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昔言心頭一暖, 而後挺直了腰板,注視著宋舟,正色迴應:“現在的我, 不需要你保護了。”
“嗯?”宋舟抿唇,江昔言這算是在拒絕他嗎?
江昔言往前走了一步, “宋舟,我用了十年的時間, 不是來找你尋求庇佑的,我要和你並肩作戰。”
他的人生近二十八載, 前十八年他渾渾噩噩,直到在生死關頭裏走了一遭後, 他千般萬般確定, 宋舟成了他往後前進的方向。
他要讓自己變得更優秀,不斷往上爬, 直到觸及那個放在心尖上的人。
宋舟緊鎖的眉頭驟然舒展, 他看到了江昔言確定的眼神,在不斷的渴求中,他終於嚐到了甜頭。
他試探地緩步上前, “如果我想擁抱你,你會覺得冒昧嗎?”
“不會。”江昔言話音剛落,倏地眼前一暗, 一睜眼自己已經被宋舟擁入懷中。
宋舟靜靜抱著他, 微微偏頭, 靠在他耳邊低聲說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足夠讓你慢慢了解我。所以, 你願意了解我嗎?”
即使是麵對嫌疑人, 他也能很快給出應對的策略,極少像現在這般不自信,期待過滿就越害怕虧失。
沒讓他等太久,腰間感受到江昔言帶來的力量,懷裏的人點頭答複:“嗯。”
江昔言安靜地迴抱著宋舟,宋舟知道他的顧慮,明白他的所思所想,怎麼會不清楚他在想什麼。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心裏料定宋舟會慣著他,繼續照顧他的小心思。
宋舟微微低頭,笑聲輕淺,他不吃拐彎抹角這套,但是江昔言使的,他照單全收。
警車裏,陶一然看著手機裏的短信,用手肘戳了戳旁邊的白涯,“白哥你膽子大,要不你下車喊人?”
白涯瞥了一眼沙灘上緊緊抱著的兩人,扒拉著靠背,“我不去,打死都不去,去了就被打死。”
“白哥——”陶一然目不斜視地盯著方向盤,眼睛不敢亂瞟。
白涯:“你叫我爸爸都沒用,外頭那兩個,一人給我梆梆兩拳,我轉頭就進icu,要去你去,那是你隊長!”
“江警官還是你們物證的副科長呢!”陶一然鼓囊著腮幫子,再看了一眼手機,深吸一口氣,帶著壯士赴死的情緒下車。
剛走沒兩步就沒氣勢了,他趴在車門邊怯怯喊道,“隊長——”
白涯無語地眼角微抽,“出息。”
“宋舟,有人喊你。”江昔言鬆開了手,望向了岸邊的警車。
“嗯。”宋舟收迴手,順勢拉住了江昔言的手,“應該是隊裏來消息了,去看看。”
公是公,私是私,他和江昔言私底下再怎麼鬧,也不會耽誤到正事上。
見兩人走近,隊長看著好像也沒生氣,陶一然的底氣迴來了不少,匯報道:“隊長,聯係上撿到紙條的車主了。”
“走吧,迴隊裏!”宋舟話音剛落,人已經上車。
車窗外的街道逐漸眼熟,再過兩條路就是警局。江昔言對車內的人詢問道:“撿到紙條的車主是怎麼迴事?”
宋舟解釋道:“還記得我們在岸邊看到的車輪印嗎?警方針對附近路口的監控展開調查,追蹤在案發時間經過路口的可疑車輛,最終找到了一輛從耀明酒店開過來的車。車輛在行駛途中,有人往窗外丟了個東西,被後車車主撿到了。”
警方跟著這輛可疑轎車,追溯到死者張巍上車前的監控。
隻見張巍從耀明酒店急匆匆地走出來後,站在路口等車,期間一直在看手機。
他們查了死者張巍的打車記錄,當時張巍確實是叫了一輛車,但5分鍾後又主動取消了叫車。
監控顯示,張巍在路口等候沒多久,目標可疑車輛就停在了他麵前。張巍和車上的人攀談了兩句,是自己主動坐上車的。
警方隨後對可疑轎車展開調查,發現這個車牌在全國各地多次出現,且常有違紀記錄,顯然是個套|牌|車。
情報組切了幾個監控視角,勉強抓到駕駛位的正麵視角,但車主有意隱藏,做過偽裝,無法識別其五官。
“隊長。”林越剛簽收一份同城快遞,見隊裏的車迴來,帶著快遞走上前,“白科、小江,這個就交給你們了。”
撿到紙條的車主前段時間搬家,紙條不知道落哪兒了,最近才剛找到,接到警局電話,就趕緊叫同城快送給送過來了。
他說原先撿到前車丟出來的東西時,真以為是什麼求救信號,但下車撿起來一看,就是張名片,他想著可能是有人發廣告唬人,就沒當一迴事。
白涯接過快件,和江昔言對視了一眼,兩人直奔物證檢驗室而去。
林越跟著宋舟一道往警局大樓走去,“宋隊,按照你的意思,我們查了張巍的姐姐張娥的財產,明麵上看著是沒什麼問題。”
跟在他們身後的陶一然問:“那暗裏呢?”
