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柏注意到, 音樂室的門邊有一些很細碎的木屑。門是木製的,鎖是直接鑲嵌在木門上, 因為用的時間長了, 所以每次開關門時都會有些木屑掉落下來。
可音樂室門邊的木屑卻多得不正常。這裏本該隻有肖文君一個人使用, 老師也不會經常來,使用頻率跟其他教室相比實在是低太多了。可這裏的木屑卻比二樓其他任何教室門前的木屑都要多。
杜柏嚐試地去反複推開門, 果然,木屑在緩慢的摩擦下大量地掉落。
杜柏可以推測出來, 李夢並不是直接推開門進來,當時的情況應該是這樣的。
像李夢這樣經驗豐富的老人, 早就在肖文君提交琴弦更換要求的時候猜中了他的手段。
開放日是遊戲的最後一晚, 如果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被殺死,那他們全都會死。
開什麼玩笑。李夢站在音樂室的門口,很清楚自己即將麵對的是肖文君精心布置的陷阱。
肖文君從一開始就打算在最後一天動手, 在他完美的表演下, 將遊戲結束。他料定李夢在最後一天會急於尋找陷阱並破解, 所以他在最後一次調試時將一根琴弦連接到了琴房的門頂,上麵還掛了一支尖銳的匕首。
這是第一道陷阱, 如果李夢著急推門進來,那匕首將會直接刺入李夢的頭頂,一擊斃命。
杜柏摸著門口地上的一點劃痕, 以及琴房門口左邊地上的匕首,確定了這一點。匕首機關的確觸發了,但李夢並沒有上當。
機關太過簡單了, 不是嗎?
事實上,這隻是一個“誘餌”。
陶駿偉給肖文君出的第二個主意,是溫水煮青蛙。
李夢如果沒有被第一個機關殺死,那她肯定已經發現了第一個機關。逃過一劫後人總會有一瞬間的懈怠,而肖文君就是要抓住這一瞬的懈怠,在李夢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給予她第二擊。
琴弦折返的第二條就在距離門口不到半個人的厚度,隻要李夢向前邁過一步,她就會被直接斬首。
杜柏撿起地上的一根琴弦,在上麵發現了一道清晰的,已經幹涸成紅褐色血片的痕跡。
李夢屍體的脖子上有一道淺淺的出血痕跡,而且深度都沒有達到皮下頸闊肌的,位置也離頸總動脈的位置很遠。由此可見,李夢的確是被門口的第二道琴弦劃傷了,可是按照這個出血量,以及地麵的幹淨程度來看,琴弦沒有嵌入李夢的脖子裏,也沒有把她直接割/喉。
李夢屍體呈現了一種不正常的紫紺色,而且身上有多處傷口,每一個都要比脖子上的那道小血口要深,有的甚至都已經割進了骨膜的表麵。
杜柏輕輕踱著步子,重現昨晚李夢在琴房內行走的路線。
李夢十分輕鬆地就躲過了匕首陷阱,把它隨腳踢到了一邊。這一瞬間,她的確是懈怠了,她小看了肖文君。
脖子上一痛,李夢連忙止住了腳步,慢慢把頭向後仰了一點點,同時手緩緩地抬起來,在黑暗中摸索著脖子前方的琴弦。
左手首先觸及琴弦,而後是右手,這邊似乎要比左邊更低,整個琴弦是斜向右下角走行的。
李夢從包裏掏出了化妝棉,一手一個墊在下麵,小心翼翼地把琴弦從脖子前麵推開。
“也不是那麼蠢。”李夢丟下高跟鞋,赤著腳踩了進去。
陶駿偉隻給了肖文君這一個建議,剩下的布置全部都是由肖文君自己獨立完成的。他仔細調查了李夢的身高,在每一個身體要害部位的高度都設置了陷阱。可他沒能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第二道斬首陷阱卻成了暴露他意圖的最大隱患。
李夢脫掉了高跟鞋,琴房裏的琴弦布置瞬間就高了5個厘米。本來應該放置在脖子前,手邊,腳腕前的琴弦,現在卻全都移動到了胸部,小腿等受傷後不會致命,而且還有脂肪堆積保護的部位。
她一點點用手裏的化妝棉探索著前麵的路,很輕鬆地就來到了琴房內的書櫃,從上麵拿到了記錄本。這場比賽是她贏了,勝負已定。
李夢在鋼琴下方的地板上動了手腳,隻要輕微的顫動,肖文君就會直接掉進地板下麵。那裏,她早就已經準備好的一指粗的鋼針正在等待著鮮血的味道。
正式表演之前,肖文君肯定會預演走位。這樣,既不會影響今年的招生,更可以嫁禍準備舞臺的學生。
李夢吹著輕快的口哨,手裏轉著鑰匙,拉開了琴房裏的窗簾,對外麵皎潔的月光舉杯。
“cheers。敬我們再一次的勝利。”
她在接到任務後就刻意挑選了一名剛剛入學的學生,她還沒有像高年級的學生那樣有著堅定的意誌,也還沒有體驗過死亡的追捕。這樣的學生是最容易叛變的了。她順利成章地成為了自己的間諜,還主動攬下了布置舞臺的工作。
“陶同學,我已經按你說的,全都做完了。”一張紙條輕飄飄地在火光中漸漸燒成了灰燼,現在是他的showtime。
杜柏站在了窗邊,看到窗臺上那個明顯的掌印,將自己的手放上去虛虛地比了個大小。
很小的手,右手,是個女人的。
他又走迴到李夢的屍體旁邊,從口袋裏拿出手套帶上,翻出了她的右手。
和相對於比較幹淨,隻有血跡的左手相比,李夢的右手可以說是髒得不行了。杜柏注意到,無論是教室裏的高跟鞋,還是李夢的包,再到她頭上的頭飾,每一個都是嶄新整潔幹淨的,她是一個對自己很嚴格的人,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身上有一點不完美和一點汙漬。
右手手掌上是黑乎乎的一團,放在鼻下輕嗅,有一股灰塵混雜著汗的味道。
琴房內沒有空調,暖氣到現在也差不多停完了,李夢穿的很漂亮,也就意味著不厚,甚至還有點單薄。她為什麼會出汗?
