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替羅嘉言瞞著，故而沒幾個人確切知道羅嘉言住院的消息。嘉氏裏的工作均是羅嘉言線上處理的，其餘的皆由秘書幫忙解決，員工好一段時間沒見羅嘉言迴公司上班也不是不覺得奇怪，但老板的私生活他們可管不著，故而基本隻是私下好奇好奇，倒真不敢把這事擺到明麵上來說。


    黃家夫婦那頭，則因為黃嘉誼住院的事情對羅嘉言頗有怨言。雖說黃嘉誼之前亦不是沒給羅嘉言捅過簍子，可項目歸項目，身體歸身體，公司沒了還可以東山再起，身體垮了便無法再逆轉，再加上黃嘉誼終究是他們親兒子，因此兩位老人家就任由羅嘉言近段時間不迴家了，好讓羅嘉言在外麵反省反省。


    近段時間羅嘉言在醫院裏可謂是住得極其心安，如果拋開每天必做數次的信息素檢測的話，那麼日子過得還算不錯。張醫生為了羅嘉言的病情天天跑前跑後，隻為了得到一個準確而有力的最終檢測結果。


    由於檢測出羅嘉言信息素有繼續惡化的趨勢，張醫生考慮給羅嘉言采取一點強硬措施，吃藥是必不可少的，打針同樣不能缺少。但是他除了準時準點給羅嘉言打控製信息素的藥物以外，張醫生曾捏著那張薄薄的檢測報告，向羅嘉言提議道：“長期吃藥打針其實還挺折磨人的，或者你可以考慮找個契合度的omega過來，稍微提取一點對方的omega信息素來隨時供你使用？”


    張醫生知道羅嘉言身邊是有個omega專門替他度過易感期的，不過他絲毫不清楚那位omega的真實身份。反正於張醫生眼裏，以羅嘉言的身份條件，別說找個omega來充當他的藥引了，就算要借個omega的腺體用用，怕是亦有不少omega前赴後繼，甘願為他奉獻一切。所以找個契合度的omega來要點信息素，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沒想到羅嘉言卻拒絕了張醫生的提議。羅嘉言心想黃嘉誼都已經有百分之四十五的受損程度了，這個時候還要去提取對方的信息素，那他跟個禽獸又有什麼區別？至於其他omega的信息素，哪怕對方跟自己同是頂級，可羅嘉言亦絲毫不想要。


    他隻想要黃嘉誼的信息素。


    “我覺得沒有那樣做的必要，我還是選擇使用藥物治療。”羅嘉言搖頭反對。


    “有更好的治療方式，為什麼非要挑選最受罪的那種？”張醫生十分不解，“之前你鐵了心要我幫你去查那批非法藥物的成分，期間你所打過的針抽過的血還不夠多嗎？”


    “那會我已經勸過你了，可你總是不當一迴事。要不是你後來信息素失控加突然暈倒，我想你現在也不至於天天悶在病房裏做看不到盡頭的檢查，打數不盡的針。”麵對這位難搞的病人，張醫生同樣是為他費了不少精力，勸也勸不了，碼又不能罵，內心實在憋屈。


    “因為我有比自己身體健康更看重的事情。”羅嘉言淡然迴答，“更何況也多虧了我身體裏還有非分藥物的成分殘留，否則我才不會如此順利追查到它們的批號。”


    “成功打擊了非法藥物，我也是幫政府做了件大好事，我想你可以當我這樣做是在舍己為民好了。”


    “舍己為民？不知道的還以為羅二少你下一步就要去棄商從政了。”張醫生好歹出生在醫療世家，為了金錢，高價出售非法藥物的事情他了解不少，所幸他家族從不做這些損人害己的東西，倒是看過部分競爭對手因為倒賣非法藥物被抓進局子裏的。


    “好了，我想休息一會，你自個忙去吧。”羅嘉言半小時前才打完一支抑製劑，現在倒是感到有些累了。張醫生明白羅嘉言其實是想借機趕人呢，猶豫了半會方給他拉下一句：“剛剛我所提議的事情你再好好考慮考慮，那我先走了，你好好歇息。”


    張醫生離開後不久，羅嘉言便收到了林安發來的消息。林安身為知情者之一，他每次過來探望樓下的黃嘉誼之時，都會給他發條信息報告一下黃嘉誼的身體近況。不過林安卻隻是跟羅嘉言在手機上聯係，但鮮少上來羅嘉言所在的病房看他一眼，哪怕他的病房就在黃嘉誼的樓上。


    林安：黃嘉誼明天出院。


    羅嘉言：知道了。


    本來對話到這裏便應該結束的，畢竟他們兩個人確實沒什麼額外的話題可以多聊幾句，可羅嘉言握著手機想了想，又主動多發了一句。


    羅嘉言：出院後他是直接迴去黃家嗎？


    林安：不，他要去劇組拍戲。


    羅嘉言：新劇可是都市劇，基本都是在市區裏取景，他結束當天的拍攝後也不迴家嗎？


    羅嘉言分明記得黃嘉誼的經紀人何姐跟他提過在市區裏拍攝，黃嘉誼晚上可以直接迴家睡覺，不用像是呆在影視城拍攝那般天天住酒店了。


    所以按理來說，黃嘉誼的原定計劃應該還是迴黃家住才對。


    林安：他後來選擇了跟著劇組一起住酒店。


    林安：工作的事情，你理解一下吧。


    換而言之，林安其實在跟羅嘉言說：黃嘉誼為了不耽誤劇組的拍攝進度，寧願住酒店不想迴家兩頭跑，我覺得你最好別在那兒發瘋挑刺，ok？


    道理羅嘉言都懂，但他還是下意識地認為黃嘉誼不願意迴家睡覺，很大幾率也是為了躲著他，從而減少兩個人的見麵頻率。然而近段時間羅嘉言也不適合在外拋頭露麵，所以黃嘉誼結束了當天的拍攝迴黃家休息也沒什麼關係，畢竟他暫時沒法出現在黃家裏。


