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矜的話,與其說是提問，更像是道陷阱題。


    說沒有，是撒謊。


    說有,都有心動對象了，又為什麼要答應當假男友。


    沈矜的聰明之處就是他將一個悖論,通過尋常的聊天拋了出來,無論乾坤怎麼迴答,都會讓兩人的感情亮起紅燈。


    乾坤利落地坐上摩托,悶悶的聲音傳來了出來：“你先上來。”


    沈矜掃了他一眼,套上了頭盔。


    說到這個明顯與alpha格格不入的粉色頭盔，沈矜第一次拿到的時候就聞到了新頭盔的氣息。在他之前沒被使用過，就像是特意為他準備的一樣。


    乾坤發動車子,引擎的聲響中夾著他的疑問：“為什麼這麼問。”


    沈矜看到不遠處站在出口處正在找自行車的尤嘉，一陣躁動在心頭舞動,躁動太大,已經影響他的思維：“元旦慶典有舞臺劇,我收上來看的時候,看到其中有個節目草單。說男主原本注定要與別人在一起，但在那之前又與其他人牽扯,最後差點失去自己的命定愛人。我在想,如果一開始就沒有別人,那麼就不會有後麵的誤會重重。”


    乾坤看到遠處推著自行車經過的尤嘉，隱約從沈矜的話語中，摸到了點什麼,目前雖然還沒串連在一起，但不妨礙他迴答沈矜的問題。


    “現實生活不是舞臺劇，它沒有既定劇本。”乾坤頓了頓,“就算真有命中注定，大多也是人為促成的。”


    就像你現在安穩地坐在我的身後，與我咫尺之遙。


    這是從遇見的第一天起，每一步的累計，才能做到的。


    “如果，男主後悔呢？”


    沈矜提出分手，關鍵原因之一，是不希望乾坤錯過。


    乾坤笑得淡定：“如果是我，我走的每一步都是落棋無悔。我想要的會自己爭取，而不需要任何外力和劇本，哪怕有，也會被我撕碎。”


    那一刻，沈矜切實的感受到麵前這個少年的不可一世。


    他很傲，傲到不允許任何不屬於本人意願的東西強加到身上。


    小說有小說脈絡，它定了劇情，卻定不了人心。


    其實沈矜已經把想分手原因和盤托出，兩人都是點到即止，卻好像都明白了。


    沈矜如往常那樣，手抓住乾坤兩側的衣服，卻被一雙戴著手套的手抓住，環住自己的腰，說：“抱緊，安全。”


    沈矜的心湖，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徹底攪亂了。


    摩托車的唿嘯聲從身邊經過，尤嘉看到全校最矚目的兩人從自己身邊唿嘯而過，隻留下瀟灑的背影。


    尤嘉覺得眼睛有點酸脹，也不知道該羨慕他們中的誰，撇了下嘴：“嘖，好配。”


    不過為什麼所有人都說他們是死對頭？


    滿頭問號的尤嘉騎上車，騎著依舊不斷作響的自行車去打工的地方，這還是乾家辭退他後，管家又給他介紹的高薪工作。


    摩托車快速行駛在街道，風景從眼中快速劃過。


    沈矜隱約聽到乾坤喊了一聲自己的名字。


    沈矜微微動了下腦袋，肅肅涼風裹挾著對方的肯定話語：“有。”


    有心動的人。


    本就不大的聲音被風稀釋，並不真實。


    *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就算不說話也伴隨著默契，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若即若離的氣氛。


    迴到寢室，乾坤接到一通電話，示意沈矜先去浴室。


    他來到陽臺，輕聲低語地對著電話那頭聊天。


    來電人是劉曼凝，起因是紀真哭得涕淚橫流地來到他們家，說乾坤不對勁，看上了一個除了臉一無是處的beta。


    乾坤怎麼會這麼膚淺，阿姨你一定要阻止他這種瘋狂的行為。


    劉曼凝將女孩哄了迴去後，就饒有興趣地給兒子來了電。


    “是不是你室友，真的很好看？”劉曼凝也是看著紀真長大的，知道這小姑娘說出這種話，小情敵必然在外貌上有絕對的優勢。


    乾坤看了眼在拿換洗衣服的沈矜，輕輕嗯了一聲。


    沈矜緊張地拎著衣服：“？”


    乾坤做了個口型：去洗澡。


    沈矜以前洗澡都不鎖門，今天啪嗒一聲，將浴室門鎖了。


    聽到聲音的乾坤：“……”


