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網 - 好看的網路小說排行榜推薦,免費小說在線閱讀網

    謝柯安靜地聽完。


    鳳凰也將這事聽完, 嘲笑人類的膽小懦弱。


    很多時候鳳凰於他, 是遙不可及的幻影, 無法摸透無法猜測。


    但在某一瞬間,謝柯又覺得鳳凰真實地存在, 仿佛就在身邊。


    像個小孩一樣, 對人世間所有一切都充滿好奇, 卻又故作冷漠,佯裝世外客。


    謝柯道:“我想去看看。”


    鳳凰輕哼一聲, “隨你。”


    謝柯的目光看向窗外, 窗外一條風月街, 胭脂香傳了一條路。


    正對麵, 女子身披薄紗靠窗而立,軟聲笑語裏, 紅袖隨風招。


    那女子察覺到了他的注視, 一個媚眼橫了過來,欲說還休的挑逗。


    她蘭花指輕撚, 朱唇含笑,“小公子,要過來玩麼?”


    謝柯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


    謝柯旁邊坐著另一位書生公子,身穿藍袍, 看向那女子的眼神充滿厭惡, “果然是蕩婦,前些日子才把人勾得命都沒了,現(xiàn)在又出來作惡。”


    藍袍書生氣得咬牙切齒, “蕩婦!賤人!”


    他義憤填膺的聲音傳到了對街樓閣之上,女子卻恍若未聞,垂眸,笑意款款,自始至終隻看著謝柯一人。


    謝柯沒有什麼表示。


    沈雲(yún)顧清冷的嗓音響起,“她這是幹什麼。”


    粉色薄紗的女子不斷朝他招手。


    沈雲(yún)顧下了結論:“她在邀請你。”


    謝柯一愣,有點想笑。


    手指摸著白玉杯壁,一下兩下,沒有說話。


    他行到那座偏僻的小山時,天氣陰沉,下起了雨,暮雨歇歇,將山籠罩在一團黑氣裏,遠看都覺得邪門。


    離山腳下較遠的地方,有一間簡陋的茶鋪,現(xiàn)在隻有寥寥客人。


    謝柯一襲黑衣,戴著鬥笠,從雨中來,氣質冷冽孤僻。


    一看就不像是正常行人。


    賣茶的是個小姑娘,二八年華,衣著樸素,笑意卻是清透。眼睛很大,牙齒很白,長發(fā)編成辮子,用紅色的珠子係起。


    小姑娘見他,眼睛一亮:“公子,進來喝碗茶吧。”


    謝柯將鬥笠摘下,置於一旁,他抬眸,臉上的疤痕更添神秘。


    小姑娘麵一紅。


    謝柯道,“一碗茶水,謝謝。”


    小姑娘很少看到模樣這般俊俏的男子,一時看呆了,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別過頭,“嗯,好,公子稍等。”


    謝柯坐下後,發(fā)現(xiàn)旁邊有兩人,一七八歲的孩童和一花甲之齡的老人。


    兩人都是一樣衣著破爛,瘦的隻見皮包骨。


    聽得男孩問老人,“爺爺,我們還要多久才能到姑姑那裏呀,我好餓哦。”


    老人說,“再翻過一座山就是了。忍忍便是。”


    男孩的肚子發(fā)出咕咕的聲音,他臉上沒什麼肉,所以襯得眼睛很大,委屈地撇撇嘴,“嗯。”


    等少女把謝柯的茶水端上來時,這二人也起身打算離開了。


    “姑娘,結賬。”


    老人拄著拐杖起身,要付錢,蒼老褐色的手從袖子裏取出一團黃布,打開黃布的一瞬間,臉色僵硬了。


    上麵隻有孤零零的一枚銅錢。


    姑娘將茶水置於謝柯桌上後,把手在衣上擦幹淨。


    然後迴過頭,目光一眼看到了老人家手裏的一枚銅錢,很自然地從他手裏拿過,笑道:“好嘞。”


    老人吶吶在原地,漆黑的臉脹得有點紅,想說什麼,少女卻在他開口之前說道,“老人家下次還來呀。”


    男孩不知道爺爺剛才的尷尬,隻是摸著空癟癟的肚子,扯著老人的衣服,道:“爺爺,你還愣著幹什麼,快走啊,我快餓死了。”


    老人低下頭,含糊地應了一聲,牽著男孩的手走了。


    少女笑意盈盈送他們離開,把那一枚銅板放到了袖子裏。


    謝柯端起碗,抿了一口茶水。


    少女忙忙碌碌又送走了一些客人。最後整個茶鋪裏,隻剩下謝柯一人。


    清閑之後,少女迫不及待地坐到了謝柯的對麵。


    她非常熱情:“公子稍後要去哪兒呀?”


