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飲鴆有些無奈,放軟了語氣道:“我沒有兇你。”
“你有。”宋眠風抬手把安全帶解了,“不給你係安全帶了,你自己係。”
原本隻是鬆鬆的握在手腕上的手用了幾分力,另一隻手把安全帶的卡頭遞迴宋眠風手裏,然後握著宋眠風的手,把安全帶重新給係上。
“哢”的一聲,安全帶重新被係好,陸飲鴆卻沒有鬆開手,而是看著他,語氣淡淡的說了句:“這才叫兇。”
陸飲鴆混跡商場,久居高位,心有城府,一向手段強硬,殺伐果決。雖然跟宋眠風在一起的時候刻意收斂,有意縱容,但他,從來都不是看起來那麼溫文無害。
宋眠風挑了挑眉,毫不避讓的撞上陸飲鴆的眼神:“你談生意的時候也這麼兇嗎?”
“比這更兇。”
年輕的男人因為常年病著的緣故,臉上總帶著病色的蒼白,形相清臒,可是眼裏卻燃著他所有的生命力,像是春日裏野草,帶著一種狠戾的勁頭,野蠻生長,不留退路。
他問宋眠風:“怕嗎?”
“怕什麼。”宋眠風輕笑了一聲,“我又不跟你談生意。”
陸飲鴆神色微鬆,手上也鬆了力度:“那你跟我談什麼。”
“談……”宋眠風收迴手,坐迴到駕駛座上,係上安全帶,發動車子,這才慢吞吞的接上後半句,“談談j州的今年的花,開得怎麼樣。”
宋眠風故意岔開話題,陸飲鴆怎麼會聽不出來。
有些話,當做玩笑一樣的說出來,聽的人不知道該不該當真,說的人心裏也不見得有多輕鬆好過。
不如不說。
所以陸飲鴆隻是靜了一瞬,便接了話:“開得極好。”
宋眠風帶他雲聽戲,他就帶宋眠風雲看花。
拍下的那些照片裏, j州今年的花,開得好極了。
到陸飲鴆住的地方的時候,已經是三點過幾分了。這個時間離飯點還很早,上樓去坐坐就顯得很順其自然了。
宋眠風跟著陸飲鴆進了門,陸飲鴆把行李箱推到一邊,找了雙拖鞋給他換。
宋眠風看著嶄新的男士拖鞋,明知故問道:“為什麼會準備新的拖鞋?”
陸飲鴆換好鞋,推著行李箱往客廳走:“上次邀請你上樓坐坐,迴家才發現沒有多餘的拖鞋,就準備了一雙。”
陸飲鴆把行李箱放在沙發邊,在茶幾上拿了兩個杯子,去廚房簡單清洗了一下,然後接了兩杯水出來,遞了一杯給宋眠風:“隨便坐,我迴房間放一下行李。”
宋眠風接過水說了聲“謝謝”,笑眸微彎,“我可以參觀嗎?”
“可以。”陸飲鴆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擱在茶幾上,指了指廚房,一本正經的開始當起了家裏的向導,“那是廚房,廚房的外麵有個小陽臺。”
“小陽臺外麵有一間小型的健身房。”
陸飲鴆推著行李箱,領著宋眠風往裏走:“這一間是書房。”從書房前麵走過去,陸飲鴆停在了第二個房間的門口,“這間是我的房間。”
“對麵是衣帽間,旁邊兩間是客房。”陸飲鴆頓了頓,解釋了一句,“空著的。”
“拐角的房間是衛生間和浴室。”
陸飲鴆推開自己房間的門,做了個請進的姿勢。
陸飲鴆的房間很大。說是一個房間有些不恰當,因為進門是個休息的隔間,裏麵還有一扇門,通向臥室。隔間靠牆擺著一個日式小茶幾,上麵放著一套擺放整齊的茶具,宋眠風不懂茶具,也看得出其價值不菲。茶幾的兩方放著榻榻米,地上鋪著軟毯,踩著上麵又軟又舒服。牆上是投影幕,角落裏還放了個按摩椅,和他之前買給宋紹臣的那款有點像。
也貴。
綜合看來,陸飲鴆要麼是家世好,要麼是生意做得好。
宋眠風下意識的想到了s城的名門望族陸家,又一想陸飲鴆是在b市長大的,名字也不像是按照族譜字輩取的,就覺得自己想多了。
房間的門是開著的,宋眠風走進去,發現左手邊又是一扇門,大概是衛生間。
房間裏隻有黑白灰三種顏色,簡單又冷淡。一整麵落地玻璃窗,灑落在地板上的陽光成了第四種顏色。
宋眠風環顧了一圈房間,視線落在陸飲鴆身上。
年輕的男人站在床邊,脫了西裝外套,掛在衣帽架上,抬手解了領帶,然後是衣扣。
雖然一路舟車勞頓,眉眼裏壓著倦色,但男人一身霜白襯衣,壓在勁瘦的腰間,連褶皺看起來都整齊得要命,捏著衣扣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解開衣扣的動作也撩人得不行。
無意的撥撩最為致命,宋眠風深以為是。
大概是他的視線過於炙熱,陸飲鴆抬眸看了他一眼,解開兩顆衣扣後整個人狀態都鬆懈了許多,語氣也輕:“怎麼?”
