
車裏陷入了很詭異的沉寂之中,半晌,有同學(xué)悄悄感歎了一句,“我的媽呀,那兩個a在一起了。”
被摁了暫停開關(guān)的老張瞬間上線,他瞪著眼睛,用手指指了指方瑜和遲淮,猶豫了半天憋出一句話,“你倆分開,等迴了學(xué)校,都給我打點話叫家長!”
方瑜臉色瞬間變了,他猛地抬頭看向老張,艱難開口,“老……”
“還戳在這兒幹什麼!迴座位上去!有什麼話迴去再說!”老張打斷方瑜的話,他沉著臉把遲淮安排到後邊,再讓方瑜坐迴去,然後自己坐在了方瑜旁邊。
一班同學(xué)都沉默著各自迴了各自座位,司機轉(zhuǎn)頭看向老張,“張老師,迴學(xué)校還是往前走?”
“往前走,研學(xué)旅行得做完。”老張抹了把臉,他擺擺手示意司機開車。
大巴車開出恐龍遺址公園,繼續(xù)朝北走。
老張轉(zhuǎn)頭朝後排的遲淮看了一眼,又扭頭看了看身旁的方瑜,一臉複雜。
這兩人都是渾身帶刺十分要強的性格,能坐在一塊好好相處一個小時就謝天謝地,他根本沒想過這兩人打著打著能打出感情。
現(xiàn)在再想想之前相關(guān)度100%的事情,老張倒吸了一口氣。
果然,有時候人不得不信所謂的“命中注定的緣分”。
早戀的事情挺嚴(yán)重的,這倆孩子又都是閃閃發(fā)光的追風(fēng)少年,正是無畏敢拚的年紀(jì),要是處理得不妥當(dāng),那帶給這倆孩子的傷害絕對是不可估量的。
老張歎口氣,他把目光收迴來,這件事不能太著急,他得和兩人的父母詳談一下。
之後的研學(xué)旅行,老張簡直如履薄冰,他徹底把方瑜和遲淮分開,時刻注意著這兩個人,不給他倆任何獨處的機會。
七天時間轉(zhuǎn)瞬即逝,再參觀完白城子遺址後,老張一刻也不敢停地往迴趕。
大巴車在秦城繞城高速上飛速行駛著,方瑜靠在座位上,扭頭看著窗外飛速閃過的行道樹。
高中早戀被抓的結(jié)果無非就是請家長,退學(xué),或者扣學(xué)分。
這幾日方瑜想了很多,等到學(xué)校近在咫尺時,他的心情從一開始的害怕變成了最後的茫然無措。
他和遲淮算是早戀嗎?可自己還沒弄清楚對遲淮的感情到底是不是喜歡。
喜歡一個人又會是什麼經(jīng)曆?是他和遲淮說三句就吵吵,話不出五句就打架嗎?是他們蹲在教導(dǎo)處門口寫檢討,然後一起在周一的升旗會上念檢討嗎?還是自己暈車時遲淮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和照顧?
方瑜歎口氣,他垂下頭,盯著手裏的那盒薄荷糖發(fā)呆。
“這是我爸為了我媽暈車特地去意大利買的,一盒998!”
遲淮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方瑜抿了抿嘴唇,沉默著倒出一粒薄荷糖放進(jìn)了嘴裏。
清涼感直入心脾,方瑜吸了一口氣,他現(xiàn)在心很亂,整個人就像被懸在了半空中,沒有依靠,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兜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方瑜拿出來看了一眼,是遲淮發(fā)來的消息,“方瑜你這幾天怎麼又不迴我消息了?”
