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察覺到若若不對勁是在要走的那天早上。
這一陣子小丫頭神神秘秘,偶爾接到電話也緊張結巴,但易水不是會無端注意這些的個性,更何況若若本身是個易受驚嚇體質的人,易水看見也並沒放在心上。
直到要離開京南的前一天晚上,她圍在易水身邊繞來繞去,摳著手指頭偷瞄他一眼兩眼三眼,是個好人也給她看壞了,更何況是易水。
他當即爆炸,惡狠狠瞪了妹子一眼:“有話快說。”
“啊!”若若被他嚇得跌在沙發上,抱著胸口平複,不情不願道:“哥,你為什麼不能溫柔一點,怎麼每天都像個要打人的流氓?你看人家……”
她意識到說錯話,及時住嘴,但為時已晚。
易水瞇眼看她:“哪個人家?”
“呃……”若若強行拐了個彎,“喬宇表哥!”
“嗤——”聽見這個名字易水冷笑一聲,連個眼神都懶得再給。
“哥,我是說……”若若湊到他身邊眨巴眼,“咱們能不能在京南再多待幾天呀?我覺得這裏很有意思,認識的那些哥哥姐姐也都很好,我可喜歡他們啦。”
“行啊。”易水盯著手機屏幕答應。
還沒等若若的表情狂喜,後半句就砸了過來。
“我幫你把機票退一下,酒店幫你續訂,隨便你玩。”
看他麵無表情的冷淡樣子,若若心裏打鼓,畢竟這哥瘋起來是沒有什麼兄妹情誼的,更何況是她這便宜妹妹。
她悄悄掏出手機,點開微信頁麵,還沒打字,手機被橫空過來的漂亮手掌奪走。
她驚叫:“哥!”
易水冷笑,看手機屏幕,備注“喬宇表哥”四個字並非他想的那個人,略有幾分尷尬。
“你又搶我手機!”若若生氣。
“給。”易水從內兜掏出一張卡放在手機上一起遞迴去,毫無愧疚之色,但眼神完全不落在妹妹身上,嘴硬道:“隨便花,行了吧。”
“謝謝哥哥,哥哥真好。”若若屈服於金錢之下,立馬附送了甜美微笑。
拿迴手機後孫喬宇的消息一行行閃過,若若等易水興趣缺缺離開後才鬆一口氣迴他。
【計劃失敗,哥哥不同意留下,喬宇表哥抱歉抱歉。】
很快孫喬宇那邊發來一堆控訴易水的表情包單方麵對易水進行一些精神擊敗,最後在末尾留下一句。
【若若妹妹,等哥的好消息,記得隨機應變(得意歪嘴笑.jpg)】
雖然不知道要等什麼好消息,但若若就是渾身一冷,潛意識警告她這位表哥計劃的好消息極有可能完全不好。
第二天早上,一晚上翻來覆去焦慮到沒睡好的若若頂著黑眼圈出現在易水麵前。
易水伸出一根手指頭抵著腦袋上散著烏雲的家夥,嫌棄道:“你在做什麼?”
“哥哥,我可能是走不了了。”若若腦袋一歪癱在旁邊,“我失眠,嚴重失眠。”
“車上睡,飛機上睡,迴了家接著睡。”易水拿起外套,看看鏡子裏額角的疤痕把頭發往後攏攏,毫不在乎它更顯眼露出來,“還有問題嗎?”
“雖然已經一起生活了快三年,還是沒能習慣擁有了一個沒有人性的哥哥呀。”若若搖頭苦笑,“這一切,究竟都是為什麼?”
“為了你的每一個愛馬仕都有人買單。”易水轉身,“十點半,你還有十分鍾的時間。”
若若火速直立:“好的哥哥,我馬上出門。”
有收集奢侈包包愛好的人,是不配睡懶覺的。
出了酒店門等司機來接的空當若若還在拚命劃拉手機,心裏忐忑要隨機應變的到底是什麼呀?