    謝柯一口飲盡碗中茶,道:“巫山。”


    小姑娘整個人怔住了,半晌過後,愣愣地問:“是那個,有鬼怪作祟的巫山麼?”


    謝柯:“嗯。”


    小姑娘臉色蒼白,勸他,“公子去那作甚?那兒鬧鬼可不是假的,那廟邪門的很,靠近則死。”


    謝柯放下碗,“我知道。”


    小姑娘急得眼睛都紅了,“你知道還去幹什麼——非要去試一試,看看自己是不是會死在那裏對麼?你們怎麼都這樣呀。”


    說著說著,眼淚就從她眼眶裏落了下來,漆黑的眼睛潤了水,說不出的楚楚動人。


    她用袖子擦去眼淚,平複情緒,“公子,別去那裏。我爹三年前就去了,然後再也沒迴來。”


    謝柯一時竟不知道如何迴答她。


    鳳凰在上上天看得饒有趣味,道:“她是因為以為你會死,所以才哭的麼。”


    謝柯沉默會兒,迴答他,“不,是因為想起了她的父親。”


    鳳凰哦了一聲,尾音上揚,拖著長長的調,似笑非笑,“真可愛。”


    謝柯目光停留在少女的臉上。


    大概少女也覺得在外人麵前哭是一件很難為情的事,把所有眼淚憋迴去,隻餘通紅的眼眶,裏麵還有淚光,楚楚動人。


    貝齒咬唇,唿吸顫抖。


    像牆角細雨中含苞待放的薔薇花。


    謝柯在心裏迴答鳳凰,“是呀。”


    鳳凰道,“你們不是都說憐香惜玉麼,那就幫幫她吧。”


    “……好。”


    謝柯垂眸,掩蓋住自己的情緒,再抬頭,與她說道:“我去巫山就是為了殺了那妖怪,你若想為父報仇,那就與我一起吧。”


    少女還在努力去抑製眼淚流下,乍一聽,豁然抬頭,微紅的眼怔愣看向謝柯。


    這一眼,牆角的薔薇花花綻放了。


    也是這時,他聽到了上上天上鳳凰的一聲笑。


    冷淡而又意味不明。


    行去巫山的路上,少女一直很安靜。


    她換了身青色的春衫,腰間墜著紅色珠子。


    黑發(fā)編成兩個長長的辮子,落在胸前,長長的睫毛覆下陰影,掩去瞳孔裏的憂色。


    越靠近巫山,她的手握得更緊,滿臉堅定。


    鳳凰說她可愛。


    或許他也不知道可愛的含義,隻是知道了這麼一個形容女子的詞語,便拿來用了。


    但就謝柯所見,這個小姑娘,也是真的可愛。


    似乎有用不完的善良慈悲。


    過小道時提起裙角,小心翼翼,隻為不踩到一行搬遷的螞蟻。


    過林間時彎著身體,時刻抬眸,隻為不驚醒枝頭的鳥。


    就連一朵花落於她袖上,她都手指輕撚,生怕揉碎了那花。


    把花完完整整放在土地上才莞爾一笑。


    光透過枝葉,落在她耳畔,每根發(fā)絲都很清楚,白皙的皮膚上,流過月光,純潔善良,美麗。還有,鳳凰說的,可愛。


    和他,是極端的兩個世界。


    謝柯輕聲說,“她很美。”