    羅嘉言沒有繼續迴複，他放下手機躺了好一會，發現仍是毫無睡意，因此他隨意披了件衣服，便悄悄下了樓。


    此時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候，羅嘉言約莫著明天便要出院的黃嘉誼應該早早就上床休息了，於是他坐在黃嘉誼病房不遠處的排凳上，就這樣一動不動地望著黃嘉誼的房門發呆。


    好多個晚上，羅嘉言因為信息素絮亂而心煩意躁的時候，他都會自己一個人在半夜裏來到黃嘉誼病房附近坐著，盡管與黃嘉誼保持著幾十米的距離，但他覺得自己終究有和黃嘉誼處於同一樓層上，也能產生微妙的陪伴之感。


    他知道黃嘉誼的病房裏，白天總是十分熱鬧的，林安、宋歡、江力等人常常會過來探訪他，工作室的工作人員也時不時過來跑跑腿，買點黃嘉誼喜歡吃的東西迴來什麼的。總之黃嘉誼住院期間，定不會感到無聊，陪他聊天、逗他開心的人多得是。


    而且黃嘉誼一定是不想見到自己吧……畢竟在壽宴那晚上他都能當著自己的麵把送出去不久的戒指給丟了出去……戒指，說起戒指，羅嘉言發現自己竟然仍下意識地把那枚同款戒指戴在左手上，幾乎沒怎麼特意摘下來過。


    羅嘉言望著手指上的戒指苦笑，黃嘉誼都說不要他了，他如今像個傻子似的坐在他病房前究竟是幹什麼？他們的開始得不清不楚，結束亦屬於慘痛收場。他特地控製住自己不去深想黃嘉誼突然反悔的緣由，羅嘉言不是不明白，反而是太明白了，才更不願意去反複迴想。


    黃嘉誼從宋歡訂婚宴的那晚起其實就已經很反常了，不但主動給他打電話，主動上了他的車，還主動提議要去酒店不肯迴家。明明前段時間黃嘉誼還千方百計地躲著自己，參加完宋歡的訂婚典禮後卻徑直改了態度。


    因此羅嘉言也不是沒有懷疑過黃嘉誼那時候的舉動，隻不過比起無用的懷疑，抓緊這好不容易得來的相處時間更為重要。於是羅嘉言便亦陪著黃嘉誼發瘋，配合著黃嘉誼演出來的所有情深戲碼，他想自己不過也是在打賭，賭黃嘉誼在壽宴上最終一定會選擇站在自己的身邊，所以壽宴的當天早上，羅嘉言趁著黃嘉誼熟睡之時，偷偷摸摸給對方套上了那對戒指。


    如果可以，就讓他套牢黃嘉誼一輩子吧。


    怎知到了壽宴開始前夕，嘉氏突然收到了項目出錯的消息，羅嘉言不得已繼續留在公司竭力處理，畢竟有了“合同造假”的壞名聲在前頭，嘉氏接下來的每個項目他都不敢有所疏忽，故而導致了他那晚沒有按時迴去參加壽宴。


    實際上，在羅嘉言處理好一切趕迴去黃家的路程上，他已經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可他偏不信命，握著江家的把柄想要迴去大殺四方。所幸上帝對他也有眷顧，羅嘉言剛好在黃老爺宣布婚訊的前一刻到了家，隻是最後他依然賭輸了，因為黃嘉誼當著他的麵，選擇了江力。


    那時候羅嘉言終於徹底明白，這幾天黃嘉誼賜予他的溫柔，不過是將他押去上頭臺前的最後一頓晚餐罷了。其實黃嘉誼早就做好了決定，但是心裏還是有點不太忍心，才會反常地與自己日日笙歌。


    既然是黃嘉誼提前做好的決定，羅嘉言便覺得不必再把江家的黑料派上場了，他能想象黃嘉誼各種說結束的狠心模樣，唯獨沒有想到黃嘉誼會扔戒指。


    唯獨沒有想到黃嘉誼會做到這個地步。


    所以他的信息素猛地就失控了，黃嘉誼害怕悲劇重演，繼而自損腺體。


    當下再迴想起來，無論是哪個環節，都沒法讓羅嘉言充滿底氣地走進黃嘉誼的病房，去好好地看他一眼，去問他一句“最近過得怎麼樣”。


    羅嘉言依舊坐在那兒發呆，突然“哢嚓”一聲，黃嘉誼的房門打開了，這時候羅嘉言想走也已經來不及了，隻好驚慌失措地用外套蒙住自己的頭，不讓黃嘉誼發現自己的存在。


    然而衣服外套同樣是病人同款，大晚上的醫院燈光比較昏暗，黃嘉誼隻用餘光掃到走廊上有個病人在長椅上坐著，更沒有往是羅嘉言的方麵想，以為是睡不著出來打發時間的病人罷了。心情不佳地黃嘉誼沒有細看，直接略過了對方，往電梯口的方向走去。


    夜深時刻，黃嘉誼這是要去哪裏？羅嘉言既擔心又疑惑，眼看電梯樓層是往一樓下去的，他想黃嘉誼難不成是要徑直離開醫院？可出院手續得明天才來批下來，他現在走出去是要幹什麼？


    緊接著，羅嘉言並沒有再多想，而是馬上摁下電梯按鈕，想要偷偷摸摸地跟在黃嘉誼後頭，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