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的門一合上,沈詞安便突然失了力氣膝蓋一軟,若不是陸應淮一直扶著他恐怕這一下就要跌在地上了。
沈詞安抬眼去看陸應淮,眼裏蘊上了淺淡的笑意,漂亮的桃花眼看著陸應淮,有一個瞬間陸應淮覺得沈詞安的眼神仿佛深愛著他一般,可是不是的,沈詞安愛的不是他。
“臣實在站不穩了,可能要再麻煩一下太子殿下了。”
陸應淮像來時一樣把人抱了起來,沈詞安自然的伸出手摟住他的脖頸像是害怕自己會掉下去一般,頭也貼在了他劇烈跳動著胸膛。
陸應淮的腳步頓了下。
“太子殿下,我好困,你把我送迴永安侯府。”
沈詞安說完眼睛慢慢的合上,頭埋在他的胸膛裏,一副依賴至極的樣子。
陸應淮的手緊緊的拖著他,腳步慢了下來,不知道是怕動作太大會驚醒他,還是怕走的太快沈詞安留在他懷中的時間變短。
陸應淮和沈詞安消失在皇宮之中,可是養心殿的一切並沒結束。
陸嘉言失魂落魄的從屏風後麵出來,跪坐在地上,他似乎是還沒有從震驚中緩過來,他在牢獄中的幾天已經絕望了,人之將死的時候會抓住所有的救命稻草,而他以為的救命稻草是沈清河,沈清河已經和他有了夫夫之實, 若他死了,沈清河日後難保不是青燈古佛一生,永安侯不可能看著自小養大的孩子落入那等境地,一定會為他求情的。
若是永安侯為他求情,或許還沒一線生機。
可是今天在獄中,有人給他傳了話,沈清河早已經被永安侯厭棄,還有沈清河曾經陷害,傷害沈詞安的事情。
永安侯不會為了沈清河求情了,但是沈詞安卻為了他跪在宮門一天一夜未曾說一句苦,隻是為了求他平安康健。
“永安侯府散盡家財填補了你的窟窿,說是為君,為國,為百姓,但焉知這裏麵沒有他的私心,如今沈詞安又不顧性命求朕寬恕你,冒著他那條命不要的風險在宮門口跪了一天一夜,你惡毒愚蠢,但運氣實在是好。”
皇上看著這個他雖然不比陸應淮在他心中的分量,但依然也是他疼愛著長大的兒子,沒曾想竟然是養了一頭狼在身邊。
縱容刺客入獵場是為了在他麵前表現,表現的方式有很多種,但是這種方法一旦有紕漏呢!!!
那天陸嘉言並沒有趕得及,若不是陸應淮他就沒命了,而若不是沈詞安以手握劍,陸應淮的結局也不會好!!!
這個就算陸嘉言愚蠢,可是他竟然能做出刺殺陸應淮還想毀了賑災物資的事情,這是惡毒到了極點!!!
殘害手足,為了一己之私不顧百姓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這樣的人別說為君,即便是人臣以亦是無用。
“我今日讓你聽,是告誡你,不要把心思動到沈詞安身上,從今以後你還是四皇子,但也僅僅是四皇子,你做的那些事便是萬死也難以償還!!!”
聖上說罷,便有侍衛進入養心殿,把陸嘉言拉走,送迴了四皇子府,與此同時,沈清河也迴了永安侯府。
這一夜看似風平浪靜,實際上一切都已經改變了。
翌日上午沈詞安在永安侯府醒來,膝蓋處的刺痛讓他難以下床,即便是墊了護膝,可是十二個時辰下來,那個護膝也隻能保他的腿不廢。
沈詞安的膝蓋處青紫一片,看起來觸目驚心,原本纖細呢膝蓋處連著整條腿都腫了起來。
小七見人醒了連忙上前,沈詞安被他扶了起來,受了風寒的緣故嗓子疼的厲害,也啞的不像話,“太子殿下呢?”