    鳳凰冷嗤一聲。


    古寺之前,淒迷月色下,破爛的燈籠在冷風中轉動,像人的頭顱。


    小姑娘很害怕,鼓起勇氣,緊跟在他身後。


    一入寺廟,妖風突襲,身後紙燈籠獵獵作響,少女一下子手指拽住了他的衣袖,拽很小的一個角落,也不敢用力,怕他察覺。


    謝柯餘光淡淡掃了一眼她的手,沒有說話。


    一入寺廟內(nèi),是一間偌大的殿,空空如也,唯有泛黃的紗幔靜落靠著柱子。


    旁邊的石壁上,畫著各類仕女圖,或起舞空中,或手提花籃,或乘雲(yún)歸去,或頷首微笑。


    主用靛青朱紅的暗淡色澤,在淒迷月光下,有一種驚心動魄的詭異和美麗。


    最出眾的,還是牆中央抱琴的女子,紫色的長裙婉轉沿階下,唇色朱紅,濃得仿佛要滴出血來。


    謝柯走近壁畫。


    突然,殿裏的蠟燭全部都燃了起來。


    小姑娘嚇得一聲尖叫,情不自禁靠近了謝柯,緊扯他的袖子。


    濁黃的霧氣開始浮現(xiàn),把整個宮殿淹沒,在他耳邊出現(xiàn)了絕望的呻吟聲。


    來自死者死前的唿喚,伴隨隱隱約約女鬼的低笑。


    人在掙紮,指甲刮在石壁上,聲音刺耳。


    人在嗚咽,喉嚨被堅硬的東西插入,血濺一地。


    蛛女結絲,吊女哭牆。


    他問鳳凰,“這是什麼?”


    鳳凰道:“幻象而已。”他一眼就將這些鬼怪把戲看得清楚,瞬間少了很多樂趣,有些無聊,“你當了真,也就離死不遠了。”


    謝柯冷眼看那些鬼怪做出恐怖異相,道,“太假了。”


    鳳凰停了一下,淡淡道:“可這世間,很多東西,越是醜陋,反而越是真實。”


    謝柯抿唇。


    緊接著,黃霧褪去,謝柯瞳孔一縮,那些詭豔恐怖的畫麵褪去。


    他看到了他自己。


    看到了過去的自己,失明三天三夜的歲月。


    他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小房子,一個人用快要脫落的指甲刮著牆壁上的泥土,眼睛黯淡無光。


    風聲裏,傳來外麵的驚唿聲。


    而他旁邊的人笑個不停。


    笑夠了,那人停下來問他,“你聞到香了麼?”


    而這一迴,他沒有再用沉默給出答案。


    他轉過了身,眼睛一點一點變得清晰,一字一句迴答他:“是蓮花。”


    鳳凰卻沒有聽見般,依舊按著繼續(xù)問了他很多迴憶裏的問題。


    “你能聞香識物麼,單憑氣息,勾勒出


    完整物相。”


    “你靜下心,摒除執(zhí)念。”


    “見到了麼,見到了,就畫在我手心。”


    鳳凰微有歎息:“真笨。”


    最後,他在他眉心點出一朵蓮花來,笑意清淺,“你在識海裏看看,看到了麼?”


    幻境中,他伸出手,扯住了鳳凰的衣袖,問得冷靜而瘋狂,“看到了。可我,更想看你,可以麼?”


    真瘋狂。


    幻境中鳳凰啞然失笑。


    幻境中鳳凰在一團光裏,看不清身形。


    突然那團光,傾身,覆蓋他周圍。


    一個冰涼的吻落在了他的眉心。


    鳳凰說,“好呀。”


