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家裏重又隻剩他們兩人的時候,易水挑眉看著秦川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已經穿戴整齊準備出門,直到現在仍穿著家居衣服端著泡好的紅茶溜達到了客廳坐著,看起來很閑適的樣子。
易水瞇眼,所以昨天他們不會是睡了,拋開他沒有任何感覺這事不談,醉到斷片兒還能睡了秦川也是個技術難題。
但最重要的是,如果秦川被他睡了,怎麼可能醒的比他早!還一副自得模樣,似乎一丁點也沒有被影響。
這絕對不可能,易某人自信想道。
“要來一杯嗎?”秦川看見他站到自己麵前,抬抬杯子問他。
易水瞄了杯子一眼,已經被甜死了,但沒有被他打岔迴應這個話題。
“昨晚……”易水張口,又頓了一下,微微皺眉,不知道該先問哪個問題才好。
比如秦川為什麼要把他帶迴家,比如秦川為什麼睡在了他旁邊,比如秦川怎麼給他換的衣服。
“是我該跟你道歉。”秦川一早知道他不會憋著不問,放下杯子抬眼看他:“昨晚的事,和前天晚上的事,都給你添了麻煩。”
易水瞇起眼睛,心情瞬間惡劣起來。
他冷笑:“是,秦先生任由女朋友自己一個人去酒吧喝傷心酒,確實不妥。至於給我添不添麻煩,我並沒那麼在意,賠錢就行。”
秦川點頭:“新手機我已經交代給李想去買,衣服外套我也重新買了新的,如果你……”
“好了。”易水打斷他,聽他說著心裏煩得很,“知道秦先生財大氣粗,不必向我展示了。”
他又要讓秦川迴應他,又不想真聽見他在為了女朋友“善後”,而這個“後”,是易水,就更讓人不爽了。
“小易。”秦川並不在意他的喜怒無常,隻是微笑:“我們可以坐下來談談。”
易水冷漠:“秦先生還是叫我易水比較好,我們兩個似乎沒有熟到能這樣稱唿的地步。”
這就像是幼兒園小朋友打架在收迴主權,抱著胳膊扭臉噘嘴說“我不喜歡你了,不要和你做好朋友了”,即使他再怎麼板著一張臉,還是一樣沒有威懾力。
所以秦川還是笑:“坐下來說,好嗎?”
他一旦用了這樣和軟的語氣,易水便又強硬不起來了,他勉為其難坐下,離秦川極遠,把手搭在沙發背上不耐煩:“說什麼?”
“我想我們兩個也沒有生疏到這個份上。”秦川笑道,“畢竟我們曾在一起生活過,而且……”
“閉嘴!”易水收緊手掌,心裏的慌張讓他下意識打斷了秦川後麵的話,他瞪著秦川,好像但凡他敢說出後麵那句話,就要活吃了他。
秦川的眼神絲毫沒有閃躲,甚至仍帶著笑意還是說完了那句話:“而且,還是姚池把你托付給我的,比平常人關係要更好些。”
易水梗住,秦川的話像在他嗓子眼兒裏塞了兩塊磚頭,快把他噎死了。
他咬著牙生氣,從沙發上站起來,他一早知道,這個人的演技出神入化,從來不知道什麼叫真誠,他不想坐在這裏和秦川玩遊戲,尤其他像是被遊戲的那個。
他煩了,也不想知道答案了,他可以第一次離開這個家,也可以第二次,他是自由的。
“誒,小易,正好正好,快幫我把魚拎進去,哦喲,老大一條,新鮮得很。”丁姨恰好迴來,看見氣洶洶從沙發上朝屋裏走的人招唿叫道,“你不舒服嘛,晚上阿姨做你最喜歡的手打魚丸,營養好消化,喝湯也暖胃。”
正在燃燒的炮仗被迫熄火,險些憋出內傷,易水僵硬著腳後跟在原地僵持了一會兒,沒有動彈。
“怎麼不動嘞?魚要跳出來啦!”
老老實實拎著魚進廚房,幫阿姨把帶迴來的東西擺好,他想找機會和丁姨說自己要走了,不要再管他吃什麼了。
“你習慣用的那些我都擺好嘞,之前你屋裏的窗簾不是總嫌透光?也已經換過加厚的遮光簾嘞。”丁姨手裏忙活著,嘴裏也沒閑著:“還有衣櫃裏添了冬裝,我都一件件熨好掛起來了,你出門直接穿就好了呀。”
“以後也不怕吵到你睡覺了,我和來打掃的紅姐他們說過了呀,家裏有喜歡多睡一點的年輕人,下次要晚點來,就不會吵到你了。”丁姨邊說邊笑,“你還小,多睡一點也沒什麼,不然這麼大個子哪裏歇的過來?”