三人走進辦公室,林越將桌上的資料遞給了宋舟,“我又查了張娥她兒子的名下,他年紀還小的時候就有了一套房子,而購買房子的結款賬戶是出自他舅舅張巍的,並且張巍每個月都會給他外甥打一筆錢,持續到他出事前。”
“可是張娥之前不是說和她弟很久沒聯係了嗎?”陶一然很快就發覺有問題。
張巍出事之後,警方找張娥問過話,她一直推脫說她弟早年和家裏鬧掰了,所以她也和弟弟很多年沒聯係了。
警察跟著這個線索走訪了張巍老家的街坊鄰居進行調查,聽說張巍早年嗜賭如命,甚至把姐姐的嫁妝都給賭光了,後來因為錯手殺人,蹲了幾年牢,出來之後家裏就和他斷了關係。
但現在看來,張娥和張巍之間的關係,沒有她所說的那麼僵持。
物證檢驗室內,白涯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快件的包裝,取出了裏麵的東西。
名片上寫著張巍的名字,還有他的職位,隻不過他在酒店裏應該是個副總經理,但名片上卻明晃晃地寫著“總經理”。
“我們之前問過酒店的工作人員,張巍一直想超過易鑫做總經理,而易鑫也視他為眼中釘,他們兩人不合的事人盡皆知。”
白涯帶著手套,用磁粉輕掃名片上的指紋,但撿到名片的車主沒有對物證進行過保護措施,上麵的指紋已經基本模糊不清了。
“上麵有痕跡。”江昔言看著名片上的劃痕,不像是隨意留下的。
他用刷子蘸取大量磁粉,掃過名片表麵,隻見上麵果然有記號。
白涯瞇著眼仔細看,“是求救信號,還有……一條橫線?”
求救信號是能看出來,但這條橫線代表著什麼?還是說,這是不小心劃到的?
江昔言認真觀察名片上的記號,痕跡斷斷續續,且多為彎曲線,應該是用指甲掐出來的。求救信號後麵跟著的橫線前半段掐痕明顯,不像是無心之舉,後半段的延長痕跡倒像是緊急情況之下的脫手。
看來死者上車後就意識到不對勁了,想要不動聲色地求助,但很快就被車上的人發現了意圖,還沒寫完就趕緊丟出去了。
可是死者當時到底想些什麼,符號?還是名字?一條橫線能指代的東西太多了。
江昔言將名片上的痕跡拍了下來,發給了宋舟。
“我在想,死者最初對車上的人是抱有信賴心理的,但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遭受威脅。我們順著易鑫案查到了張巍頭上,而張巍出事的時間偏偏在易鑫死亡之後,所以,兇手是不是在滅口?”
宋舟看著江昔言發來的消息,陷入沉思。
張巍和易鑫不對付不是一天兩天了,真要看不順眼,早就下手了。
近日耀明集團頻頻出事,警方收到線報,集團內部已經開始整頓,可他們卻在這個節骨眼上動手,就這麼等不及嗎?
難道說這件事和耀明集團的整頓有關係?
車上的兩個人又會是誰?
宋舟手指輕敲著桌麵,在心裏盤算著,根據酒吧客人的描述,結合電線桿的真實高度,以及與嫌疑人、客人當時所處位置的距離,他們大概可以算出嫌疑人的身高。
加上現勘時在現場找到的腳印之間的步距,嫌疑人的身高大概可以鎖定在179到183厘米之間。
而這個身高,和他們之前算出晏餘的身高非常相近。
“還是缺了證據。”宋舟思考著,眉頭緊鎖。
他看著手機,給江昔言迴了一句:“我等會要出去一趟,迴來的時間不定。和食堂阿姨打過招唿了,給你的午餐無辣減鹽,記得按時吃飯。”
江昔言自己不在意,不拿身體當迴事,但他得注意一些,把昔言的胃矜貴一些來養,才28的年紀,別早早地出了毛病。
“去哪兒?”短信很快有了迴複。
宋舟看了一眼桌上的資料,迴:“張巍的姐姐,張娥家。”
敲門聲響起,杜斌納悶地對外頭喊道:“誰啊?”
他疑惑地打開門,見門外的人出事了警官證,“警察?有事嗎?”
宋舟問:“請問張娥在家嗎?”
杜斌木訥點了點頭,對家裏喊道:“媽!有……有人找你。”
他轉頭看向門口的警察,“要不,你們進來坐?”
“打擾了。”宋舟微微頷首,走進了張娥家中。
他身後的辛映和沈恕也跟著進門。
張娥聞聲從廚房裏探出頭來,一眼就認出來的人是誰,連忙放下手裏的鍋鏟,關掉灶火從廚房出來。
“宋隊長,兩位警官,你們怎麼來了?”
她弟弟出事後,這三位警察就來過一會,一晃眼過去幾個月了,沒想到警察會再一次來家裏。
張娥倒了三杯水放在茶幾上,見警察都在客廳裏站著,連忙指著沙發說道:“別站著呀,請坐!”
“謝謝。”宋舟在沙發坐下,注視著張娥,“張女士,這次我們來找你,是為了了解一些事。”
“還要了解什麼嗎?”張娥不解地看著警察,都過去這麼久了,警察還不肯罷休嗎?
宋舟將警方查到的房產結款證明和銀行轉賬記錄放在茶桌上,“張女士,我不知道你隱瞞這些的用意,但我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你的包庇很可能會導致殺害你弟弟的真兇逍遙法外。”
張娥在看到警方拿出來的證據後,馬上就明白他們為什麼找來了。
她無奈地長歎了一聲,“我隻是想,他人都死了,就讓他走得幹淨體麵一些。”
她說著,也覺得有些心虛,聲音逐漸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