    ——這世間,越是醜陋的,反而越是真實。


    越是醜陋的,反而越是真實。


    越是美麗的,反而越是虛假。


    他終於認清了自己的心、自己的情感。


    隻是它們都骯髒卑微,叫他恨不得不曾有。


    黃霧散去,幻境散去,待睜開眼,是少女不斷的哽咽。


    她的眼睛魔怔般通紅,緩緩伸手向前,似乎還喊著“爹”。


    嘴裏


    而她的正麵是那位抱琴紫裙女子。


    畫中人活了。


    血紅的嘴勾起詭異的弧度。


    在緩緩張開。


    少女伸出的手,就要伸入她的口中。


    謝柯認真看著少女——


    她兩個辮子上的紅珠熠熠生輝,如她人一般美好。


    是豆蔻枝頭溫柔的夢。


    二八年華初逢的春。


    和他極端的兩個世界。


    謝柯的眼睛有所困惑、有所迷茫。


    最後,他的手中聚火為劍。


    少女的淚容楚楚動人。


    他向前一步,手起刀落。


    在少女的手即將伸入女鬼的嘴時,把她的整條手臂,直接——


    砍了下來。


    血濺到了睫毛之上,謝柯的眼神冷峻冰冷。


    少女霍然迴神,驚慌倒地,一手捂住不停流血的肩膀,清澈的眼神裏全是難以置信和恐懼。


    謝柯的劍一點一點指向她的喉嚨。


    美麗,虛假。


    像是迴憶裏顛倒黑白的癡心妄想。


    像是眼前這如細雨薔薇般的女孩。


    謝柯道:“太假了。”。


    少女一愣。


    然後臉上的驚惶相一點一點卸下,血色湧動的長蟲慢慢鑽出潔白單薄如紙一般的臉皮,她的瞳孔全黑,放聲大笑。


    剎那,滿殿的燈都熄滅。


    濁黃霧氣盡數(shù)泯滅。


    壁畫上所有的女子都笑了起來。


    美人婀娜,唇部從牆背後滲出血來。


    “真是聰明呢,這都騙不了你。”


    少女半麵美人半麵惡鬼。


    “隻是這又怎樣呢?”


    “你還是要死在這裏。”


    謝柯麵無表情。


    他現(xiàn)在心裏的戾氣非常重,殺意浮現(xiàn)眼裏。


    身上的血氣比前方的女鬼還要濃。


    女鬼看到他眼神的一刻。


    臉上的笑意就停下了。


    緊接著,伴隨著一聲驚駭尖叫,那把火紅長劍刺入了她身體內(nèi),灼熱炙燙的感覺蔓延全身。


    她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叫聲,畫上的美人全都臉色發(fā)青,那從牆壁裏滲出的鮮血終究越來越來多,把整偏牆都染紅,麵目全非。


    啊——


    夜半鬼女哭嚎。


    塵土飛揚。


    城牆盡倒塌。


    待一切歸於安靜。


    血色下,廟宇現(xiàn)出了原形,變成了一棟宅子。


    血紅的燈籠高掛,陰氣森森。


    謝柯沿著原路返迴。


    那間茶鋪,隻是一座冰冷的墳墓。


    “還不算太蠢。”鳳凰戲謔的笑聲以上上天傳來。


    謝柯?lián)u搖頭,不說話。


    鳳凰問他,“很失望麼?”


    謝柯不知道鳳凰怎麼得出這樣的結論。


    隻是,當對鳳凰的心思已經(jīng)明確,他連直麵他的勇氣都沒有。


    “沒有。”


    山野遼闊,他一人,黑衣鬥笠,隱於霧雨。


    謝柯醒來,是在一間陌生的房子裏,落日餘暉,一點一點透過窗柩,射到床前。


    門吱呀一聲推開,謝柯抬眼,看到的是瓊初。


    瓊初憔悴了很多,一見他醒了,臉上勉強掛起笑意,往前坐到了他身邊,“謝哥哥,你終於醒了。”


    謝柯皺眉問她:“現(xiàn)在是幾日過後了。”


    瓊初愣了愣,跟他交代了清楚。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據(jù)他和沈雲(yún)顧從五行通神陣裏出來的五日之後。


    就在三日前,在狐族少主的生辰宴上,瓊初以獻舞的名義,一劍刺入了狐族少主的胸膛,差一絲沒能將他殺死。


    緊接著,埋伏在鳳凰城的武陵源各世家入侵了不周山,狐族少主狼狽逃離,剩下的狐族人都被關押。


    瓊初道:“現(xiàn)在各世家都在尋找他的下落。”


    謝柯若有所思:“有線索了麼?”


    瓊初搖搖頭:“還沒,隻是知道,他還沒有逃遠,應該還在鳳凰城裏。”


    謝柯點頭:“嗯,我知道了。”


    瞬間悄然無言。


    瓊初的眼眸怔怔看著他,待謝柯迴視過來後,又低了下去,欲言又止。


    她今日一襲杏黃衣衫,黑發(fā)淨落在潔白臉頰側,素淨而溫婉。


    少女的容顏藏在陰影裏,很多東西未開口,當事人卻都心知肚明。


    “”謝柯也沒想到會出現(xiàn)這種事。


    平心而論,他對瓊初隻能說是不再厭惡。


    而且他對瓊初的態(tài)度可以說是非常冷漠了,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謝柯道:“你幫你母親報了仇後,打算去哪裏?”


