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的撤退計劃一下子因為意外擱淺,現在他不僅沒錢,連手都殘廢了,還是右手,除了繼續待在秦川家,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公司是不能再去了,秦川直接把人帶迴了家,一早得到消息的阿姨等在門口,一向堆在臉上的嗬嗬笑都沒了。
“哎喲,這可怎麼說的?怎麼樣?嚴重嗎?”
門還沒完全打開,阿姨已經迎過去疊聲關切,看見易水右手被白色紗布完全裹住,更傷心了。
“我的老天爺,心疼死了,這得什麼時候才能好呀!”
兩個男人戳在玄關聽著阿姨絮絮叨叨,誰也沒表現出不耐煩,倒是易水想開口安慰阿姨兩聲,又實在沒辦法插話,最後隻好無奈聽著。
“好了,他沒什麼大問題。”秦川溫聲勸她,“醫生都說過不了多久就好了。”
“我得去市場買兩個牛蹄子迴來,這就去。”阿姨風風火火地就要準備出門,“得好好給補迴來。”
易水瞪眼,還沒等發言,那邊秦川也不攔她,甚至點頭讚同叮囑道:“選好的,再買隻母雞迴來煲湯比較好。”
哈?易水又迴頭看秦川,臉都皺巴成一團。
“是是是,秦先生想的周到,當歸紅棗燉雞湯,補補氣。”阿姨連連點頭讚道,“我這就去。”
啊?易水又看向阿姨,現在已經像吞了一整隻活雞。
“吳師傅還在,叫他送你去。”
“好的好的。”
兩人絲毫沒有關注當事人的心情,已經自顧敲定了食譜。
等到阿姨走了,易水才陰惻惻冒出一句:“秦先生,我隻是燙傷。”
“是啊。”秦川看他,疑惑道:“怎麼了?”
易水盯著秦川擠出一句:“不是坐月子。”
……
無論易水怎麼對食譜持懷疑態度,秦川堅持醫生說要補充蛋白質,牛蹄母雞都沒什麼不好,完全沒有聽從當事人的意願。
直到什麼花生豬腳、豆腐鯽魚輪番上陣,把在家養傷的易水吃得看見湯湯水水牛蹄豬蹄就想吐。
尤其每次坐在餐桌前,秦川和阿姨兩個人像在看什麼新生兒,殷切期盼地瞅著他,易水就無法頂住壓力,難以拒絕地乖乖連湯帶肉都吃完。
比起吃什麼東西,更讓人暴躁的是做什麼都極不方便。尤其像易水這樣,難以向他人示弱求助的性格,可以說是難受到了極致。
在當晚就遇到了最難以逾越過去的坎坷,比如洗澡,比如上廁所。
吃飯無法用筷子這種小事,易水還可以用勺子叉子解決,甚至吃急眼了直接動手也不是不行,但動完手之後就需要考慮,如何洗手的問題。
易水站在洗手池前一隻左手來迴搓搓手心的時候暴躁得很,對付那隻牛蹄子實在是隻能下手,但忘了考慮洗手會如何艱辛,畢竟他還沒適應缺了右手這件事。
他正板著臉想這黏膩膩的究竟該怎麼洗幹淨的時候,聽見了秦川的聲音。
“我來……幫你吧。”他說。
易水迴頭看他,從聲音裏聽出些艱難的停滯,他切了一聲:“不想幫幹嘛硬要做好人?”