“昨日把人送來,太醫給世子把完脈,太子殿下就迴了東宮。”
小七說完又把昨日太子殿下差人送來的輪椅推了過來,“宮裏來人了,侯爺和夫人正在接旨,聖上賜了二少……清河公子為四皇子正妃,三日後完婚,昨日清河少爺迴來,侯爺已經押著他去了族譜除名了。”
昨日除名,今日聖上便賜了沈清河為太子正妃。
沈清河擔著永安侯府嫡次子的名頭尚且隻能做陸嘉言的側妃,如今恢複了鄉野婦人之子的身份卻做了四皇子正妃。
這次告訴文武百官,四皇子除了這個尊名,便什麼也沒有了,不然沈清河的身份如何能為皇子正妃。
三日後便要完婚了,真好呀。
他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沈詞安被小七攙扶在輪椅上,手被毛毯蓋著懷中的湯婆子散發著暖意,“推我去前院。”
沈詞安到前院的時候,宮裏的人已經走了,許柔看到他過來,連忙迎了過去,“你如今不好好休息出了幹嘛,外頭這麼冷,你風寒加重怎麼辦?”
沈陽也看了過來,臉上有擔心,卻狠了心不聞不問。
沈詞安低下頭,有些愧疚的開口,“兒子不孝,讓父親母親擔心了。”
沈陽歎了口氣,坐在了椅子上,事情已經做了,如今他還能說什麼,總歸是人無事便好。
他知道聖上不會的真的要了沈詞安的命,可是沈詞安這個身子骨,這麼一遭也不會好受。
又是為了個陸嘉言!!!
他竟然不知沈詞安竟然對陸嘉言有意。
不僅有意,甚至還能為了陸嘉言做到這種地步,沈陽如何能不氣,說句大不敬的話,別說現在,便是以前他心裏都隱約覺得陸嘉言配不上他這個兒子。
不論是從外貌,性情,還是從品行,聰慧,除了個皇子身份。
可是感情這種事情誰又能說的準,他隻當沈詞安是豬油蒙了心。
“三日後便是四皇子和沈清河大婚,如今沈清河已不再是我永安侯府的人,我在外麵置辦了一處院子,他會從那裏走,婚禮之後他便與我永安侯府再無瓜葛。”
沈詞安眉眼淡淡的,麵色蒼白卻不被悲切,“是。”
沈陽還想說什麼,有下人進來,“四皇子在門口,說是求見世子。”
沈陽看了沈詞安一眼,便想著找人打發走。
沈詞安卻快一步開口,“父親,我想與他說清楚,若是不見,恐日後會生出許多事情。”
沈陽略一思索,想著也是,若不親自說清楚,恐怕會讓陸嘉言再生出不必要的幻想,他歎了口氣,“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沈陽就拉著許柔走了。
“把人帶到春風池吧。”
春風池,便是那日陸嘉言在假山後看到沈詞安的地方。
陸嘉言本來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來的,他知道沈詞安不會跟他在一起,他也沒有機會和沈詞安在一起了,但他還是來了。
陸嘉言看著春風池旁低頭看著錦鯉的沈詞安,仿佛迴到了那一日晚上,他為沈詞安癡迷的那個瞬間。
同樣白色的狐皮大氅,同樣的一張臉,但是如今兩人的距離已經隔了太遠太遠。
陸嘉言想如果那日他能從假山後麵出來,如果沈詞安那個時候能夠告訴他他的心意,那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詞安。”
這是陸嘉言第一次用這種溫柔又低沉的聲音去喊沈詞安的名字,還帶著些不易察覺的顫抖。
沈詞安歪過頭去看他,手挪動著輪椅,作了個揖,沒有見到心上人的開心亦沒有半分的難過,隻是不卑不亢的看著陸嘉言,“微臣不便行禮,還請四皇子勿怪。”
言語疏離,界限分明。
沈詞安的臉色還是蒼白的,嘴角幹裂的泛紅,顏色很豔,但卻給病態精致的容顏上添了幾分氣色。
身邊坐在輪椅上,精致的像是一個玩偶一般,陸嘉言不能,也不敢伸手去碰他。
“你的腿……”
沈詞安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溫潤清冷,“休養一段時日便可以好了,有勞四皇子憂心了。”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陸嘉言掉了點頭,而後走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半晌說不出話。
沈詞安也不著急,隻是這樣凝望著他,漂亮的桃花眼裏幾乎看不出什麼情緒,隻是嘴角那抹笑意有了些繾綣的意味兒。
“我竟從來不知你的心意。”