    瓊初愣了愣,臉色發(fā)白。


    但很快,她隱去神色,抬頭笑了起來,


    勉強做出嫵媚風情的樣子:“當然是到處走走呀。”


    謝柯也不拆穿她:“很好。”


    瓊初在他視線裏呆不下去了,笑了笑,隨便找個理由,匆忙離開。


    謝柯側過頭,落日的餘暉照在少年的臉上,眼眸沉靜如古墨畫。


    出了門,迎麵撞上的是赤陽宮的一名弟子。


    這名弟子見他,話都說不完整:“謝謝謝謝、謝柯,你沒事了?”


    謝柯:“沒事了。”


    這麼怕他幹什麼?


    他會吃他了不成?


    赤陽宮的弟子一臉懵,猶豫半響,在問不問之間猶豫不決,最後咬咬牙,還是小心翼翼道:“你那天是怎麼迴事……怎麼是沈師兄抱著你迴來的。”


    謝柯大概臉色僵硬了一秒,很快恢複自如,笑瞇瞇看他:“可能,是我終於守得雲(yún)開見月明了吧。”


    “”


    臥槽,不是吧。


    這位赤陽宮的弟子一臉僵硬。


    隻是他也沒僵硬幾秒,就看到謝柯身後的人,瞬間立正身體,直接繞過謝柯這個神經(jīng)病:“沈師兄。”


    “”謝柯。


    沈雲(yún)顧看了一眼那名弟子,眼神卻是看向謝柯,眼中有似有若無的笑意:“你剛剛,說什麼?”


    打擾了。


    謝柯扯了扯嘴角,“沒什麼。”


    沈雲(yún)顧換了身衣服,雖然是一樣的顏色,但袖口的衣擺處的圖紋變了,水藍暈開海的波紋,又似淡不可見的蓮花,聖潔無暇。


    他很自然地走到謝柯身邊,冷淡的目光在謝柯脖子上流連,問了句:“傷口好了?”


    謝柯點點頭。


    沈雲(yún)顧又道:“可還疼。”


    這要他怎麼迴答,謝柯?lián)u搖頭。


    沈雲(yún)顧笑了一下,“我今日受命下山去追尋那狐族少主的蹤跡,要一起麼。”


    謝柯猶豫了會兒,點頭:“也行。”


    沈雲(yún)顧的眼角蕩開笑意,淺色的瞳孔流轉溫暖光影,這一笑,少了幾分冷淡。


    謝柯也低頭,唇角扯了一下。


    旁邊的赤陽宮弟子看得目瞪結舌


    沈師兄笑起來真好看,啊——不是。


    臥槽,謝柯這玩意真的守得雲(yún)開見月明了???


    別吧!!!


    僅僅幾天之間,不周山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隻是鳳凰城裏的人卻絲毫沒有察覺。


    沒有發(fā)覺神殿之後、那百年不讓外人入內(nèi)的禁地,早已暗中易主。


    依舊一片祥和之態(tài)。


    謝柯憶起了那日地宮發(fā)生的事,問沈雲(yún)顧:“我昏迷之後,發(fā)生了什麼。”


    沈雲(yún)顧看他一眼,道:“破了五行通神陣後,地宮就塌了,那裏成了一片火海,全是死人在掙紮。”


    謝柯點頭。


    那女鬼大概就是五行中出的差錯,凝金聚人,卻因為那裏太多的怨氣,生生熬成了鬼。


    幾百年前狐族用這樣的邪術,鑄成大錯,如今也活該,遭此滅門之災。


    沈雲(yún)顧從四處打探了一番,隻道一句:“他還在這附近。”


    謝柯:“都這樣了,他居然還不肯逃


    走,不怕被抓麼。”


    沈雲(yún)顧垂下眼眸:“可能是走不了吧。”


    謝柯笑了一下。


    走不了?