秦川頓了一下:“不是。”
即使易水並不十分情願,但黏膩的動物膠原蛋白絕不是靠一隻手就能搓掉的,更何況指縫和手背,根本洗不到,他隻能放棄鬥爭,滿頭黑線接受了秦川的“好意”。
不知道是不是易水的錯覺,他總覺得秦川在得到自己的許可後,吞了下口水,整個人的眼神都變了。
他看著秦川伸過來的兩隻手,帶著莫名其妙的顫抖,好像在做多強的心理鬥爭。
易水當然不知道,不知道秦川怎麼克製才能不露骨地表現出來,他在極力忍耐,在克製無法掩藏的興奮。
碰到那隻手的第一秒,秦川像被火燙了,指尖輕顫,按捺著想要緊緊握住十指交纏的衝動,摁下了清潔劑,在手上打出豐富的泡沫,包裹住了那隻肖想許久的手。
這對一個極端手控人士來說太過火,致命誘惑,秦川總算第一次,毫無屏障地,握住了夢中情手。
和他無數次想象中一樣,觸手細膩,濕涼,可以想象當它放在一個人溫熱皮膚上時,會引起怎樣的戰栗。
泡沫綿密,把那隻手包裹住,秦川仔細清理每根手指,讓泡沫反複在指縫間填充,線條優美的手在白色泡沫裏若隱若現,引起人無限遐想,秦川身體繃緊,連眼神都跟著晃動起來。
從被握住手指的那一刻起,易水覺得不太對勁,秦川的兩隻手包裹住他的手,十分詭異。
無論是視覺上還是心理上,易水都有說不出的怪異感,尤其兩個男人,擠在一個洗手池前,抬頭就是鏡子,但易水下意識地排斥抬頭。
在秦川的清洗發展成連指縫間都輕輕揉搓,從易水的後背處一陣麻癢直擊後腦勺,他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止不住地頭皮發麻。
這樣沒有體會過的衝動讓他失神,並且忘記了抵抗,等到自己的手完全被秦川抓在手心的時候,他驚醒一般,從秦川身邊逃離開。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秦川措手不及,被易水甩手帶出來的泡沫有一片落在了他眉角,順著地心引力的影響,緩緩下落。
看到這一幕的易水瞳孔縮緊,秦川眼裏裝著還沒來得及隱藏的興奮和迷茫,乳白色的泡沫粘在他清秀的臉上流淌,像一把刺紮進了易水眼裏,讓他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不對勁了。
“不用了!”他低吼。
在秦川還沒做出迴應之前,帶著還沒衝洗幹淨的手離開了這裏。
看著他逃離的背影,秦川迴神,衝洗幹淨手上的泡沫,拿過毛巾對著鏡子擦掉了臉上的泡沫。
楠漨
他浮起一絲微笑,又張開手看著手心,迴味剛才的觸感。
真是美好。
易水怎麼也趕不走腦子裏的畫麵,視線落在左手上就浮現起秦川就在眼前,在他握住這隻手的時候,好像不是在洗手,而是在……做什麼無法言說的情|色事。
他忍不住激靈一下,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幻覺,臉色變得極難看。
尤其夜裏,他的門再次被敲響的時候,秦川帶著惹他惱怒的笑出現在眼前。
“洗澡不方便吧?我來幫你把手包一下。”他這樣說。
易水控製不住地想發火,卻找不到緣由。
“如果是嫌我笨手笨腳的話……”秦川說,“那就算了。”
“……沒有。”易水皺著眉說。
秦川鬆了口氣一樣笑:“那就好,照顧人我也是第一次,想著不要讓你不舒服了才好。”
易水徹底失語,既說不出叛逆的話,也沒辦法對他惡語相向。
這頭小狼本來就是吃軟不吃硬的,在大多數情況下都需要順毛安撫,他會因為一些好意無法露出利齒,甚至被迫接受旁人的接近。
對於秦川這樣小心翼翼地照顧和謹慎的語氣,易水一下子啞了火,他想態度強硬地拒絕,又在這樣的時候做不到。
易水想,這太超過了。
這是在他長大後,第一次,有人在家裏幫他洗頭。
他坐在板凳上,秦川拿著花灑在他頭發上揉搓泡沫,會時不時低聲問他還有沒有哪裏沒洗到。
易水在水流中抿緊雙唇,盯著秦川踩在地磚上赤裸的雙腳,亂了心神。
在易水看不見的,秦川的臉上,帶著迫人的笑意,他眼神落在易水手上,沒有再挪開。
收服一隻牙尖嘴利的小野狼,首先要讓他相信你的善意和真心。
秦川想,離他乖巧進籠,似乎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