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獵時間是兩天一夜,沈詞安開場圍獵的戰果除了一隻鹿還有幾隻小兔子,獵物不多但有隻鹿也不至於太難看。
太子的獵物倒是最多,拿了彩頭,是一盞琉璃燈,沈詞安倒是喜歡這種流光溢彩的東西,視線好幾次都落在了燈上,白天都如此好看,想來夜裏一定如夢似幻。
晚上要在獵場過一夜,侍衛和奴才們支著帳篷,晚上有晚會不過天還泛著落霞粉,沈陽看著自家夫人有些疲憊的樣子先帶他去了帳篷休息。
沈詞安看沈清河和陸嘉言在一處說著悄悄話,陸應淮方才說聖上叫他也過去了,他自己一個人,見著周圍熱鬧三五成群的人頗有些不適應般朝著永安侯的營帳走去。
沈清河雖然在和陸嘉言說話,但是餘光時不時的就會瞥一下沈詞安,見無人理會他一個人有些落寞地走了,不禁在心裏冷笑了聲。
即便你是嫡子又如何,這京城裏重血脈,可是身邊這血脈早就在十幾年的鄉野生活中染了汙漬,沒有人會去自降身價與他攀談的。
除了太子。
沈清河不明白太子一向對人不冷不熱的,今日怎麼會對沈詞安顯露出親近之意。
沈陽正在帳篷裏躲清淨,看著沈詞安笑容盈盈的進來望了他一眼,“怎就你一個?清河呢?”
沈詞安聞言,臉上突然笑的有些不懷好意,還有些八卦的樣子,“清河與四皇子在一處呢。”
沈陽端著茶盞的手頓了頓,才抿了一口,慢悠悠的放下。
沈詞安雙手托腮坐在圓桌的另一邊看著沈陽和許柔兩人,眨了眨眼,有些俏皮的八卦,“怎得沒有和我說清河竟與四皇子有婚約,今日七公主……總之我言語間重了些,也不知道雲妃娘娘會不會生氣,倒是再連累清河。”
今日七公主的事兒也算不大的不小得鬧了一場,人都來了秋獵卻被太子遣人送迴宮中,皇上自然不會不知道,他一個白天都和皇上在一起,事情一發生他就知道了。
一字不差的全知道。
沈陽覺得沈詞安做的很好,他永安侯府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兒,至於婚約……
“知道與不知道都無甚要緊,這婚約未必能留得住。”
四皇子到底是皇室血脈,雖不如太子尊貴卻也是龍子,沈清河或是掛著永安侯嫡子的名字自然配得起,可是現在他血脈有異,不過是村婦之子,即便侯府教養,可皇室血脈怕是不容沾染。
見沈詞安眉眼間有些疑惑,沈陽歎了口氣,和他解釋這婚約的由來。
“因著十六年前那樁事兒,聖上對清河說句比對那些皇子還好都不為過,也有意抬舉清河,允諾清河若這皇室子弟隻要他看中了哪怕是皇子,他亦可賜婚。”
這算是天大的恩典了,皇上的三子三女,除了兩個小公主年幼,和已經不見人的大皇子,就隻有四皇子,太子和七公主了。
這個世界男女不設防,但皇室子弟的正妻大多是女子,若為男子便是無嫡子,便是把侍妾或者側妃的孩子抱過來當作嫡子教養可到底血脈上差了點兒。
所以聖上這份恩典確實是很重。
“我本想著清河若是能和七公主成就一雙姻緣是為上佳,可他偏偏看中了四皇子,四皇子對他也是情深意重,我隻能硬著頭皮去替他求來這樁婚事,卻未曾想……真是造化弄人。”
沈詞安恍然大悟般的點了點頭,隨即又有些可惜的歎了口氣。
沈陽看著沈詞安捏了一塊梅花糕放入口中,這動作並不是世家公子能做出來的,可或許是沈詞安的容貌太盛,沈陽隻覺得這太子率真可愛,他目光閃了閃,瞧著沈詞安,“聖上也不是要抬舉清河,他是要抬舉永安侯府的嫡子,若是聖上有意要把這份恩典給你,你當如何?”
給他?
沈詞安瀲灩的桃花眼倏然睜大,連忙擺手,“不可,不可。”
像是怕沈陽沒有打消這個可怕的念頭,他又著急開口,“聖上仁善,記著恩情,可永安侯府斷不該挾恩圖報,聖上是君,父親是臣,我和太子自然也是一樣,臣子忠君是為本分,別說我如今好好活著,便是當日真的替太子身死,亦是死得其所,還望父親勸聖上切莫如此。”
沈詞安這番話並沒有很熱血激昂,反而很平淡,像在說今天的天氣真好一般。
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竟能如此通透,竟然能說出這番話,是沈陽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與此同時神色複雜的還有帳篷外的聖上,陸應淮的卻笑的與有榮焉般,輕聲開口,“父皇,還有必要進去嗎?”
確實是不必了,今日他喊陸應淮過去就是想問他永安侯府的這份恩典是撤了還是給沈詞安,他最器重的兒子卻似笑非的告訴他沈詞安斷然不會要這份恩典,他不信這世上還有人如此不受功名利祿沾染,可是如今……
“煩請父皇迴宮之後遣人把〈山水〉送去太子府。”
陸應淮贏了一副心心念念的話,也不管父皇瞪著他的眼神,美滋滋的笑著。
他就知道能對著如此宏闊對聯的人,絕不是那種會被一時的權財迷惑的人。
沈詞安說完那番話興致便些低沉,他眉眼間有些不忍,“隻是可惜了清河與四皇子兩情相悅卻未必能廝守,若是真因為我迴來了便讓他們二人生離,兒子實在有些愧疚。”
沈詞安眉眼低垂著,瓷白的小臉上有些萎靡。
沈陽看著他尚有些稚嫩的臉,歎了口氣,隻覺得沈詞安的很好,通透,良善,至真至純,隻是有些太過心軟。
別人已經把他當成眼中釘了,他還在為他人黯然愧疚。
沈詞安完全不必有任何愧疚,他失了十六年富貴榮華,由農婦撫養成人,而沈清河代替他過了十六年眾星捧月的生活,他心裏沒有怨懟和嫉恨就已經很好了,至於愧疚,沈陽想到那件墨綠色的衣服,隻覺得實在不必有。
“傻孩子,莫要多想,一切由聖上做主。”
沈詞安點了點頭,細微的腳步離去聲被他聽在耳中,他眼裏有笑著閃過。
沈清河呀沈清河,我如了你的願,你可要好好謝謝我呀……
(不要看陸應淮現在是翩翩公子溫潤如玉的樣子,我這個副本要寫瘋批強製的,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