    狐族在不周山都有那麼多年的歲月了,再怎麼都不能被他們困在這裏。


    怕是還有什麼沒完成的心願,不肯走吧。


    他對捉拿狐族少主的事情原本就不是很感興趣,更樂意到處走走,運氣好,或許還能找到另外的火。隻是,五蘊藏之火,真不是那麼好找的。


    甚至,沈雲(yún)顧在他有所發(fā)現(xiàn)之前,先發(fā)現(xiàn)了狐族少主的蹤跡。


    就出現(xiàn)在那個已經(jīng)坍塌的地宮之上,等他們到達時,那裏隻餘一絲氣息,還有隱於草叢的血跡。


    “他來這裏幹什麼?”


    謝柯想了想,找不出原因。


    夜色漸黑,他們隻能迴不周山。


    前往不周山的臺階旁開滿了紅色的花,月色微涼,花搖曳在草叢裏,靜謐無聲。


    沈雲(yún)顧走在他身後,忽然就問了一句:“你前世來過這裏麼?”


    謝柯詫異他的問題,想了想,說:“來過。”


    而且來過不止一次,悄悄迴想後,謝柯突然想笑,好像前世裏,每一次的來與去,都帶了一身的血,一身破碎的尊嚴。


    沈雲(yún)顧“嗯”了一聲,又道:“其實,我很難想象,你會屠城。”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就清淩淩地看著謝柯,不閃不躲,冷靜而認真。


    對謝柯而言,這些記憶中的腥風血雨都隱去歲月裏。


    屠城之事,他此刻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一片空白,就好像與他無關。


    但小重天阜城的火、燒盡千人的屠殺、卻又真是他做出來的。


    原本不想迴答這個問題,但對上沈雲(yún)顧的眼眸,謝柯說出口卻是另外的話:“誰知道呢,人一衝動,什麼都幹得出來。”


    沈雲(yún)顧麵無表情,良久,唇角慢慢勾起,一個不算溫和的笑。


    他說:“我總會清楚的。”


    謝柯:“”


    千年前的事情,你非要搞清楚幹什麼?


    他這個當事人都不清楚。


    迴到不周山後,謝柯沒有迴自己的房間。


    曾經(jīng)於不歸境裏,通過賀青的迴憶,他也算對狐族有所了解。


    狐族少主所住的地方,應該在宮殿的正中央。


    一個古老妖族突然就遭此大難,整個宮殿一夕之間沒了絲毫人氣,冰冷空寂。


    宮燈照著長路,無人經(jīng)行。


    他走進了狐族少主所住的房間。


    宴會上突逢變故,那狐族少主根本就沒有絲毫準備,驚慌逃走,這間房子什麼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謝柯翻箱倒櫃,想找到一些東西。


    武陵源那麼多世家都在這裏,這狐族少主還不走,到底想幹什麼?


    謝柯敲了敲牆壁,閉目凝聽,總覺得裏卡了什麼東西。


    但這偌大的房間,他想要找到那個暗格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功夫。


    謝柯從南到北,一點一點摸索過去,最後在牆角的一塊有些斑駁的地上,發(fā)現(xiàn)了那個暗格。


    推開,露出暗格,暗格裏是一本書。


    謝柯挑眉,把那本書拿了出來。


    書很普通,把它拿到月光下,謝柯發(fā)現(xiàn)那本書上居然寫滿了人的名字,整整齊齊密密麻麻。


    往後翻,這一本全部都是名字。


    翻到最後,掉出了裏麵夾雜的一張紙。


    上麵是一個狐妖的記錄。


    說他前些日子發(fā)現(xiàn)了一種好玩的東西,狐族世代奉神,身上有一種很奇怪的能力,隻要靠近一人,以氣影響之,一旦那人心中有強烈的情感,便會在死後從屍骨裏綿延出火來。這也是他從別人的記載裏知道的,說是由於鳳凰的影響。


