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賀老夫人就像是魔怔了一樣, 往這邊走來。領著侍女, 踏入這多年沒有人靠近的廢棄老屋,她如願在潮濕的泥地上看到了一捧灰燼。
賀老夫人長長地歎了口氣, 彎下腰, 用手絹將它們包裹起來。
賀可也跟著過來湊熱鬧了, 花姨在旁邊牽著他的手,不讓他往前跑。
賀可問道:“祖母手裏拿的那是什麼呀。”
花姨食指按在他的唇上, 臉色凝重道:“小孩子不該問的不要亂問。”
賀可可憐巴巴道:“哦。”
即便這樣被警告了, 他還是很好奇, 瞪著小短腿, 追上扯著賀老夫人的袖子,“祖母祖母, 祖母祖母。”
他隻是喊著也不問, 但大大的眼睛裏,寫滿了請求。
賀老夫人牽住他的手。
她的手十分蒼老, 粗糙而冰涼,男孩的手卻截然相反,細膩溫暖,讓人想起幼年時期落在嬰兒額頭的吻。新生命的朝氣, 帶給每個人喜悅。
賀老夫人笑著, 低下頭,說:“這是我們賀家的老祖宗留下的。”
賀可被嚇得一愣一愣,“老老老老老祖宗?”
賀老夫人道:“對呀。”她摸著賀可的頭, “她甚至還看著你出生呢。”
賀可被唬住了,小臉上全是迷茫。
賀老夫人輕輕笑了。
恰是賀可出生的那一年冬季,賀青迴來的。在所有人裏麵,或許,賀青是第一個擁抱賀可的人。
早些年,她就發現了她這個小孫子與其他人不同的地方。
曾經以為他那種對死亡的冷漠,隻不過是因為不懂事。慢慢才知道,他那樣冷漠與生俱來,即便知道了死亡的意義,也依舊無所畏懼。
為什麼呢?
賀青的緣故吧。
她將那種永生的絕望帶給了剛出生時的他。
賀老夫人將骨灰撒在棺材裏,她沒有跟其餘人解釋什麼,選了一日,將賀青安葬在了山上。
細雨綿綿,半山上的杜鵑在淒迷的雨中豔得奪目。
省去了很多的舊俗,單是把骨灰撒入棺材,把棺材埋入土裏罷了。
沒有立碑,就這麼一座山野間的孤墳,往來的人,怎麼也不會知道,碧草黃土之下的那一人,曾經驚豔了整個城鎮。
謝柯獲得生之火後,便不打算在鎖雲城停留,親眼目睹賀青入葬後,他折下眼前橫出的新嫩的芽,轉身離開。
沈雲顧跟著他離開。走了幾步後,謝柯有種不妙的感覺,他豁然轉身,和沈雲顧幹瞪著眼。
“你跟我幹嘛?”
沈雲顧挑眉,冷嗤一聲:“跟你?”
不屑幾乎要從唇角溢出來。
難不成真的順路?謝柯直截了當地問:“你打算去哪?”
“不周山。”
謝柯:“……”
沈雲顧從他的表情就猜出了一切,冰藍的眼眸寫滿戲謔,“要一起走麼?”
謝柯,“不用了。分開吧。”
沈雲顧淡淡道:“去不周山也就這麼一條路,你怎麼跟我分開。”
謝柯擺手,“你先走便是了。”
沈雲顧的笑容本來就淺至涼薄,聽完謝柯的這句話之後,瞬間蕩然無存。
他眼眸子冷靜而冰涼望著謝柯,“你就那麼討厭我?”
這種話他居然還有臉說出口?
沈雲顧接著道,“你出了不歸境就打算忘恩負義。”
謝柯服了,不打算再和沈雲顧糾纏,跟與不跟都是他的事,沈雲顧若執意要很,他怎麼也甩不掉。
“成成成,一起。”
沈雲顧達成目的後,心裏還是氣得不行,先前不歸境裏故作的溫柔根本就沒必要,謝柯根本就不值得。
他們往山下走去,彼此都互把對方當空氣。
相處久了,謝柯也越來越了解沈雲顧,除了神經病本性外,自我和傲慢,幾乎寫入了血液。
往山下走時,行經林間小道,他突然就聞到了奇怪的氣息。沈雲顧也聞到了,停下腳步。
這種味道謝柯不陌生,是妖怪,或者更具體一點,是狐妖。
他轉身,和沈雲顧對視一眼。
兩人同時隱去自己的蹤影,重新迴到了賀青埋葬的地方。此刻賀老夫人已經帶著賀家其餘的人走了,唯剩一座孤零零的新墳。
他們藏在樹木後麵,看著踏著微濕碧草慢慢上山的一群人。無一不是一襲白衣,為首的一人打扮的極其風雅,雪白的靴子上青藤纏繞,白衣皎皎,手拿折扇。讓人驚訝的是他的一頭銀發,灰白色的,與其血紅色的眼對應,給人一種亦正亦邪,亦謫仙亦妖孽的感覺來。
血眸男子來到了賀青的墳前,麵上掛著懶洋洋的笑,“這麼多年了,可算是找到了你。
折扇一開,上麵水墨暈開,仿佛真在流動,男子道,“你們去,把她的骨灰給我取出來。”
他話一落,身後的狐族都愣住了。
靠他最近的男子麵色猶豫,“少主,這樣不好吧,好歹這位也曾經我們的族母。”
狐族少主笑吟吟,血色的眸子裏寫盡無情,“哦?族母?誰認可了。如果不是她,或許先祖也不會死了。”
男子皺起眉頭。
狐族少主:“你去取吧,我相信她如果真深愛先祖,是不會拒絕的。畢竟,這關係著整個狐族。”
男子咬咬牙,低頭,“是。”
作者有話要說: 跪求養肥,跪求等完結。(:3▓?
我要加把勁了,因為這樣拖下去,我對這篇文的熱情會慢慢散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