“易若若,你到底盯著手機在搞些什麼有的沒的?”易水皺眉。
“啊,沒有啊,就學校一些事情……”若若心虛把手機收起來。
一輛車緩緩停在他們麵前,雖然若若很想認為這是來接他們去機場的,但因為這車的顏色車型實在過於紮眼,很難這樣認為。
所以,司機是……
“哇哦,好巧,易水,若若!你們要出去玩嗎?”
司機從車上下來,海豹式誇張鼓掌問好。
“啊哈哈,喬宇表哥,啊哈哈。”若若尷尬到無地自容,幹笑兩聲試圖讓場麵看起來沒那麼奇怪。
易水撇他一眼,失去興趣,甚至沒多說一個字。
直到車裏下來另一個人幹笑著朝他打招唿:“易……易水,啊哈哈,好巧。”
李想也來了。
易水哼笑一聲,透過窗戶看向車子後排:“都聚齊了,總不能差另一位重磅嘉賓吧?”
他說完斜一眼縮在一旁的若若,皮笑肉不笑地:“易若若,卡給你就是用來吃裏扒外的?”
“哥,天地良心!”若若一臉驚恐發誓,“我什麼也沒幹呀?”
“喲,喲,誤會誤會,真是趕巧了。”孫喬宇笑瞇瞇解釋,“我帶李秘來這裏有點事,哪兒還有什麼重磅嘉賓?易水你是在找誰?”
易水根本懶得理會便宜表哥無聊的小把戲,迴敬道:“是嗎?帶李想,來酒店,你們倆?”
他上下掃量倆人一圈,饒有興趣地配上了一個:“哦?”
“啊哈哈哈,瞧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李想眼看局麵即將失控,即使不情不願也忙接過話頭,擠出一臉笑,“正巧有個客戶住在這裏,我陪著來看看。”
“嘖,李秘現在一個人領兩份工資了?公司裏照顧一個,公司外照顧另一個。”易水手抄在兜裏笑了一聲,“那還真是辛苦了。”
幾年不見,這小子氣人的功力怎麼進步如此之大?陰陽怪氣的本事真是舉重若輕,駕輕就熟。
李想額心亂跳,還得維持著職業假笑,心裏罵了孫喬宇一萬八千遍。
趁著倆人交鋒的功夫,孫喬宇瞅準時機踢了若若一腳,若若懵了吧唧看他一眼,眨巴眨巴眼,孫喬宇咬著後牙根又給了她一腳。
疼得若若驚叫一聲瞬間明白:隨機應變的時刻到了。
“啊啊,我的腿!”若若倒在易水身上,“哥,哥,啊!”
即使這個哀叫來得過於不是時候,但易水還是下意識迴頭扶住她:“怎麼了?”
“我的腿,好像是……”若若低著頭痛苦想,到底選哪個,抽筋兒太輕了,骨折太扯了,“啊,崴了……”
在場三個男人明顯都頓了一瞬間。
孫喬宇暗暗握拳:若若妹妹,好樣兒的!
李想默默無語:這位小姐,多少有點離譜了。
易水緊皺雙眉:“你都沒走路,腳怎麼會崴了?”
“有可能是剛才你沒注意,她沒站穩,畢竟若若穿著高跟鞋,崴腳也不稀奇。”孫喬宇搶過話急忙說道,衝著若若擠眉弄眼,“嗨呀,表哥是不是跟你說了,才幾歲的小姑娘,高跟鞋根本不好穿,咱下次不穿這破爛鞋了。”
若若頭壓在易水胳膊上施展拙劣演技:“嗚嗚,好疼好疼。”
易水壓根一個字也不相信,但若若一直痛苦地低聲喊疼,就在這個時候,真正來接他們的車到了。
“沒事的哥哥,我先忍忍。”若若抬頭,眼底憋著淚花,“沒關係,我能忍住,大不了迴家再治。”
孫喬宇齜牙咧嘴誇張大叫:“哇,妹妹你別這麼說,如果易水這麼做了,他還有人性嗎?!”