這條消息後遲淮還發(fā)了好幾個發(fā)火的黃豆表情。
方瑜沒迴,他把手機重新放迴兜裏,仰靠在座位上盯著車廂一角發(fā)呆。
劉校長是個好母親,對這件事她應(yīng)該不會給遲淮太大壓力,所以遲淮總是活的很瀟灑。
但是他不能。
方瑜想象得到當(dāng)班主任的電話打到父親手機時,迴家等待他的是什麼。
你怎麼能早戀?我辛辛苦苦賺錢供你念書,你就在學(xué)校給我談戀愛?談戀愛也就算了,還是和一個alpha,你是不是有。课覜]你這個兒子,你太讓我失望了。
無非就是這些話,他不能反駁不能解釋,所有的事情最後都會以無休止的冷暴力終結(jié)。
手機又震動了好幾下,方瑜沒理,他把手機關(guān)機,閉上眼睡覺。
坐在車裏最後一排的遲淮一直盯著方瑜看。
方瑜又開始躲著自己了。
遲淮覺得方瑜就像是被人鎖在了一座伸手不見五指的監(jiān)獄裏,他好不容易鑿開一個小洞讓方瑜伸出了手,可他還沒來得及去抓住方瑜的手,裏頭的黑暗就再一次把方瑜裹了進(jìn)去。
一股無力感慢慢湧上心頭,遲淮抬手抹了把臉,頹喪地往後靠在了座位上。
正煩躁著,手機傳來了信息提示音,遲淮迴神,他低頭去看,是柯林發(fā)過來的。
“遲淮,你他媽真有本事,瑜哥這下完了。”
遲淮握著手機的手瞬間攥緊,他盯著這行字看了兩三秒問:“什麼意思?”
對方很快迴了消息,是語音。
遲淮插上耳機後點開,柯林是咆哮著說的。
剔除那些罵自己的話,大概意思就是這件事要是讓方瑜的父親知道,方瑜肯定會被強製轉(zhuǎn)學(xué),也有可能會被送去精神病醫(yī)院。
強製轉(zhuǎn)學(xué)?精神病醫(yī)院?這就是方瑜的父母?
遲淮根本不相信柯林說的這話,一個父母會這麼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方瑜他都十七歲了,他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不是父母的所屬物,更不是父母發(fā)泄憤怒的工具。
世界上真的存在這種父母嗎?
遲淮不信,至少遲淮不相信方瑜的父母會是這種類型。
因為方瑜是那麼優(yōu)秀的一個人。
遲淮給柯林迴消息,打字的時候手有些抖,“方瑜的父母會怎麼樣?如果可以,能方便和我詳細(xì)說一說他的家人嗎?”
那邊過了很久才迴消息,這次是文字,語氣比剛才理智了很多,“一時半會說不清楚,我跟你說一個事情吧。在瑜哥領(lǐng)完準(zhǔn)考證的那天,他的父親以‘高中學(xué)業(yè)重’為由把瑜哥的錄音設(shè)備摔壞了,瑜哥不能打他爸,因為他媽覺得這要是傳出去會被鄰居嚼舌根。瑜哥那天情緒差點崩潰,所以才會去網(wǎng)吧吃雞發(fā)泄,你們才會陰差陽錯地遇見。如果那天他父親不作妖,瑜哥估計迴去也就是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再學(xué)習(xí)。他爸覺得瑜哥除了學(xué)習(xí),幹其他事情都是錯的,你現(xiàn)在弄得瑜哥早戀叫家長,他爸能一刀捅死他,你信不信!
遲淮一個字一個字看完,心一點點收緊。
他想起之前問起方瑜有沒有心動的人時,方瑜說自己接觸的人不多。
原來方瑜會沒有朋友,全都是因為他的生活被父母控製著,方瑜根本沒辦法左右自己的未來。
就像被套上枷鎖的鷹,隻能日複一日地困在籠子裏,麻木而又恐懼地接受著控製者的擺布。
遲淮心頭泛起一股惡寒,他仿佛看到了在深淵中把身體蜷縮成一團(tuán)的方瑜,他想伸手去抱抱,卻被看不見的牆壁阻隔在了外頭。
怎麼會這樣?
他的方小瑜,他打算共度一生的人,沒有人陪伴,沒有人保護(hù),在這樣的原生家庭裏倔強且孤單地成長著。
遲淮覺得心就像是被人攥住了一樣,壓抑,沉悶,疼,他握緊了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靜靜地看了方瑜一會,遲淮低頭給柯林迴了消息,“我會帶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