    這就是強製標記的代價。


    在小朋友這裏，他的信譽度直線下降。


    乾坤頭疼地迴過頭，看著下方迴來的同學們，一個個興奮地討論著運動會的比賽情況。


    劉曼凝思考了下，凝重地說：“我記得他好像是年級第一，高一時就是學校看好的未來保送人選，清北的預定，這麼優秀你追的上嗎？”


    乾坤故意思考了下：“你不是說我最像你嗎，要是失敗的話，可能是遺傳因素吧。”


    這死小子，劉曼凝火大了，道：“別的不提，就你這張吐不出幾句好話的嘴，我還是保佑他看不上你吧，哈哈哈！”


    母子倆相殺完畢，劉曼凝掛了電話，對那位隻聞其名的人越發好奇了。


    沈矜在浴室裏，感覺熱水灑在臉上的溫度。


    他安安靜靜地衝了會，在模糊的霧氣中，摸著脖頸後的腺體，真正意識到，與門外人關係的微妙變化。


    直到浴室門外響起敲門聲，傳來乾坤模糊的聲音。


    “沈矜，你聽得到我聲音嗎？”


    沈矜進浴室的時間太長了，算一算比平時多了將近一倍。


    沈矜應了一聲，快速穿上衣服開門，就看到乾坤等在外麵的樣子。


    穿著軟綿白t的沈矜從熱氣中出來時，平時如玉的肌膚泛著珍珠色澤的粉，乾坤的目光一暗：“沒事就好。”


    今天比賽結束，兩人都有些累，早早地上了床鋪。


    沈矜聽著對麵的動靜，甚至連對方皮膚擦過被子的窣窣聲都能聽到，平時根本不會在意這種細枝末節。


    乾坤就著手機亮光，迴了幾個消息，就關上了屏幕，一室安靜。


    沈矜側躺著，攥在胸口的手指發緊，問：“你心上人，是什麼樣的。”


    在迴答的時候，乾坤就知道會有後續。


    就算沈矜問為什麼要當假男友，他也找了個合理的解釋。


    “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在想世上怎麼有讓我挪不開視線的人。”


    “隻要接觸過，就很難不被他吸引，慢慢的，就產生了不該有的貪念……”


    乾坤的聲音，在靜謐的空氣流轉中透著低啞，像在沙礫上翻滾過。


    那頭沒了聲響，隻能看到沈矜背對著他，乾坤輕輕道了一聲晚安。


    沈矜眨著顫動的眼睫，手指無意識地揉捏著被套。


    黑夜是最好的保護傘，能將一切悸動掩蓋。


    而乾坤躺在床上，迴想著白天發生的事。


    他想到了沈矜有些異常的行為。


    隱隱覺得，自從他再次標記後，沈矜就有點不對勁。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


    第二天依舊是晴空萬裏的好天氣，主要進行長跑以及集體項目。


    乾坤的到來得到所有同學的熱烈歡迎，特別是胡生強跑來拍了他好幾下。原來是昨天乾坤的比賽項目都奪得了第一，甚至把其他幾個學校的體育特長的學生都壓了下去。


    “天降猛b，坤哥，我對你的性別產生了懷疑！”


    “太秀了，昨天一天都是坤哥專場秀吧！”


    “坤哥，好多omega問我要你的聯係方式，別的學校的，給嗎給嗎？”


    羅櫻喊了一聲，在看臺上將手機揮了揮，羅櫻在本市高中的omega各種群裏本就混得如魚得水，就昨天一天她收到的好友請求就多如雪花片。


    乾坤有意無意地掃了眼沈矜，沈矜暗道你看我幹嘛，想給就給。


    乾坤聳了聳肩，隨意道：“隨你，反正我也不會同意。”


    你給你的，我拒絕我的。


    這囂張的話，引得班上一群alpha的討伐。


    乾坤笑了下，來到沈矜身邊，看著疑似解除冷戰的自家小朋友，低聲問：“待會給我送水？”


    乾坤像是不經意地撩了一下，無時無刻地不在攫取沈矜的注意力。


    沈矜：“我還有工作，沒辦法過來。”


    倒不是撒謊，他的確無法長時間待在看臺上。


    800米之後，就是1500米了，也是乾坤報名的項目之一。


    沈矜被喊去學生會幫忙分發賽後防中暑物品，雖然現在是秋天，但校方還是做了十足的準備。


    沈矜並沒有去現場，但依舊能聽到賽場另一端響徹雲霄的加油聲，就算羅櫻吸取前一天的教訓，今天帶了喇叭來，都被淹沒在裏麵。


    特別是其中喊乾坤的名字最多，遠遠的還能看到不少穿著聖思高中校服的學生。


    這個現象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不斷討論著：“最離譜的是，他們不為自己學校的同學加油，反而對著乾坤大喊，好像乾坤才是他們的爹。”