自動屏蔽孫喬宇的易水根本沒理他在說什麼,隻是看見若若紅通通的眼睛,本來隻覺得她在鬼扯的易水又遲疑了。
他沉默半晌,低聲問道:“真的崴到了?”
“嗯嗯!”若若點頭如搗蒜。
易水抿唇彎腰:“上來,我背你迴去,把裙子和鞋換下來,我們去醫院。”
孫喬宇趁機跑到司機麵前甩了下劉海,掏出手機呲牙笑:“抱歉司機先生,這趟行程我們取消了,多少錢,我照價付給你。”
李想思念他家秦先生:啊哈哈,這兒童劇好尷尬呀,幸好秦先生不在。
“哥,你真好。”若若感動,趴在易水寬闊的肩上抽抽鼻子,“我再也不偷偷罵你是魔鬼了。”
老天對我還是不錯的。
易水“嗯”了一聲:“看完醫生你沒崴腳,我就親自把你的腿打斷。”
“……”
老天,剛才的話沒滿三分鍾,撤迴。
最終若若被孫喬宇強行劫持塞進了車裏,易水不樂意又看看妹妹,隻好不情不願坐了進去。
第一步計劃攔住了他們迴程的路線,孫喬宇當然不可能真讓易水送若若去醫院等著被拆穿了。
“啊,那個李秘。”孫喬宇故意抬高音量,“公司那邊是不是有事找易水來著?”
李想:不知道不清楚,本人已死,勿擾。
“李秘?你睡著啦?”孫喬宇堅持不懈叫道。
裝死不成的李想幹笑兩聲:“啊哈哈,是啊,我記得是段總那邊說還有份企劃書想請小易先生親自過去看一下。”
哪來的什麼企劃書,有讓客人親自跑一趟公司看什麼企劃書的嗎?你們這個世界是不存在電子傳輸產品是吧?
李想一邊扯謊一邊唾棄自己的低級謊言,但孫喬宇已經讓事態走到這個地步了,李想再非要和他對著幹也隻會讓事情更糟糕。
更何況……李想透過後視鏡看了冷臉易水一眼。
雖然大少爺這個人很多時候都精神跳脫到令人崩潰,但他的心並不壞,就像現在,李想之所以跟著他毫無章法的計劃胡鬧,也不過是知道孫喬宇想做什麼。
他想撮合易水和秦川。
李想說:“小易先生,如果不麻煩的話,就辛苦你稍後和我去一趟吧。”
易水不解看向李想,這些話在此刻這個離譜的狀況裏聽起來仍然過於離譜,但因為是李想說的,易水又半信半疑。
在他印象裏,李想是有和他老板相似之處的,比如說有一些自己的堅持,不會把與老板無關的事安排進行程裏,也不會盲目跟這個白癡做一些二百五的事,拿工作開玩笑這種事情,李想這種專業秘書應該不會做。
“我先送若若去醫院。”易水權衡之後還是選擇了相信李想。
“害,這有什麼的,有我這個好表哥在,還能委屈了咱們若若妹妹?你放心去,一切有我。”孫喬宇興奮道,“你說是不是若若?”
