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葉最終還是決定和那個人見一麵, 他沒想到對方是個年輕人，並且告訴他之後的計劃。
他還是不太明白這個人的目的，對方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 解釋道：“我和關(guān)皓玟之間有一道血海深仇, 不比你的淺。我完全可以一個人殺了他, 不需要考慮你。所以你也可以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參與，反正他最後總會死。”
然後那個人又說了一句：“不參與也沒關(guān)係，反正魏辰勻的死, 你沒扮演任何角色。”
這一句話直接戳中殷葉心裏的愧疚，這些天他無時無刻不在後悔, 如果他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魏辰勻的不對勁, 那天晚上及時拉住他, 這一切就都不會發(fā)生。
可他沒有。
他在酒局陪投資方喝酒的時候, 魏辰勻正在酒店遭受折磨，沒人救他，他該有多疼多絕望啊！
“以警察的進度, 馬上就會找到他，留給你考慮的時間不多了。想清楚了, 給我迴消息。”對方說完起身離開，沒有再和他說什麼。
殷葉這些年手裏雖然沒什麼資源，但好在人脈廣，打聽一些事兒並不費勁。
自從知道關(guān)皓玟是兇手之後, 他就刻意找人打聽過, 沒想到關(guān)皓玟根本不把人命當一迴事, 殺了人以後繼續(xù)參加酒會, 聽說最近還買了個小白臉帶迴家。
這樣的人, 活著就是罪惡。
殷葉答應(yīng)了邀請，並且在當天晚上如約而至。
他跟著上樓的短信找到了關(guān)皓玟的家，他不知道這個人是怎麼出現(xiàn)在這裏的，但看到令人憎惡的人渣渾身是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時候，大仇得報的興奮情緒令他顧不得那麼多了。
房間裏的燈光很昏暗，神秘人關(guān)上房門，緩步走向了關(guān)皓玟，將人從地上拎了起來。
受常年病痛和藥物治療的影響，關(guān)皓玟身體其實很羸弱，身上又受了重傷，身體急速降溫，不停發(fā)抖。
神秘人蹲在他的麵前，竟然和他打了聲招唿，“關(guān)皓玟，好久不見啊。”
關(guān)皓玟再一次打量麵前的人，不明白他這麼說的意思，“你接近我有什麼目的？”
“我？”神秘人笑了笑，“你還記得歐月嗎？就是三十年前坊西旅店裏的女孩兒。”
聽到他的話，關(guān)皓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到底是誰？”
“我記得你之前說，你第一次見到我就覺得很熟悉、很親切，對嗎？”神秘人笑容一收，“那你覺得我是誰呢？”
“不，不會的……”關(guān)皓玟不停搖頭，看起來似乎難以接受這個消息。
就在殷葉看不懂現(xiàn)場到底是什麼情況的時候，那個神秘人突然丟給了他一把刀。
神秘人拿著另一把刀劃開了關(guān)皓玟左臂的皮膚，大有懲戒的意味，“我剛滿三十歲不久，這時間是不是很正好？”
他咬牙切齒：“我是你三十年前造的孽，如今終於找到你了，我的親生父親。”
“我不是，你憑什麼說我是！”關(guān)皓玟矢口否認。
神秘人冷笑，“那就要怪我名義上的父親鍾大富了，是他疑神疑鬼，偷偷做了基因檢測。要不然，我也會被蒙在鼓裏，渾渾噩噩地過一輩子。”
他說著，又被了關(guān)皓玟一刀，看著鮮血從傷口溢出，他更覺得興奮，“關(guān)皓玟，三十年前，歐月才十五歲，你們這些禽獸下得去手？如果不是你，我不會來到這個世上，不會背上這樣的身世，不會被拋棄！你知道我這些年經(jīng)曆了什麼嗎？”
他每說一句就在關(guān)皓玟身上劃一刀，絲毫沒有所謂對生父的情誼。
“我的親生母親看見我就覺得惡心，鍾大富見了我眼裏全是譏諷。我12歲那年，家沒了，被親生母親丟到福利院。我挖空心思找到了下家，結(jié)果呢，那個人也是不折不扣的惡魔。如果沒有你們，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你說……你該不該死啊？”