    為了測試這種效果,他用妖術操縱了一個書生,要他親自殺死所愛之人,書生死後,居然真從眉間溢出火來。


    最後一段充斥著調笑的語氣——這人世間的情愛,也到真是無聊。


    謝柯一愣。


    往前麵翻,看到了前麵的名字。


    許夕顏,阮青書,這兩個名字明顯和後麵的名字年歲相差較久,字跡細看之下也不同。


    而阮青書,即便隔了那麼久,這三個字還隱隱散發(fā)著黑氣。


    一種很詭異的想法慢慢浮現(xiàn)。


    謝柯還來不及多想,卻讓門被推開的聲音喚迴了神。


    門吱呀一聲打開,踏著月色入內(nèi)的人,是瓊初。


    瓊初還是白日裏裝扮,杏黃衣裙,流雲(yún)發(fā)髻,她本來神色一臉冷漠,紅唇緊抿。


    在看到謝柯時,瞳孔一睜,原地愣住了。


    謝柯把書放到了袖子裏,也沒想過沒會在這遇上瓊初。


    瓊初的眼睛滿是不可思議:“謝哥哥?你……你在這裏幹什麼?”


    謝柯道:“我覺得有些蹊蹺,來他的房裏看看。”


    瓊初的表情微有僵硬:“蹊蹺?”


    她勉強擠出一個笑意來:“什麼事蹊蹺,叫你找到這裏來了。”


    不待謝柯迴答,她先說:“是因為那狐族少主遲遲沒有離開不周山麼?”


    謝柯點了點頭。


    他不問瓊初為什麼會在這裏,但瓊初的眼睛很尖,直接看到了牆角的那本書,手指指著它:“謝哥哥在房中發(fā)現(xiàn)了這個?”


    謝柯也不打算瞞,把那本書拿了出來,翻開在月光下:“嗯,這裏麵寫滿了名字。”


    瓊初走了過來,帶來少女獨有的暗香,她伸出手,翻動著書。


    謝柯看到她的手,一愣,少女的手居然纏著一層繃帶,可明明白日裏還沒有受傷。


    他猶豫了會兒,問道:“你的手怎麼了?”


    瓊初正垂眸認真看著上麵的字跡,乍被謝柯一問,語氣平靜道:“沒什麼,就


    是被石子刮到了。”


    謝柯不信。


    瓊初眉眼流轉,然後笑吟吟地看向謝柯,聲音拖得很長很媚:“謝哥哥,你這是在關心初兒麼?”


    謝柯:“你有什麼發(fā)現(xiàn)?”


    瓊初不想說,他也不必問。


    瓊初笑了一下,明豔萬方。


    她將笑意收斂後,指著第一個名字道:“謝哥哥看到這名字上的黑氣麼。”


    “嗯。”


    瓊初道:“說來也巧,我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沒想到今日真用上了。”


    瓊初說:“這是字靨,死者生前必是極其怨恨,才凝聚在這名字上,怨氣久不消散。”


    這黑色的居然是怨氣。


    謝柯若有所思,他想到了一種比較偏的方法。


    而瓊初的手指摩擦著那三個字,指甲上丹蔻鮮紅,“這怨氣是可以我們運用的。有通靈一術,可以憑借這死者的怨氣,看到他生前的一些場景。”


    謝柯垂眸,他剛剛想到,便是通靈之術。


    從這死去很久的名字上,或許真的能看到一些東西。


    “試試吧。”


    謝柯把手按到了那三個字上,閉上眼睛,識海一片平和,指尖的阮青書三字,筆墨一點一點散開,字不成形,最後成了一張似哭似笑的人臉。


    周圍的場景如水墨淡去,最後他看到了阮青書的記憶。

章節(jié)目錄

閱讀記錄

尋找魔尊的日日夜夜[重生]所有內(nèi)容均來自互聯(lián)網(wǎng),繁體小說網(wǎng)隻為原作者妾在山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妾在山陽並收藏尋找魔尊的日日夜夜[重生]最新章節(jié)

主站蜘蛛池模板: 北宁市| 沁水县| 辽阳市| 木里| 建阳市| 资兴市| 宁河县| 百色市| 阳信县| 永安市| 新田县| 深州市| 巫溪县| 关岭| 裕民县| 清远市| 崇礼县| 潮安县| 天门市| 湘西| 甘德县| 天水市| 邹城市| 宁强县| 漳平市| 苗栗市| 祁东县| 霍州市| 游戏| 衡南县| 嘉兴市| 永城市| 和林格尔县| 德兴市| 香港| 闵行区| 石河子市| 栾川县| 油尖旺区| 永泰县| 平陆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