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蘭馳也避著蔣正柏,直到陳錄鳴說去小蓮坪吃燒烤。
周敦也在,吃著烤雞翅,喝了不少酒,瘋瘋癲癲地:“我要劃船!陳錄鳴!帶我去劃船!”
陳錄鳴正陪老婆說話,實在不想管他,“蘭馳,你帶他去湖邊那艘船坐坐,船係著纜繩,飄不遠!
孟蘭馳正躲著獻殷勤的周子淇,立刻答應:“好!
陳錄鳴又怕周敦發酒瘋,蘭馳一個人製不住他,又說:“正柏,你和蘭馳一起去。”
孟蘭馳啞巴了,避無可避,摻著周敦往船上走,蔣正柏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麵。三個人跳上船,船身晃了晃。湖裏蓮葉田田,新綠欲滴,船晃晃悠悠,懶懶地破開一方碧綠天地。
孟蘭馳戳戳喝醉的周敦,周敦躺在船裏就睡著了。
孟蘭馳看了蔣正柏一眼,咽了口口水,也不知道說什麼,隻是耳根微微發燙。
過了幾分鍾,孟蘭馳忍不住了,“周敦睡不了多久,等一會兒我們把他叫醒!
蔣正柏神色淡淡,仿佛無所謂,“我沒有急事。”
“啊,我也沒有!泵咸m馳幹笑著。
蔣正柏看著折弄花苞的孟蘭馳:“周子淇不是在找你?”
孟蘭馳像受了冤枉,張嘴就是辯白:“今天才認識,不知道他找我幹什麼!
蔣正柏笑了,不知道是不是看穿孟蘭馳故作無知,眼觀心,犀利又冷淡,“總不是隻想和你聊聊天!
孟蘭馳怔住,喉結滾動,揣著明白當糊塗,試探著:“那他想幹什麼?”
兩人淡淡地對話著,說話間,一尾錦鯉躍出水麵,濺起層層漣漪。
蔣正柏聲音冷淡,“不是想做酒肉朋友,就是想做知心朋友!
孟蘭馳撐不住,立刻撇清:“我不愛喝酒吃肉,也不隨便和人交心的!
蔣正柏笑了:“那你上次約我去清吧喝酒?”
孟蘭馳語塞,手心微微冒汗,手欠地把淡粉的花骨朵摘下來,捧在手裏,蓮心散發著淡香,“你和他怎麼一樣呢?”孟蘭馳驚覺這話曖昧,又立刻挽救:“我才認識他多久!
蔣正柏又說:“前些天,小榆去醫院定期檢查了!
“定期檢查?他怎麼了?”
蔣正柏看著他:“娘胎裏帶的,免疫係統有點毛病,十歲左右生過一場大病!
孟蘭馳愣住,覺得蔣正柏已經知道一切了,一母同胞,兄弟倆命數相連,共享著相似的五官,也分擔著共同的疾病,但他還退縮著,不敢開口:“哦。”
孟蘭馳不想說,可是頂著蔣正柏落在自己身上的如有實質的目光,他又撐不下去,無奈地笑笑,“你看我的臉。”
蔣正柏就看著他的臉,白皙,冷俊,輕紅淺碧裏自有一種皎潔。
“想象一下,我瘦掉二十多斤,臉會垮成什麼樣!
孟蘭馳臉上沒笑意了,被蔣正柏的目光檢驗著,一寸寸打量,一寸寸揣摩,好像透過這張美麗的麵皮,發現了朽化的筋骨。
那麼標致的骨相,就算瘦得掛不住肉,又能醜到哪裏去呢?
蔣正柏聲音很輕,“小榆還打了針。”
“是,要打針,你知道嗎?很粗的針,像給牲畜打的,”孟蘭馳破罐子破摔,“我打了很多針。”
蔣正柏突然拉過孟蘭馳的手,看了看手背,似乎想看看是不是有殘留的針孔痕跡。
孟蘭馳也不敢動,懷揣私心,任由蔣正柏翻來覆去地看,手指滑過皮膚,竄起帶著火星的癢,手腕都在輕輕哆嗦,半晌,聽到蔣正柏問:“是不是痛死了?”