身上的疼痛令本就因失血過多而無力的關(guān)皓玟疼得大叫，可他的雙手被銬在身後，根本無法抵抗。
刀口在皮膚上綻開，宛如血色玫瑰，腐敗、惡心，令人作嘔。
“雜碎！狗東西！老子要是知道你在世，一定早早把你掐死！”關(guān)皓玟口含血水往麵前的人身上淬了一口，將平生所有髒話全都罵了個遍。
神秘人猖狂大笑，抬手又給了關(guān)皓玟一刀，“那真是太可惜了，我沒死。”
他說過，他比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來到這個世上。
“你愣著幹什麼？”神秘人突然向後一瞥。
殷葉被嚇得一抖，握著刀的手不自覺鬆開，“叮咣”掉在了地上。
他慌張撿起，咽了口水，仍是不敢靠近。
隻見神秘人站起身，走向了他，站在他身邊低聲說了一句：“想想你是為了什麼來的。”
就這一句，立即點醒了殷葉。
他握緊刀柄，走向了關(guān)皓玟，憤怒質(zhì)問：“你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了魏辰勻？”
魏辰勻和關(guān)皓玟無冤無仇，他想不明白關(guān)皓玟為什麼要下死手。
關(guān)皓玟虛弱地抬眼看向殷葉，即使他處於下風，眼裏是對於弱者的不屑，“我認得你，你是魏辰勻的經(jīng)紀人。”
他幹笑了一聲，“他？不過是個為了取悅我，不要命的騷|貨罷了！他明明有機會喊停，但為了讓我高興，憋死也不喊，我能有什麼辦法？”
反正今晚他是逃不掉了，在死之前，他不會讓任何人好過！
審訊室中，殷葉看著自己的雙手癲狂大笑，那天晚上，他就這麼一刀一刀地劃開關(guān)皓玟的皮膚，看著神秘人切掉了關(guān)皓玟身上那個惡心的地方。
他不願意說出真相，是為了感謝那個人，也是因為他在同情那個人的過往。
反正他逃不掉，少一個人進去也是好的。
雖然再一次得到相同的結(jié)果，但宋舟沒有灰心，這個案子還沒有到絕路的時候。
宋舟迴到辦公室，看著蘇眠之前恢複的聊天記錄，注意到裏麵有一條是兩人約見的信息。
“中心北路的咖啡廳。”他念叨了一句，喊上陶一然一同出發(fā)前往。
咖啡廳的人不算少，很多上班族帶著電腦來這裏辦公，也有一些學生點上一杯咖啡，占座學習。
所以宋舟和陶一然的出現(xiàn)，在這裏很是突兀。
“歡迎光臨，請問需要什麼？”店員熱情招唿。
陶一然出示了警員證，“我們是江心分局刑偵大隊的，你們店長呢？”
正在後廚幫忙的店長聞聲走來，詢問道：“兩位警官有事嗎？”
“我們能看一下你們店的監(jiān)控嗎？”陶一然問。
店長點頭同意，“都在這臺電腦裏。”
她指著前臺的電腦，表示警察可以自行查看。
陶一然登陸監(jiān)控界麵查看，咖啡廳的監(jiān)控是常規(guī)係統(tǒng)，隻保留三個月以內(nèi)的監(jiān)控記錄。
而關(guān)皓玟案已經(jīng)是四五個月以前的事了，現(xiàn)在查不到這部分記錄了。
監(jiān)控能夠記錄下很多犯罪證據(jù)，但刑事偵查不能完全依賴於監(jiān)控。
所以宋舟在來之前他就已經(jīng)做好心理準備，見陶一然搖頭表示找不到監(jiān)控記錄。
他旋即拿出晏餘和殷葉的照片詢問店長和店員：“請問你們見過這兩個人嗎？”
在吧臺服務(wù)的三名店員也湊了過來，仔細辨認其中一張照片，四人都搖了搖頭。
但看第二張照片時，其中一名店員的表情有些遲疑，卻遲遲沒有開口。
陶一然也注意到了店員的異樣，這一次他沒有著急開口，看見隊長的眼神暗示後，他意會地點了點頭，而後說道：“你們?nèi)绻肫饋碛嘘P(guān)這兩人的線索，請馬上聯(lián)係我們。”
“好，一定。”店長很是配合地表示了同意。
離開前，宋舟再看了一眼剛才那名店員，見她緊抿著唇，仍舊沒有說話。
走出咖啡廳後，陶一然問道，“隊長，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哪兒也不去，等著。”宋舟帶著陶一然坐在了路邊的長椅上，看了一眼時間。
咖啡廳的午餐供應(yīng)品種不多，很多客人中午會去其他餐廳吃飯。
所以一般趁著店裏客人不多的時候，咖啡廳店長就會讓員工們輪流午休。
