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舟帶著陶一然驅車找到了董輝的老家, 居民區很是寂靜,他們的到來打破了這裏的安詳。
“小夥子,你們是不是找錯地方了。”老人佝僂著身子, 從房子裏走出來問道。
宋舟看了一眼定位,確定就是這個位置, “婆婆, 我們是過來找人的!
老人小步挪來,問:“找誰?我們這兒年末就要改景區了, 沒什麼人住了!
“奶奶,您知道董家的董輝嗎?”陶一然彎著腰, 和老人同一個高度。
老人的反應速度是會慢一些, 稍過了一會, 她才緩緩迴應:“啊, 聽過, 就在前麵拐角那一家,但是早就沒人住了,董家兒子前幾年就搬去江心住了!
她說著,靠著牆動作緩慢地坐在了門前的小矮凳上, 拿著蒲扇給自己扇風。
陶一然聞言,低聲對隊長說道:“董輝的父母後來確實又生了一個兒子, 叫董嘉耀。”
宋舟頷首, 這件事他知道。因為小時候的意外, 年幼的董輝被燙成重傷,因此喪失了生|育|能力, 董輝的父母雖然愧疚, 但沒過幾年就又生了一個孩子。
之前負責本案的警察調查過這件事, 董嘉耀出生之後, 董輝在家裏就越發不受待見。之後董輝就不怎麼迴家,直至脫離原來的家庭。
案發後,董輝開始了逃亡生活,沒再和家裏聯係過。前幾年他的父母接連病逝,警方緊急布控了葬禮現場,隻要董輝一出現,立即抓捕,但是從始至終,董輝都沒有現身。
老人慢悠悠地說道:“董家也是家門不幸,生出了這麼個怪物。還好董家媳婦肚皮爭氣,又生了個男孩兒,不然肯定是要被閻王爺懲罰的!”
宋舟聞言,略有些詫異地挑眉,隨即半蹲在老人旁邊,打聽道:“婆婆,您能再詳細說說嗎?生不出兒子,就要被閻王爺懲罰了?”
他向來不信這些,但老一輩對這種封建迷信傳得相當邪乎,用綱常倫|理把人釘在框架裏,甚至以一些荒謬的言論作為精神指引。
老人見年輕人來問,很是鄭重地說道:“女人陰氣重,男人陽氣重,家裏沒有男丁,陰陽失衡,這是在給家裏造孽,死了以後就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鄰居就生了個女兒,堅決不肯再要個男丁,過了兩年,人就沒了!這都是報應!”
陶一然悄悄離開,打聽了一圈又迴來了,低聲解釋道:“鄰居的女主人早就得了肝炎了,但因為懷孕,不能化療吃藥。她生產之後積極配合治療,但還是沒熬住!
這根本就不是什麼牛鬼蛇神,不過是巧合罷了。
宋舟意會頷首,反問老人,“董家一連生了兩個兒子,結果呢?婆婆,孩子是男是女,和家庭幸福沒有關係的。”
老人見自己的話被反駁,頓時對麵前的兩個年輕人沒什麼好印象,嚷嚷著讓他們快點走。
陶一然對這種奇怪的思想感到很是費解,疑惑道:“這種不靠譜的謠言到底是哪兒來的?”
“算起來,董輝今年已經五十六歲了,他出生那會,大環境比較惡劣,在很多人眼裏,男丁作為家裏的勞動力,就是更有價值!彼沃垭p手插在口袋裏,緩步向前走。
當時是因為環境使然,導致男女權利失衡,重男輕女思想嚴重。
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需要忍饑挨餓的時候了,可一些封建思想還是保留至今。
他們說著,走到了董家門外,隻見門上也滿是灰塵,看來的確是很久沒人迴來過了。
他們沒有帶搜查令,不能直接進門,隻能站在屋外透過玻璃窗向內看。隻見壁龕裏擺著三尊菩薩,香案上列著燭臺和托盤,牆上也貼著各種菩薩像,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裏是佛堂。
“隊長,需要申請搜查令嗎?”陶一然問道。
宋舟搖了搖頭,他還是相信江昔言能力的,當年警方也查到過這裏,既然什麼都沒發現,他們就沒必要再查一次。
現在看來,董輝是在這種封建思想的荼毒下長大的,因此對子嗣這件事尤為執著,但因為自己無法生育,於是盯上了別人的孩子。
看來,這就是徐小明失蹤的原因了。
隻是他不明白,董輝隱藏多年,偏偏最近突然出現,是因為徐小明的緣故,還是他自己發生了什麼變故?