杜柏突然想起了肖文君死亡前的場景。
他瘋狂地敲打著鋼琴,額頭上……對,他的額頭上居然布滿了汗珠!
杜柏的表情一下就嚴肅了起來。兩個人明明是敵對的兩方,但死前居然出現了同樣一個狀態,死因還各不相同。這不像是互相殘殺,更像是,第三個人出手。
李夢的手摸在窗臺上,可沒想到摸了一手的灰。她有輕微的潔癖,連忙離開了窗臺,打算從包裏拿出濕巾擦手。
從剛剛開始,她的心裏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明明已經躲過了全部的陷阱,為什麼還是這麼地心神不寧?心髒也是跳得越來越快,好像要從胸膛中蹦出來一樣。
李夢很快就有了緊急判斷,她連濕巾都來不及拿,直接用幹淨的左手捂住了口鼻。她沒算到,氣體。
陶駿偉的最後一個陷阱,這是連肖文君都不知道的,真正的殺人陷阱。
在李夢還沒有參與遊戲的時候,他已經已經未雨綢繆,將混有砷粉末的茶包送給了金施敏。他很清楚,李夢不會接任何他送的禮物,不管什麼東西,她都會毫不猶豫地扔掉,連碰都不會碰一下。
他正是利用了李夢自大且多疑的性格,送給了她一份完全五毒無害的巧克力,而把一盒混有劇毒砷的茶包送給了李夢的朋友金施敏。
金施敏沒有參與遊戲,平常對他們這些學生也不錯,所以陶駿偉並不打算傷害她。她事先調查過,金施敏隻會喝一個口味的茶,所以他特意選了一個不同於金施敏平常習慣喝的牌子贈送。
這已經算他仁至義盡了,如果金施敏真的因為誤喝了這包毒茶死去,那隻能說是她命不好,隻能怪她是市一高的老師。
不過好在,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他的安排順利進行著。
李夢突然開始覺得頭暈惡心,吞咽困難。
“啊……啊……”她放下左手猛吸了幾口氣,可是還是覺得胸悶氣短,喘不上氣來。
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中計了。不過此時的李夢仍然還是以為琴房內有揮發的氣體毒藥,根本沒想到是下午喝的金施敏為她泡的那杯茶有問題。
她背對著窗戶,在看到對麵牆壁的那一瞬間,整個人都冷了。
“離開房間,就能活。”
肖文君和陶駿偉怎麼可能好心地給出提示?李夢知道,她很清楚!可是她現在已經完全不能思考了。
窒息的痛苦和死亡的恐懼在不斷逼近著,迫使她按照牆上的命令去做。
李夢不管不顧地跌跌撞撞往門那邊走,剛剛全數被她躲過的琴弦,此時卻像利刃一樣淩遲著她的身體。
終於到了門口,李夢像是抓住了希望的稻草一樣握住門把手使勁地轉動著,可是門居然被鎖住了。
“李老師,是你輸了。”一個柔柔弱弱的女聲從門外響起。
“你,你居然背叛我……”這個聲音李夢再熟悉不過了,正是那個被她策反了的女學生。
“李老師,您在說什麼呢,我從來沒有相信過您啊。”女生低低地笑了,轉身離開了主教樓二層。
李夢絕望地拍打著門,直到最後血液流幹。
死因,失血過多,是肖文君設下的陷阱導致了李夢的死亡。