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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結契
簡書低垂著的腦袋抬了起來,看向裴策望著他的雙眸。
他明明不知曉生死同契是什麼意思,但還是在短暫的思考後,鄭重點了點頭:「我願意。」
「你也不問我是何意,便同意了麼。」裴策忍不住輕笑出聲。
簡書撒嬌般晃了晃他的手,然後依過去靠在他肩頭:「那現在問可不可以。」
裴策感受著靠過來的溫暖,輕聲說:「閉上眼睛。」
簡書乖乖閉上眼睛。
而後漆黑的世界裏多出了無數條交纏在一起的灰金色絲線,從裴策的指尖向外延伸,而後漸漸纏上他的。
絲線一寸一寸纏繞上簡書,從指尖開始向上延伸,先是手臂、肩膀、脖頸,又慢慢向下至腰腹、小腿……
灰金的絲線包裹著簡書的每一寸,尖銳的頂端似乎想要刺破他的皮膚鑽進去,卻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我不再是神明了。」這是裴策所說的第一句話。
簡書「看」著黑色世界中交錯的灰金色絲線,和隱隱遊走於暗處的灰金色蝴蝶,想起曾經在雨城血雨之中化為惡鬼失去理智的裴策。
燃燒的蝴蝶宛如瑰麗的雲霞,與神明時的澄澈晶瑩截然不同。
「我不在乎。」簡書並不在乎裴策是什麼。他本就不希望裴策去做雨城的神明,庇佑那些本不該被他庇佑的人。現在就算裴策說他是一隻孤魂野鬼,隻要他還是裴策,簡書也是喜歡的。
裴策似乎早就預料到簡書會這般迴答。他在雨城時第一次向他表達心意時,便這樣對他說了。此時,他隻是想再確認一遍。
「與我結契後,我便能感知到你的靈魂。」黑暗中傳來裴策的聲音,「你於我而言,會再無秘密。你所想,所思,所感,皆會被我知曉。」
簡書竟覺得這個問題,比裴策還是不是神明更重要。他糾結了好一會兒,問:「那我能感知到你的靈魂嗎?」
「與我共感時可以。」
「聽起來我好像有點吃虧……」簡書遲疑了,小聲嘟囔,「我對你而言沒有秘密,但你對我而言全是秘密。」
黑暗中傳來裴策低低的笑聲:「你若想,隨時可以與我共感。」
聽到這句話,簡書稍稍覺得公平了些:「可以,我接受。」
「我不可能長長久久存活於世。」裴策說,「或許數十年,數百年,上千年……可終究是有盡頭的。如此,你也願意與我結契嗎?」
「當然。」簡書想也沒想就答道,「人本來就隻能活幾十年,能與你一起存在,又一起踏上歸途,是我能想到最好的結果了!」
裴策本因無法賜予簡書長生而猶疑,聽到他的答案,便不再庸人自擾。
數十年如何,數百年如何。生死結契後,他們的靈魂縱然再入輪迴,也能認出彼此。
他不僅想與簡書相伴一生,還貪念生生世世。
「謝謝你,小書。」他笑著擁抱簡書,交纏的灰金色絲線和他的擁抱一般,也一寸一寸進入簡書的身體。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受。
簡書能感受到絲線湧進來,但一點也不覺得疼。它們遊走在他的體內,將每一處都印刻下裴策的記號。慢慢的,他好像能感受到裴策的心情,裴策的想法,和裴策的愛意。
靈魂結契的瞬間,愛意順著共感的絲線填滿簡書的靈魂。
曾經的忐忑,曾經的不安,都在這一瞬消失無蹤。
簡書從未感受過,裴策對他的愛意洶湧似海-
2·情侶間必做的100件小事
「情侶間必做的100件小.