若若:懂,隨機應變。
“是啊哥,也不是什麼要緊事,讓喬宇表哥陪我去吧,你放心忙你的,等我沒問題了打電話告訴你。”
易水皺眉想了一會兒,還是答應了:“好。”
說完又加了一句:“有任何問題,立刻打給我。”
這一車人都鬆了口氣,專業秘書李想默默掏出手機,點開置頂位聯係人。
【秦先生,這件事我很難解釋,但易水要過去了。】
他簡單解釋了幾句,又確實像他說的“很難解釋”。
剛到公司樓下的秦川點開消息,站在原地看了很久,大致能猜測到事情原委,既然如此應該怪這些小孩子沒有邊界感的,本能應該想責怪反感的,他有自己的計劃,有自己規劃好的行事方案,並不需要幾個小家夥來幫忙做這些事。
但因為這對於秦川來說實在是個好消息。
【好。】
他握住手機迴複了李想。
【我在等他。】
我愛他—隨機掉落的清明番外
兩個人重新在一起之後的四月,易水把禁不起折騰的人帶進浴室洗幹淨後又躺迴床上。
秦川深覺差的這八歲差在哪裏了,全在床上差完了。
與此同時他也深深懷疑,自己在二十幾歲的時候好像也沒有這麼不知節製體力驚人的時候,想著想著一個吻又湊來,秦川隻好無奈張嘴接受這莫名又粘人的吻。
親著親著兩個人的姿勢顛倒,秦川實在折騰不動了,又不想委屈易水,隻好小聲商量乖乖,乖寶,好小乖,明天再來吧。不怎麼乖的小乖不怎麼高興地叼住他的嘴唇,又上下其手,讓秦川各種割地賠款,這才不情不願放過了人。
這下不得不再收拾,真正躺迴床上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易水像往常一樣縮在秦川懷裏,把頭緊緊抵在秦川肩頸處,時不時輕輕蹭一下,手和手交疊緊握,一絲縫隙也沒有,是非常不鬆弛的狀態,但兩個人都沒有異議。
秦川偏頭吻他的發頂,迴身把人抱緊:“晚安小乖。”
易水沒說話,閉著眼睛嗯了一聲。
過了很久,秦川都快迷迷糊糊睡著了,又聽見他說話。
“秦川。”
“嗯?”
“下周清明,我帶你去給我媽看看怎麼樣?”
秦川驚醒,他睜開眼,盯著黑漆漆的天花板,看了一會兒迴神說:“好啊,該去看看的。”
“她不會不喜歡你的。”易水趴在秦川身上,悶聲悶氣地說:“她是個沒心眼的傻好人,什麼都接受良好,也不會在意兒子喜歡了一個男的。再說了,你長得又好又會賺錢,怎麼看也是我賺了,她不會介意的。”
秦川都他逗笑,胸膛就帶著易水一起起伏:“沒關係,你喜歡就行了。”
“她要還活著真不喜歡你怎麼辦?”易水問。
秦川想了想,確實被這個問題難住了一瞬間,事實上家庭問題對他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麼問題,他的成長經曆讓他幾乎完全脫離家庭,他和易水之間可能會遇到任何問題任何阻力,唯獨家庭問題秦川從沒考慮過。
不過秦川明白不是每個人都和他一樣,況且,紀明藍對易水的重要性秦川是清楚的。
況且秦川知道易水喜歡在他麵前提起紀明藍的原因:他很想她。
但隻有說給秦川他才不會覺得把脆弱的一麵暴露在別人麵前了。
秦川搓他的手指頭,帶著睡意輕笑:“那我就去求求她,把她這麼好的兒子托付給我吧。”
易水切了一聲,收緊胳膊輕輕掐了掐他:“一點誠意也沒有,誰會輕易把兒子給你。更何況是我這麼帥的兒子。”
秦川趁著這個姿勢再吻他的胳膊,又被他逗笑:“是,這麼帥的兒子得加碼,不是一兩句好聽話就能蒙混過去的。”
“那就拿出點誠意來,讓紀女士看看她兒子費勁巴拉找的對象是個值得托付的人。”易水也閉著眼笑,帶著點迷迷糊糊的睡意。
秦川抱住他,下巴壓在他頭上也閉上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這個話題好像過去了,兩個人好像睡著了。