暫且不論原因,他們必須抓緊時間找到董輝。
“走吧,我們去見見這個董嘉耀。”宋舟從口袋中拿出鑰匙,走向停車位-
“發過來了!”田野的聲音響徹江龍市公安局刑偵一隊的辦公室。
頓時他的辦公桌邊擠滿了人,全都盯著他打開視頻。
田野略過了一些暫時沒有用處的信息,從拍到潘圓珊開始播放。
在視頻中,潘圓珊站在路邊正拿著電話在路邊來迴打轉,看她的表情應該是在和人吵架。
她掛斷電話之後,將書包摔在了地上,不解氣地跺了兩腳,其後似乎是覺得委屈地掩麵大哭。
但她的情緒很快過去,調整了心情重新站了起來。可她依舊在原地打轉,看起來心事重重。
接下來就能夠和出租車司機說的對上了,潘圓珊拒絕了司機,選擇自己獨自離開。
司機也沒強求,也掉頭開走了。
“小姑娘在和誰吵架?”田野納悶。
李沛轉頭對物證詢問道:“你們帶迴來的物證中,有死者的手機嗎?”
江昔言頷首道:“有,死者的書包和手機都在距離案發現場兩百米的路邊。死者應該就是在那裏被捂暈拖走的!
易逞接著說:“手機上的指紋我們一起提取好了,已經轉交給技術部門恢複通話記錄!
辦公室角落傳來聲音,“快了快了,手機沒毛病,就是沒電了,馬上就能打開。”
李沛應聲點頭,重新查看這段視頻,看完再倒退迴去,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他的目光也從潘圓珊身上,關注到了她周圍的的環境。
她所處的地方較偏僻,行人並不多。所以多看了幾遍之後,李沛就分神注意路上其他人的動向。
恍然發現,在司機拐彎的時候,行車記錄儀拍到了一個可疑的身影。那人一瘸一拐地走過了馬路,似乎正朝著潘圓珊的方向走來。
但司機沒多停留,調頭之後就開遠了。
李沛立即喊來技術部警員,“高放,你過來!”
高放剛打開死者的手機,聽到隊長在催,一邊查手機記錄,一邊向隊長走去,委屈巴巴地辯解道:“隊長,是這手機慢,您別催了,我在調了!”
他真拿潘圓珊的這架手機沒辦法,看著是一臺智能機,但卡得不行,光是開機就用了十分鍾,手機裏的功能就幾個,連照片都存不了幾張,這手機應該就是專門拿來給潘圓珊接聽電話用的。
可花一點小錢就能買一架性能更好的手機,這種機子連老人機都不夠格兒。
“我喊你不是為了這事兒。”李沛指著畫麵一腳,正在過馬路的人影,問道,“你能把這個畫麵放大,再調清晰一點嗎?”
高放抬了抬眼鏡框,搖頭道:“像素也太差了,難。”
他移開視線,指著路口的另一輛車說道:“哎,這輛車靠得近,拍的畫麵應該會多一點,我去聯係一下這輛車的司機!
高放的話音落下,剛準備迴工位,走沒兩步就想起手裏拿著死者的手機,旋即轉身迴到隊長旁邊,對比了行車記錄儀拍到的畫麵上顯示的時間。
“隊長,這段視頻拍到潘圓珊正在打電話,和她通話的人,應該就是她的母親!彼闹辛巳坏貙⑹謾C放在了桌上,手指著屏幕上的通話記錄,第一條就是“媽媽”,時間和行車記錄儀的時間一樣。
“剛才是不是打電話讓潘圓珊的家屬過來認屍了?”李沛看了一眼時間,“估計人也快到了,現勘小組等會去趟他們家看看!
蒯濂應聲:“好!”
易逞注意到江昔言的表情不對勁,關切地低聲問道:“你還好嗎?”
他不了解江昔言和家裏人具體發生過什麼,但作為大學室友,他感覺江昔言好像和家裏關係不是特別好。
剛才聽到死者生前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母親的,江昔言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江昔言沉聲歎了一口氣,啞聲道:“我沒事!
即使過去了快五年,他還是忘不了當初的事。畢竟有血緣關係在,心裏再有芥蒂,他還是會和父母好言好語,當一個好兒子,可是他心裏還是過不去那個坎。
無論他和自己說了多少遍,不要介懷,但當他聽到潘圓珊的事,還是忍不住心寒。
連霞趕到警局時,見自己的女兒再沒了生氣,身上都是傷痕,一時沒緩過神,差點岔氣,悲痛地跪坐在地上大哭。
一旁潘翔扭開頭,不願再看,沉重地長歎了一聲。
李沛走到連霞身邊,寬慰了兩聲,而後說道:“連女士,關於您女兒的案件細節,警方還有一些問題需要您幫忙補充一下!
連霞正沉浸在悲傷中,無暇顧及警方的盤問。
見連霞還在哭,李沛很是耐心地詢問:“連女士,您女兒生前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你的,你們是不是吵過架?關係怎麼樣?”
連霞望著女兒的屍體,留下悲痛的眼淚,啜泣著說道:“我們是吵過,可是……我怎麼會知道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孩子這麼脆弱,說一兩句就……”
蒯濂拿著死者父親給他的房子鑰匙,打開了房門,在門口換上了防護用具,緩步走進了潘圓珊的家。
在推開她房門的一剎那,所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