    “孤陋寡聞了吧，聽說聖思高中的人就是為了他，才硬是插了個聯合校運會的名額進來。”


    “說句誇張的，乾坤在以前的私立，就是神一樣的存在，凝聚力超恐怖。信不信他說一聲，你就能從學校除名？”


    “太誇張了吧！”


    “好像以前真有，聽說這幾年他收斂了很多。”


    一道清冷的聲音，插/了進來。


    “他不會無緣無故地針對誰。”


    一群人看到像是罩著寒霜的沈矜，立刻停止了八卦。


    沈矜氣勢太強，讓人不敢造次。


    不是說沈矜和乾坤是王不見王，關係特別不好嗎？


    果然了解你的人，是敵人嗎。


    沈矜居然為敵人說話，人也太好了吧！


    沈矜低頭看了眼手表，此時應該是跑完1500米，到3000米了。


    往年柯明淮都會報名這兩項，就是柯明淮s級的精神力，都吃不消兩個一起跑。


    之所以連續報名兩個，他不過是想鍛煉自己的極限，這是alpha突破自我的挑戰，柯明淮向來是個不服輸的性子。


    沈矜看還有時間，去小賣部買了瓶大少爺平時喝的水，慢悠悠地走過去。


    那裏已經圍了裏三層外三層，乾坤正在賽道附近做熱身運動，剛跑完1500米，他的手腳也有些輕微的痙攣。


    沈矜看到九班同學所在的地方，正要過去，就被眼尖的餘平靈發現了。


    “沈矜，你來看淮哥嗎！”餘平靈喜出望外。


    柯明淮以往都有讓沈矜來給自己加油，不過沒成功過。


    沈矜初中時曾被他的愛慕者多次圍堵，這會讓沈矜想到謝家的那群親戚，他就覺得很麻煩。


    柯明淮不太在意實驗以外的事，就算是拒絕也都是特別溫柔的，偶爾會讓人覺得自己還有機會。


    沈矜倒不是怪柯明淮，他就是嫌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一開始就裝作普通同學的樣子。


    對於在外麵親近柯明淮的事，也是能避則避。


    不少人都聽說了他們是青梅竹馬的流言，這會兒像是坐實了。


    原本加油的聲音混雜著另外的討論。


    乾坤冷冷地看向討論的人，已經有人在猜，柯明淮的前未婚妻不會就是沈矜吧。


    不是吧不是吧，這消息也太讓人熱血沸騰了吧！


    “不是，我沒班級榮譽感嗎？當然是為班上的同學加油。”


    沈矜直接否認，像是沒看到柯明淮失落的眼神。


    一句話，直接澆滅某位alpha的怒意。


    沈矜來到九班的加油方陣附近，乾坤結束了熱身，朝著某個方向走去，越過人群，單手解開外套，拋向沈矜。


    沈矜下意識地接住，熟悉的木香味混合著alpha的淡淡汗味，沈矜的耳朵紅了下。


    “課代表，幫我拿一下？”


    沈矜抿了抿嘴，這個熟悉的稱唿在此刻，格外撩人。


    乾坤又脫掉了手臂上的護腕，膝蓋上的護膝，遞給劉其麥，劉其麥接過後差點驚叫出來，太重了吧。


    很顯然，剛才的1500米，就是鬧著玩的。


    乾坤看向九班的人，顯得漫不經心：“你們要第幾？”


    “艸，帥死我了，我們要第幾就能第幾嗎，坤哥你也太狂了！”


    “坤哥，在你的字典裏，有第二這個選項嗎？”


    “就是就是！！坤哥衝鴨！”


    九班的同學一喊，聖思高中的學生也喊了起來。


    乾坤的眼神轉了一圈，最後落到沈矜身上。


    沈矜隻做了個口型：盡力就好。


    乾坤若有似無地點了下頭，神情卻出現變化，鷹隼而專注。


    有柯明淮在場的地方，他輸不起。


    賽道上站著不少alpha，本來就有點不滿，這些人怎麼都衝著乾坤？但他們敢怒不敢言，其中有兩人對視了眼。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麼，乾坤旁邊的賽道就是柯明淮，兩人在賽道上各就各位，低著頭無人發現他們之間的暗潮湧動。


    “比一下嗎？”


    “比什麼？”


    “他。”


    沈矜的種種做法，越走越遠，已經讓柯明淮失了分寸。


    他提出了以前絕不會提的提議。


    乾坤看了眼抱著他外套的沈矜。


    他笑了下，笑意未達眼底：“他不是物品，我永遠不會拿他當賭注。”


    與此同時，發令槍朝著天空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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