“我會告訴紀女士,小乖很好,我很愛他,紀女士不喜歡我沒關係,隻要小乖喜歡我,我就會一直喜歡他。”
“直到你願意相信,我是可以屬於他的。”
易水的頭埋得更深了,從被子裏傳出來聲音悶悶的,不像他以往的清亮。
“紀女士不愛聽你說的鬼話,她會說叫你走遠點。”
“沒關係。走遠點也沒關係,走得再遠也一樣的。”秦川又一次吻上他的發頂,低啞著聲音說,“我愛他。”
兩個人提前一天迴了北峰,聽說紀明藍喜歡黃玫瑰,當天秦川特意去花店包了一捧黃玫瑰。
又下雨了,古人是有總結經驗的智慧的,清明節真的很愛下雨,讓本來不想傷感的人看著連綿小雨都提不起興致。
在墓園見到了並不意外的人,是易連山。
他給墓碑撐著傘,用手帕一點點擦幹淨紀明藍的墓碑,起身迴頭的時候看見了他們兩個。
易連山的眼神落在了秦川手裏的黃玫瑰上,再看到易水握著他的手,另一隻幫秦川撐著傘。
他笑了一聲:“你們來了。”
易水“嗯”了一聲叫他:“爸。”
他不熱情也沒那麼冷淡,倒是秦川帶著笑迎上去。
“易先生。”他叫,“我和小易來看看易太太。”
易連山並不為難他,尤其在紀明藍麵前,他不會做壞人,況且秦川懷裏抱著一捧黃玫瑰。
“謝謝你。”易連山笑,“明藍最喜歡黃玫瑰。”
“聽聞是因為易先生用黃玫瑰俘獲了紀女士的心。”秦川溫和笑了一下,“您與太太伉儷情深,令人羨慕。”
不知道秦川的話怎麼戳到了易連山心事,他垂下眼睛拍拍秦川的肩。
“去看看她吧。”他說,“明藍和我不一樣,她不會反對你們,也不會討厭你的。”
他把傘放在紀明藍墓前擋雨,又偏頭對易水說:“小水,看完媽媽帶秦先生來家裏吃飯吧。”
對秦川微笑點點頭,他走下墓園的長階,斂起了笑意。
他一向如此,改變不了的事就先接受,至於日後如何,暫且不論。
“看得出來易先生真的很愛你媽媽。”秦川迴頭看他一眼後說。
“嗯。”
一向喜歡先懟人的易水卻並不反駁,他看著被傘遮雨的一捧花承認:“這一點,我沒法否認。”
所以易水也沒辦法對他絕情,易連山從來都是這樣,你有討厭他的時候,但也沒辦法就此割斷和他的聯係,尤其易水隻要來看媽媽就會想起她很愛他,不會高興看到父子兩個互相傷害。
“又一年了。”易水蹲下,摸到冰涼潮濕的碑對她說,“我帶他也來看你。”
秦川把花放好,換他撐傘陪易水一起蹲下,和他擠擠挨挨著肩膀貼在一起低聲說:“你連名字都不說,紀女士怎麼認識我?”
“我一早說過了。”易水垂眼彎唇笑,“她可能已經聽煩了。”
秦川怔了一下,難得生出十分害羞的心,在紀女士麵前聽這個,他老臉一熱。
他幹咳,小聲埋怨:“我第一次來看紀女士,別說不像樣的話。”
“你說話聲音再小她也聽得到。”易水用腦袋撞他的頭,呲牙笑道:“她現在肯定笑你,怎麼這個媳婦兒又好看又傻。”
“少胡說。”秦川更窘迫了,“紀女士才不像你這個沒規矩的家夥。”
“我呀,一早在夢裏跟她介紹過你了。”易水說,“我告訴她,嘿,你兒子找的老婆,怎麼樣?”
秦川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胡說八道還是實話,但仍然唿吸放緩,忍不住問他:“然後呢?”
“她說這家夥看起來不像好人,小乖可千萬不能被他拐走。”
易水說完就憋不住笑了,被秦川憤憤捏住臉蛋。
“易水,你嘴裏還能有句正經的嗎?”
“誒誒,你嶽母大人可在呢,打我像話嗎?”
這招對秦川太好使了,他立刻抓了抓手有點尷尬,默默把手收迴來:“紀女士,我跟小乖鬧著玩的,你放心,我把他養得很好,昨天早上上稱還胖了兩斤……”
易水又不高興了:“你這說得跟養豬心得匯報似的?”