一名店員提著外賣，坐在了咖啡廳外的遮陽傘下吃飯。剛打開蓋子，就看見桌邊站著兩個人，她抬頭看向來人，發(fā)現(xiàn)是剛才來店裏問人的警察。
宋舟：“能聊聊嗎？”
店員環(huán)顧了一圈，見同事沒有注意這裏，這才點頭同意。
“我剛才看你有話想說，是有什麼顧忌嗎？”宋舟耐心詢問。店員似乎是很擔心店長和同事聽到她說的話，所以一直很避諱。
店員憂心忡忡地蓋上了盒飯，看向了警察手裏的照片，“其實我知道他，他是魏辰勻的經(jīng)紀人，他來過這兒。”
“你確定？”宋舟拿著殷葉的照片，再次向店員求證。
那名店員很是肯定地點頭，還拿出了手機，似乎是在翻找什麼東西。
“其實，我還挺喜歡魏辰勻的。”
小魏出事以後，有關(guān)於他的負麵新聞鋪天蓋地，路人原本同情的情緒在營銷號的帶領(lǐng)下都覺得他這是活該。
但凡有一個人站出來為小魏發(fā)聲，都會被群體攻擊。
所以剛剛當著店長和同事，還有其他客人的麵，她什麼都不敢說。
“經(jīng)紀人來我們店裏的時候，我馬上就注意到他了。他和一個男的坐在角落談事兒，雖然那個人戴著口罩帽子，但外形條件看著不錯。我當時以為小魏剛出事，經(jīng)紀人就迫不及待捧新人了，實在氣不過就偷偷拍了照片，發(fā)到了小魏的粉絲群裏。”
她從相冊裏翻出了一張照片遞給警察，“給，就是這張。”
她原本是單棠哥哥的粉絲，後來注意到其中一個伴舞業(yè)務(wù)能力非常不錯，打聽了很久才知道原來他叫魏辰勻。
她對小魏算是有好感，但不是粉絲的程度。
後來聽說他出事了，晚上也流出了很多關(guān)於他認真訓練的視頻，她才知道原來小魏一直都在默默努力。
“粉絲群？”陶一然納悶地問了一句，不是說魏辰勻沒什麼流量嗎？
店員點了點頭，“像我這樣的人還有很多，我們都看到了小魏的努力。甚至有些人關(guān)注得比我要早，在小魏沒出事的時候就注意他了。大家一直在默默支持他，可惜了……”
宋舟正看著店員手機裏的那張照片，聞言微微抬眼，在心中感歎，如果魏辰勻沒有走這種捷徑，而是繼續(xù)努力上升，等契機到來，說不定真的有可能翻盤。
他將手機還給店員，“能麻煩你將這張照片的原圖發(fā)給我們嗎？”
店員：“當然可以。”
“謝謝。”收到照片，宋舟立即表示了感謝。
照片裏的人雖然有帽子和口罩的遮擋，可他看著很眼熟。
剛才迴想了一下，這個人和他們之前在陳航濱家附近的監(jiān)控拍到的半張臉非常相似。
帶迴去讓技術(shù)科的同事做個對比，如果對得上，那麼警方對晏餘的懷疑又有了新的證據(jù)。
他已經(jīng)派人調(diào)查晏餘的行蹤了，可這個人就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樣，找不到任何蹤跡。
兩人一進警局，就聽到警局大樓後方有吵鬧聲傳來，其中還有沈恕那個大嗓門的聲音。
宋舟疑惑：“沈恕和誰打起來了？”
該不會是許教授吧？
陶一然伸長脖子向後頭張望，“隊長你忘了，今天是周末。”
按照警隊的傳統(tǒng)，今天是有一場籃球賽的，看來隊裏其他人已經(jīng)開始熱身了。
“對，是忘了。”宋舟恍然大悟，他工作起來沒什麼時間觀念，一晃眼竟然已經(jīng)周末了。
陶一然看了一眼大門緊閉的物證科，旁敲側(cè)擊地問道：“隊長，我聽說江警官會參加，你來嗎？”
警隊裏明眼人誰看不出來隊長和江警官的關(guān)係，當然蘇眠那個呆瓜例外。
雖然不知道他倆是怎麼認識，怎麼勾搭到一塊的，但就看他倆站一塊的眼神，哪兒還有其他人的地位。
宋舟在心裏無奈輕歎，所有人都看出來了，江昔言還是沒有迴應(yīng)，他是沒看出來，還是在刻意迴避？
“你想去就去，我……”他說著，看了一眼手機裏的照片，“我上樓一趟，等會再去。”
他得先把照片給技術(shù)科，等對比結(jié)果出來再做打算。
宋舟遠遠望著場邊熱身的江昔言，他一直低著頭不說話，似乎是在思考什麼。
聽到腳步聲靠近，江昔言立即抬頭，見是陶一然過來了。
“陶一然迴來了，那宋舟……”他轉(zhuǎn)頭看向警局門口，見心心念念的宋舟正站在那裏和他揮手，頓時一改之前的興致缺缺，眼中恢複了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