但凡他早一點兒知道,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如今他已再無翻身之日時才知道它錯過了一個能為了自己連命都不要的人。
最遺憾的是,在某個時間他也對沈詞安產生過特殊的情愫,隻是他那個時候不敢麵對自己的心。
可是陸嘉言也知道,即便他早知道,沈詞安也不會和他在一起,沈詞安守禮,克製,知進退,斷不會做出和別人的未婚夫互表心意的事。
“以前既不知,以後也請四皇子當作從不知曉便好。”
如何能當作不知道呢,除非他失憶了,或者死了吧……
陸嘉言嘴角有些苦笑,俊美的臉上行為這幾日的牢獄之災有些灰蒙蒙的,看起來比之以前,遜色了不少,他嗓音有些顫抖,“是我負你。”
細微輪椅轉動的聲音響起來,沈詞安挪動著輪椅後退了些許,受了風寒的嗓音並不好聽,“嘉言,這是我第一次這樣喚你,之前聽清河總是這樣叫你,我心裏羨慕,今日微臣逾矩一次,隻這一次。”
“你並未負我,我們既無婚約,也無互許終身,何來負我一說,你對我從無任何虧欠,所以嘉言你不必心有愧疚,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是我為自己的心做的選擇,與你沒有任何幹係。”
為他自己的心做的選擇,陸嘉言的眼睛似乎被風吹的有些幹澀發紅,喉嚨裏有些疼痛湧上,他要抑製這種疼痛,便不能開口,怕一開口就會痛苦的彎下腰。
沈詞安怎麼就傻成這個樣子,他出身皇家從來不相信什麼真心無無私,隻注重權利和手段。
可偏偏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沈詞安拉住了他。
什麼都不求,也什麼都不要,隻要他平安。
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呀。
沈詞安說完這句話,低頭看向膝蓋上白色的毛毯,然後頓了下才重新看向陸嘉言。
“若是四皇子依然覺得心有虧欠,便請四皇子善待清河,至於三日後的大婚,微臣身體有恙,恐不能親至,提前恭祝四皇子與四皇子妃,恩愛白頭,平安康健。”
“外麵如今寒地滑,四皇子迴去路上還望一路小心。”
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沈詞安下了逐客令,不過現在的陸嘉言才不會有半點兒生氣,估計指不定多心疼,都懊惱呢。
沈詞安也不管他什麼反應,推著輪椅就離開了。
陸嘉言沒有動,隻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沈詞安,像是要把這個人刻在骨頭裏一樣,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隻知道沈詞安的背影已經在他的視線裏消失了很久了,才失魂落魄的離開了永安侯府。
三日後,陸嘉言和沈清河大婚,沈詞安果然沒去,不過不僅是沈詞安,永安侯府一門無一人去,陸嘉言那頭除了雲妃和陸漣漪無人親至。
說是大婚實際上寒酸的還不如一個三品官員的婚禮。
聖上收迴了他手裏所有的影衛,兵力,而曾站了陸嘉言一派的官員,為了避嫌更是見陸嘉言如蛇蠍。
沈清河滿心期待的大婚和君後之位都落空了,他的婚禮竟然連個三品的官員都沒有!!!
沈清河原本以為他和陸嘉言是因為被撞破好事入獄,沒曾想竟是因為那些要砍頭的大罪!!!
怪不得他突然能做正妃,又怪不得永安侯要把他從族譜除名,原來他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裏!!!
幾日之間他的那些夢全都碎成了渣。
他什麼都沒了,隻有一個還是四皇子的陸嘉言了!!!
沈清河本想著陸嘉言愛重他,珍惜他,雖不能做那至高無上之位,如此也尚可,可是在大婚當晚,陸嘉言喝的醉的連話都說不清楚時掀開他的蓋頭叫他詞安的時候,所有的情緒徹底爆發,他最後依仗的人竟然早就變了心!!!
他真的什麼都沒有,永安侯府的富貴沒了,四皇子妃的尊位也隻是擺設,就連他傾心之人都在新婚之夜叫著別人的名字!!!
與此同時在永安侯府美滋滋抱著湯婆子的沈詞安腦海中的提示音響起,‘恭喜時卿大人,主線任務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