“你老實點。”秦川忍不住低斥。
“你又在我媽麵前兇我。”
“……對不起,紀女士,我們平時不是這樣的。”
這太好玩了,易水樂不可支,就一邊逗他,一邊用媽媽來壓製他,秦川都快瘋了。
“你乖一點。”秦川無奈,說出口的話都像是央求,“你這樣紀女士對我有意見怎麼辦?”
“才不會。”易水抓住他的手啵唧一口。
“小乖!”秦川頭都炸了,被親了第一反應還是看紀明藍的墓碑。
上麵的照片是和易水長得極像的女人,但沒有易水這樣有棱角,如果易水看起來就是個小刺蝟,那紀明藍就是百分百的溫和樣子,對著他們兩個笑得很開心。
兩個高大的男人擠在一把傘下,雨不大,但打在傘麵上也是淅淅瀝瀝的響聲。
“她得多高興啊。”易水貼在秦川身上說。
“嗯?”
易水輕聲說:“能看見我們兩個在她麵前胡鬧,她一定很高興吧。”
秦川說不出話了,他微微皺眉,心裏揪成一團。
“看見有個願意這麼愛我的人,她一定很感激你。”易水偏頭吻在他臉頰上,“所以別怕,她高興看見我高興。”
秦川不知道說什麼,也什麼都說不出來,隻能收緊手掌,把易水的手用力更用力地緊緊握在自己手裏。
“沒關係。”易水說,“我隻有一點點想哭,但很快就會好。”
秦川比他先一步眼酸了。
愛上易水之後的每一天,秦川把這輩子沒流過的眼淚都流給了他。
從前好像從未感受過什麼是酸澀心情的秦川碰上易水就止不住心酸,他總是無法克製地心疼易水,再感同身受。他難過秦川就和他一起難過,他傷心秦川就比他更傷心。
“她走之後,我從沒在別人麵前哭過,看見大家哭著說想她,我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易水的聲線顫抖,“可是秦川,我比任何人都還要想她。”
“我知道。”
“就算再過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我還是沒辦法習慣我失去了她,在別人麵前哭著說想她,我做不到,是我冷血。”
“不是,媽媽知道你有多想她。”
“秦川……”
易水的眼淚還是湧出來了,啪嗒啪嗒砸在雨裏,濺起比雨大的水花。
“我還是很想她。”
秦川的傘還是丟在了地上,他擔心冒犯到紀明藍的敬畏之心還是輸給了心疼易水,兩個大男人蹲在地上,擠在一塊墓地前擁抱。
“沒關係。”秦川哽咽著擠出一個笑,“你現在有我,這裏隻有媽媽和我。哭也行,笑也好,我們都喜歡。”
秦川從來都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對於人逝去後究竟是否有靈魂意識這件事他是持否定態度的,從某種程度來說,他大概算是普世意義中真正的冷血自私,但因為墳塋之下是易水的媽媽,秦川用盡了他生命中全部的虔誠相信她的靈魂就在此地看著他們。
所以在他的愛人靠在他肩膀上因為思念媽媽哭出聲的時候,秦川的心碎成粉末,把他緊緊擁在懷裏,在心裏向紀明藍做出了他沒說出口的承諾。
紀女士,您好,我是秦川。
易水說他一早把我介紹給您,真是叫人忐忑,不知道您喜不喜歡我,但不要急,我們還有很長時間讓您來了解我。
我想您一定能知道易水是多麼愛您,多麼想念您,看到他難過您一定很傷心。
但沒關係,以後有我愛他。
我來做他的家人,我來把他沒得到過的愛填滿,我來做他至死不渝的愛人。
以後他的一切,都有我。
“秦川。”
“嗯?”
兩個濕淋淋的人抱在一起,但都從彼此身上汲取到了令人心安的溫暖。
“我們迴家吧。”
“好。”
紀女士,我們下次再見。
對了,還有……
您的小乖很愛您。
我的小乖,我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