孟蘭馳還故作瀟灑:“還好啦。我那時候都二十了!
孟蘭馳感受著蔣正柏淡淡的關懷,這是給二十歲的孟蘭馳的,那個夜裏疼得睡不著,又無人陪伴的孟蘭馳。
突然,蔣正柏握住了他的手,掌心相貼,指紋觸碰,但是就兩秒鍾,他鬆開了。
孟蘭馳自然讀懂了,這是蔣正柏對他表示的一點安慰。
是他自己心裏不純潔,一不小心就把蔣正柏的好心曲解成有意。
失落也說不上,就是心裏一根注定不能開花的軟刺,時不時地紮他一下,痛也不是,癢也不是,就是那麼不痛不癢地過了十三年。
他都習慣了。
“你倆牽手幹什麼?”周敦睜開眼睛,醉醺醺地說。
孟蘭馳跳起來:“你總算醒了!你耍酒瘋就算了,還要別人陪著你耍!”
周敦莫名受了蘭馳的氣,敢怒不敢言,自己爬起來,拉住纜繩,船就慢慢靠岸了。
孟蘭馳跳上岸,把兩人撇在後麵,走得又急又快。周子淇迎上來,孟蘭馳也沒理,徑自衝到室內的廁所。
打開水龍頭,他攤開掌心,那個人的熱度猶在,殘留在不甚清晰的掌紋上。水聲流淌,他卻遲遲沒有洗手。
半晌,看著鏡中人,像中了魔,又像發了狂,顫抖地舉起那隻手,捂住自己漲紅的臉,口鼻唿吸都急促,低啞難耐地感受著這點餘溫。
“看看我的藏品。”陳錄鳴正帶著蔣正柏參觀自己的書房,極大的獨立空間,不僅有藏書萬卷,還有一些字畫寶玩,蔣正柏大學時期曾在拍賣所見習過一段時間,對這些東西都能略點評一二,突然,他停下了腳步。
陳錄鳴順著他的目光,看到那副裱起來的袖珍小畫,“這是蘭馳畫的。他學過西洋畫,又學過國畫,你看,顏料是油彩,技法是沒骨畫,多清麗的一株蘭花!這是他送給我新居落成的賀禮!
蔣正柏笑笑,看著這副畫,伸手,隔著冰冷的玻璃摸了摸,“確實,脫俗出塵。”
陳錄鳴打趣:“你喜歡?這我可不送的。”
“不奪人所愛!笔Y正柏笑,“高高地掛著,看看就夠了!
陳錄鳴看著這個英俊的年輕人:“你和蘭馳,認識多久?”
陳錄鳴知道蘭馳性子雖非冷淡,但也慢熱,跟這個男人,熟稔得絕非新知。
蔣正柏笑:“高中就認識,不過我後來出國了,漸漸就斷了聯係!
陳錄鳴聽到“漸漸就斷了聯係”,張嘴想問為什麼,又覺得沒必要。他年過半百,也經曆過悲歡離合,知道人和人之間就是那麼一迴事,時機、緣分缺一不可,有些人注定隻能停留在生命中的某一站,隻有極個別的人才能且走且停地留到最後。
陳錄鳴又想起一件事:“蘭馳,原先沒打算幹這行。他父親,你可能聽說過,他是想要蘭馳從政的。大學專業本來要填的馬哲或者法律,蘭馳一意孤行改了誌願,離家出走過,後來又勤工儉學去外國學的電影!
蔣正柏隨口問:“國外?他去的哪裏?”
“好像是南加州吧。”
南加州,離蔣正柏就讀的斯坦福,相距361公裏。
三秋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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