宋眠風端著水喝了一口:“沒什麼,就是職業病犯了。”
陸飲鴆解了腕表,放在床頭櫃上,不解的“嗯?”了一聲。
宋眠風笑:“看到好看的人、景,就想拍,想什麼樣的光從什麼地方打過來最好看,用什麼樣的鏡頭,從什麼角度拍才合適。”
宋眠風誇得委婉,陸飲鴆聽得耳根發紅:“你見過的好看的人應該很多。”
“事實上,並不多。”宋眠風說,“除了工作需要,我幾乎不拍人像。”
雜誌封麵拍的大多都是女明星,他對女人沒興趣,偶爾會接時裝秀、廣告和一些有過合作的明星的拍攝工作,除此之外,他很少拍人像。
“你好像也不喜歡拍照。”陸飲鴆道,“我的意思是,你不喜歡被拍。”
他那天迴到家,出於一種對宋眠風的好奇和想要更多的了解,查過宋眠風。然而百度詞條上掛著宋眠風拿過的獎,拍過的山川湖泊,唯獨沒有宋眠風的照片。
“不喜歡。”宋眠風臉上的笑淡了幾分,“我把靈魂獻給藝術,身體就留給愛人吧。”
陸飲鴆將他的神色變化看在眼底,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突然開口道:“我有東西給你。”
他把行李箱放在地上,半蹲下來,打開,從裏麵拿出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
宋眠風愣了愣:“給我的?”
陸飲鴆唇邊漾開一抹笑意,把禮物遞到他手裏:“給你的。”
宋眠風這才把禮盒接過來。他一手拿著水杯,一手抱著禮盒,不知道要不要現在打開,也不知道該怎麼打開。
“不打開看看嗎?”陸飲鴆笑著接過他手裏的水杯,讓他空出手來。
宋眠風垂著眸,手指抵在盒蓋邊,摩挲了一下,然後動作很輕的打開了盒蓋。
黑色的禮盒裏安靜的躺著一支紅玫瑰,用黑色的牛皮紙包著,係著漂亮的蝴蝶結,裝在透明的細長玻璃瓶裏。
“永生花?”宋眠風伸手摸了摸玻璃瓶,指尖傳來微涼的觸感,卻像是摸到了柔軟舒展的花瓣和葉子,叫他的心也軟成了一團,癢癢的,像是要開出花來。
“怎麼會突然想到……送我禮物?”
“送你禮物需要理由嗎?”陸飲鴆笑了笑,眉眼溫然,“如果需要的話,那我就給你編一個。”
宋眠風抬眸,看著他,慢慢的笑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落在心裏的種子倏然發了芽,迎風見長,枝葉一抖,惹得整顆心都不受控製的猛烈跳動起來。
不遠萬裏帶迴來的玫瑰花,仿佛叫人看到漫山的花枝春野開遍,似錦如海。
蝴蝶結上還綁著一張卡片,手寫英文,字跡剛勁又漂亮。
宋眠風眉舒眼彎,輕笑著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for nothing this wide universe i call,save thou,my rose,in it thou art my all。”陸飲鴆的英語不僅寫得漂亮,說得也很漂亮,嗓音低沉,含笑撩人。
“廣宇浩瀚對我來說一錢不值,隻有你這玫瑰,是我凡塵命根。”
陸飲鴆逐字逐句的給他翻譯,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落在宋眠風身上的陽光。
明明是又輕又緩的語調,卻仿若一把火落在了心上,燎熱得宋眠風燒紅了臉:“謝謝。”
宋眠風闔上盒蓋,遮住了玫瑰的豔紅色,也克製的壓下了胸腔裏那顆蠢笨亂撞的心。他把盒子抱在懷裏,喉結發緊的吐出一句,“我很喜歡。”
……
迴家以後,宋眠風把陸飲鴆送的玫瑰拿了出來,擺在床頭,雪白的牆壁做背景色,小臺燈打光,拍了一張照片,發朋友圈。
很快就有人點讚評論,攝影同行商吹背景光線構圖,宋眠風懶得理會,隻挑了柳成蔭那句“宋哥你采花去了?”迴複道:“沒采花,采藥去了。”
柳成蔭迴了好幾個問號,宋眠風樂不可支,覺得自己的迴複不僅高端,而且特別生動形象。
迴了兩條評論宋眠風就洗澡去了,洗完澡出來,刷出宋枕月的評論。
“陸飲鴆送的?”
宋眠風特別矜持的迴了個“嗯”。
沒過兩分鍾,宋眠風的朋友圈多出了兩條重量級的評論。
宋紹臣:“陸飲鴆送的?!”
蘇解意:“誰送的???”
作者有話要說:
“for nothing this wide universe i call, save thou, my rose; in it thou art my all.”
——莎士比亞《十四行詩》
這句話有好幾個版本的翻譯,“廣宇浩瀚對我來說一錢不值,隻有你這玫瑰是我凡塵命根”;“在這無垠的宇宙我別無所求,隻有你,我的玫瑰,你就是我追求的一切”;“這無垠的宇宙對我都是虛幻,你才是,我的玫瑰,我全部財產”。
我用了自己最喜歡的一句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