事,第一,一起手牽手壓馬路。」簡書想了想,拿筆的手在這一格上麵打了個鉤。
裴策最喜歡的就是和他手牽手到處走走看看。不單是壓馬路,還一起去看了很多風景如畫的地方。他總想著瞬移,但簡書生怕被哪個地方的監控拍到惹出什麼麻煩來,所以就無形之中給簡氏增添了很多麻煩。
首先,他們需要給裴策準備一個能夠使用的身份。
然後,還要隨時隨地派人當他們的司機。
也是因為這些,簡書才後知後覺的發現簡氏的力量大到他曾經無法想象。裴策擁有了一個嶄新的身份,能夠出行,能夠訂票,和常人沒有任何區別。
等到以後過期了,簡氏宗族還會定期為他——或者說,他們更換。
畢竟生死同契後,等簡書這個身份不再能使用,簡書也需要由簡氏準備一個新的身份。
「第二,一起做摩天輪,或是一起過山車。」簡書倒是沒有和裴策一起去過遊樂園。但裴策帶他飛過,也帶他瞬移過,四舍五入下來和這一條是同一個意思。於是,他也在後麵打了個鉤。
「第四,一起進鬼屋……」簡書念到這一條的時候嘖了一聲,「別說鬼屋,連鬼都經常見,打鉤。」
之前裴策在他脖子後弄個蝴蝶印記的時候,簡書就因為這個獲得了部分神明的力量導致能看到鬼魂。現在好了,與裴策結契後連印記都不需要了,能夠十分暢通無阻的看到遊蕩在世間的鬼魂們。
那些鬼魂們還都喜歡靠近他,不是有這個心願就是那個心願未消,搞得很多地方陰氣都很重。簡書被迫開拓了一個副業,就是在休息日的時候幫善良的鬼魂們完成一下心願。
巧的是,他幫忙的時候碰到過一些道士或是法師。他們大概也是有些真本事,能感受到鬼魂們離開後逐漸消散的陰氣,以至於簡書莫名得了個「簡小師父」的稱號,也時常被他們叫去幫忙「驅鬼」之類。
業餘生活越來越豐富。
「第十一,一起養一隻貓,或者一隻狗。」這一條竟然也在前段日子做過了。
他們所住的庭院裏上個月跑進來一隻流浪貓。就是隻普通的中華田園橘貓,瘦骨嶙峋的,又淋了雨,看起來可憐極了。
簡書沒忍住,就把小貓抱了迴去。喂食,驅蟲,吹幹毛發。沒養一個月,瘦弱的小橘貓就頗有些富態的,抱在懷裏的手感都敦實了很多。
不過小貓有些怕裴策。每每裴策一出現,小貓就弓起背齜牙咧嘴的,像是害怕,又像是在威脅裴策不許過來——雖然威脅到最後,還是隻能乖乖被rua。
簡書一邊在這張表上打鉤,一邊迴想起一起和裴策做的事,笑得傻嗬嗬的。到了最後幾條,簡書順暢打鉤的動作停頓了下。
「第九十五,在清晨的時候做羞羞的事……」簡書臉有些紅,筆尖在小框框裏不自覺的點了好幾下。
裴策說過,結契後他對他就沒有秘密而言了。
所以當簡書產生想要與他做更親密的事時,他也知曉。
那夜,簡書在沙發上勾住了裴策的脖子,纏綿了無數個吻。雙腳騰空被抱起時,他仿佛能感受到裴策洶湧的愛意通過共感傳到他的靈魂深處。
風雨聲中,交織著低低的喘息聲。
微黃的燈光印在牆上,交疊的影子淩亂而狼狽。
簡書好像在落地鏡中看到了自己迷離的眼睛,不等他看清,整個人又被拽著腳踝抓了迴去。
明明應該受不了那樣的冰冷。
可冰冷來自裴策,望向那他的眼睛時,簡書又忍不住去擁抱他。
那場博弈由他挑起,卻由不得他結束。
雨下了一夜沒停,簡書也.
清醒著沉淪,聽了一夜的風雨聲。
簡書想著那夜的雨聲,和清晨時透過窗簾的第一縷陽光,白皙的耳尖紅得厲害。
最後慢慢在框裏畫上了一個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