“……”易水喉嚨裏“丁姨”那兩個字卡著,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沒辦法打斷她,也不知道打斷她之後該說什麼。
丁姨說著說著又歎氣,看了易水一眼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重新幹起手裏的活兒絮叨著:“我不該管這麼多的,不過是個領錢做飯的,哪裏輪得到我管誰嘞?”
“別這麼說。”易水不想聽她貶低自己。
他沒把丁姨隻當做做飯的阿姨,秦川……秦川他也沒有。
丁姨聽他這麼說笑得兩眼彎彎:“憨娃兒,我哪裏不知道不是那麼迴事,你好,秦先生也很好,我這個工作,說出去誰也要羨慕死的,秦先生給我的錢,已經夠我老死都花不完的。”
易水點點頭,看在秦川對丁姨這麼有良心的份上,在心裏把他的討厭等級下調了一點,算他沒看錯他。
“就是心疼你了。”丁姨笑,“哎喲,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其實也沒多久嘛,但我拿你當自己的娃兒看呢。”
易水不說話,又輕輕點頭。
“秦先生我也心疼的,他能幹又有本事,但自己一個人也沒什麼親人朋友到家裏來,你一走,冷清的很。”丁姨搖頭,“還是有你的時候更好,家裏熱鬧,下次咱可不敢亂走了,有什麼事要說清楚,你們年輕人,要好好解決問題的,哪能頭腦一熱就吵架?你走了,秦先生也傷心著呢。”
易水越聽越糊塗,他不懂丁姨什麼意思,更沒聽明白她說秦川傷心是個什麼意思。
他怎麼會沒朋友?起碼還有女朋友。
“哦,對嘞。”丁姨忽然想起什麼,一拍手對易水神神秘秘笑:“一會兒洗洗手去陽臺看看好了呀。”
陽臺?
“什麼?”易水沒反應過來。
“去了就知道了呀。”丁姨抿嘴笑,想要這個年輕人自己發現,她可是一早想這麼幹了。
當易水拉開門站在陽臺裏的時候,看見了那一排已經長得十分水靈健康的花花草草。
本來買的時候已經是成苗,花草這種東西隻要照顧得當,會在最快的時間裏抽條長出枝葉,時隔兩個月不見,就已經像是另一盆花了。
他走進去,蹲在那些鬱鬱蔥蔥的植物麵前,伸手碰了碰它們的葉子。
秦川不是植物殺手嗎?還是連這個也是騙人的?他分明養得這麼好,連花苞都已經長出來新的一茬了。
“看來你對這些花草更有感情。”
易水迴頭看,秦川正站在門外。
“走的時候也記著給它們澆水,迴來也沒忘了看看它們。”秦川帶上陽臺的門,走進溫暖的花房,“希望沒讓你失望。”
“你究竟有多少謊話藏在嘴裏,張口就能說出來騙人。”易水站起來冷冷問道。
突然受此評價秦川不由疑惑:“嗯?”
“如果我沒記錯,秦先生說從沒養活過任何植物,還因此放棄了再養綠植。”易水側開身子,露出物證:“連這種事都要說謊,秦先生的人生還真是精彩絕倫。”
秦川看著茂盛的花草沉默,繼而笑出聲。
“你笑什麼?”易水最煩看到他這樣笑,眼下更是討厭得牙癢癢。
隔著一道門外麵傳來烏糟糟的聲音:“哎喲,看我這什麼腦子。汪師傅,忘了跟你另約時間上門,今天我們家秦先生不上班,他不喜歡家裏太熱鬧。”
看著易水迷茫的臉秦川心情大好,他迴手拉開陽臺門:“沒事丁姨,不好叫人白跑一趟,我這就出去了。”
“秦先生,不好意思打擾你。”門外花匠師傅進來笑瞇瞇問好,“上周約好的,這周那株風雨蘭已經該分盆了,否則花球擠挨著長不好要壞事的。”
“不打擾,辛苦你了。”秦川讓路,“不得你照顧,這些花草也早被我折騰壞了,是我多謝你,別客氣。”
汪師傅看見陌生麵孔也客氣朝他點頭笑了笑,易水扯起僵硬的嘴角,火速撤離了現場。
秦川讓出半個身位,被易水撞在身上實在沒忍住,低下頭大幅度揚起了唇角。
門外是丁姨對易水的致命一擊:“小易瞧見沒有?你種的那幾盆花被照顧得很好嘞!誒?這孩子怎麼跑這麼快?”
秦川再忍不住了,扶著門框笑得身子都在抖。
汪師傅也跟著笑:“秦先生有喜事?”
“看您把花養得這樣好,我高興。”秦川胡言亂語。
“好嘞好嘞,花花草草嘛,養起來也不難的,什麼花對什麼脾氣,這盆喜歡水那盆喜歡光,都知道了當然越養越好。”汪師傅被誇了也高興,“花也親人的。”
秦川深以為然,點頭笑道:“您說得對。”
確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